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楓林
樂喧從西邊的大漠而來，一路向南，想要到紫禁城中去。
此時正值深秋，萬木凋零，唯有楓葉紅色似火，有骨子欣欣向榮的生機。
他的前方，正是一片楓林。
行了許多日，樂喧胯下的馬已消瘦了很多，它走得很慢。
一搖一晃的，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的停下。
可是它沒有。
天已經很涼了，風中帶著股濃濃的秋的悲切。
悲切的是秋嗎？悲切的是人。今天是九月初九，是重陽節。
每逢佳節倍思親，那些被傳爛了的句子，卻總是形容得很貼切。
忽然風猛的大了起來，吹著樂喧的衣服貼緊了身子，吹進楓林，吹得楓葉刷刷的落了下來，像是一場雨，一場極其絢爛的雨。
樂喧望著不遠處的那美麗的景象，忽覺得精神一震。
那如火的楓葉，將這秋的悲切掃除了不少。
“駕。”低聲說了一句，樂喧雙腿一夾，催促著馬快些。
瘦馬快步向前走了幾下，又慢了下來，這次樂喧沒有再催，隻是讓它慢慢的。
很快一人一馬便進了這楓林中，地上，天上，全都是這楓葉，連光好像都被染上了火似的紅。
這樣的環境本應該是很舒適，很寧靜的，但是這楓林中卻有一些異響傳來！
【那是……打鬥的聲音？】樂喧細細分辨著那異響。
然後他扯著韁繩，想要將馬調轉一個方向，避開那傳來異響的地方。
他並不想多管閑事。
可有時候，人不想多管閑事，閑事卻會主動往人身上湊。
兩個人朝樂喧這邊慌亂的跑過來，一老一少。
老的不算太老，是個四五十歲