第七百七十九章:有用之人
「只是……」,皇上道,「我們要先打探一下無量山在哪兒。若路途太過遙遠,我看我們不如採取最直接的方法,直接去見慕容焰,和他談條件。」
容菀汐點頭,道:「等下問下君大哥,看看他知不知道無量山在哪兒……若能找個可靠些的讀書人,將雪國的地圖畫給我們,日後行事也能方便一些。我看我們還是先出去轉轉,是否有代寫字畫的地方。」
一想到接下來的事,皇上和容菀汐都沒了休息之心。皇上利落地穿上了他的大棉襖,披上斗篷,道:「只是此時天色已晚,也不知道集市上的鋪子還開不開。若是順利,回來見有還開著的裁縫鋪,再做幾身棉衣。」
容菀汐皺眉,道:「我身上的銀票都是大風的銀票,出了咱們風國便無用了。你我身上的銀子,還是省著些用為好。」
皇上一笑,在包裹里翻騰了一番。只見被幾件衣裳包得嚴嚴實實的一個小布包里,有幾張花紋奇特的紙。皇上打開來,在她面前一抖,道:「你看這是什麼?」
「這是……你哪兒弄來的?」看到皇上手裡拿著雪國的銀票,容菀汐驚喜道。
「自然有我的辦法。回頭兒找個票號兌換了便是。」皇上道。
容菀汐一笑,並不好奇地追問,也沒有什麼崇拜,只是瞭然道:「又是琳琅閣里拿來的吧?」之前給出去的雲國銀票,便是從琳琅閣里拿來的,這幾張自然也不例外。
「虧得我追了上來」,皇上道,「倘若我不跟著你,這一路上你和初夏怕是連活著都難了!」
「那有什麼難的?沒有你,我們也沒有這許多花費,光是在風國換的銀子就夠了!」容菀汐道。覺得這樣的辯駁太沒有力量,又道:「到了雪國,你除了能給我們足夠的銀子之外,還能幹什麼啊?說到底,最幫助我們的還是君紫夜,你充其量也就是個錦上添花,還不至於到雪中送炭的程度呢。」
皇上指了指她,半晌沒憋出一個字兒來。只得催促道:「你快一些!」
容菀汐也知道天色已晚,這時候他們趕著出去都未必能找到什麼,若是再磨蹭下去,則更是要白跑一趟了。
看著容菀汐急著穿衣服,皇上道:「其實琳琅閣在赤血城裡有落腳中轉的地方。他們每次來雪國,也不走伏龍城,而是走赤血城。」
容菀汐停住了穿棉襖的手,看向皇上:「那你不早說?」
皇上一聳肩,道:「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你先說去問君紫夜、又風風火火地說要去集市上找,完全沒給我表現的機會。」
容菀汐笑道:「知道你最厲害啦,走吧!」
皇上最願意聽容菀汐誇他的話,也不再抱怨什麼,乖乖抓了斗篷給她披上了。
其實他剛才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在雪國中亮出琳琅閣的身份來。畢竟雪國中與琳琅閣往來的,也是大商戶,如果這大戶暗中和朝廷有什麼關聯,發現他們此番前來的蹊蹺,暗中將他們的行蹤泄露出去可是不妙。
但轉念一想,琳琅閣挑選與其有關的生意往來之人,都要事先摸清根底,確定無礙、至少確定了他們不會將生意往來上的消息賣給雪國朝廷,這才會與其相交、他選擇相信自己手下之人的辦事能力,打算直接去那中轉接頭處一次搞定。而且,在這種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引得對方先出手,也未嘗不是一年好事。
皇上帶著容菀汐在赤血城內七拐八拐的,最後停在城西邊倒數第二條巷子里的倒數第二家,輕輕叩響院門。
從外頭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宅院,和周圍的人家比起來,甚至於不能稱得上富庶,都只是尋常百姓家罷了。但是據說能敲響這道房門的,在雪國里都是非富即貴。他國之人,也就只有風國的琳琅閣夥計可以找到這邊、可以敲得響這道門,可以進屋去。
一個駝背的老者來給他們開門,見是兩個並不認識的人,未免提高了警惕, 問道:「二位找誰?」
皇上並不言語,直接亮出了手中攥著的琳琅閣腰牌。老者看了,卻是並未馬上讓他們進去,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有些猶豫地讓他們進了院兒。但卻並未立刻進屋,而是讓他們暫且正屋的房門外等候。想來他自己是先進去稟報主子去了。
不多時,這駝背老頭兒又回來恭敬請道:「勞煩二位貴客久等,二位請進。」
皇上依舊按著琳琅閣的規矩,給了老者十兩銀子作為打賞。老者接了,更加地下頭去施禮,以為他剛剛的冒犯道歉。
容菀汐隨著皇上進了屋,這正屋裡,卻是別有洞天。並不似普通屋子裡中間一小廳、左右兩旁各一小屋的規制,而是打通了,只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大理石的地面、朱漆的牆壁、鍍金的櫃檯、貨架,其上擺放著各種珍稀之物,儼然又是一個琳琅閣。只是規模上和琳琅閣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
一個四十齣頭兒的微胖富賈從櫃檯后繞過來,笑道:「不知遠客來訪,有失遠迎,還望遠客莫怪。」
只是笑說了這一句,並未向他們施禮,可見以為他們是琳琅閣派出來採辦的夥計,而他是掌柜,自然是不必施禮的。
「二位小友,請……」掌柜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就帶著他們往樓下走,並未說去哪兒、也沒有什麼客套和解釋,好像他們理應懂得似的。可見這是每一次琳琅閣之人到此的規矩。
外頭冰天雪地的,但屋裡卻是溫暖如春。進了這屋子裡,容菀汐腦海里忽然響起了一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她雖然未見得這屋子裡有酒肉之臭,但這裡的確比客棧里暖多了。無需到厚重的被子里,身上就已經暖得彷彿在有暖水袋的被窩裡一般。
隨著掌柜的到了地下。原本這冰天雪地之處,地下必定陰冷,可一進這地下小雅間兒,卻恍似圍在篝火旁一般,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直暖得人一陣身心舒坦,就想著要一輩子賴在這兒暖和著、不走了。
「請。」掌柜又向他們兩人做了個請的手勢,並不等客人先坐,而是自己隨意坐在了主位上。
皇上和容菀汐在掌柜的左右坐了,聽得掌柜問道:「怎麼今年親家家裡換了走動的人?」
皇上笑道:「家裡並未換人,家裡來走動的,今年還沒出來呢。我們是郎家一個五服內的親戚,因著到雪國來有事,便借著郎家的名號過來,以期到這邊能有個方便……」
說著,將手中的腰牌遞給了掌柜的,意思是讓他細看。掌柜的接了,細看了一眼,忙起身施禮道:「原來是親戚而並非家僕,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容菀汐心內詫異,心想怎的看了腰牌,就忽然變了個態度?之前他們不也把這腰牌亮給老奴看了,老奴卻也沒有什麼格外的反應?難道這近看和遠看,又是不一樣的。
皇上也起身,給掌柜的還了禮,笑道:「無妨。原就是我夫婦二人叨擾了歐陽掌柜。」
「有何叨擾的?我這一天天也就是閑著,有了遠客過來陪著說會話兒,日子反而好過些。」掌柜聽得皇上竟然叫得出他的姓氏,不由得更熱情了些。
皇上又客套道:「歐陽世伯好生愛玩笑,若這裡是清閑之所,世上可就沒有忙碌的生意啦。」
「過獎過獎……」掌柜的客套了一句,便問道,「不知賢侄是郎家的什麼人?」
「那是小侄的大伯家,一個曾祖父脈下的親大伯。」皇上道。
「如此可真是極近的親眷了。不知賢侄來此,有何事?」歐陽掌柜問道。
其實容菀汐聽得,皇上說的這關係並不近,但自然也算不得遠。這種不遠不近的關係,反而更容易使得接下來的借口讓人相信。
皇上又將那家裡有位早年跟人私奔到雪國的姑姑的故事說了一遍,仍舊說得相當細緻真實,感情也相當充沛。聽得皇上在講完故事之後嘆道:「不是小侄不孝,只是我那姑母已經離家近十年,這一路前來,路途如此艱辛,想必當年我那姑母定然也是經歷了好一番苦楚,是否順利到達雪國、還是早就成了伏龍山上的一抔白骨,可是不好說了。」
歐陽掌柜也嘆道:「若沒些真本事的人,想要過伏龍雪山,談何容易?雪國里有多少人都嚮往著外面的世界?可誰也不敢貿然越過伏龍雪山這道天險去。尋常百姓中,有活不下去的,想著到外面謀個生路,多半都是一去不復返了……非是不想歸,而是壓根兒走不出去,多數都死在了伏龍雪山上。」
皇上嘆道:「只是家父近年來身子愈發不好,想起當年若不是自己對姑姑的著一段姻緣如此阻攔,姑姑或許也就不會做此衝動之事。因而自打去年起就念叨不停,非要我們帶著家裡有些身手的幾個忠僕,來雪國把姑姑找到了。其實原本我以為,只要越過了伏龍雪山,到雪國之後定然順利了。卻不想,咱們雪國也是這般遼闊。想要在這片遼闊的疆域中尋人,談何容易呢?」
「不知賢侄可知姑父的姓氏?」歐陽掌柜問道。
皇上搖搖頭,道:「想必世伯見多識廣,不知可否勞煩世伯幫忙畫一個雪國的地圖給小侄?以讓小侄了解一下雪國的壯麗山河?出來的匆忙,竟是忘了向大伯詢要此物。但想來雪國遼闊,大伯和夥計們縱然來過一兩次,卻也未能全然領略到,畫下也是不容易。」
可不能再和他多說下去了,說多了只怕露了餡兒。
「賢侄抬舉啦」,掌柜笑道,「若讓我畫出來,也是不易的。這雪國的大好河山,我也未看過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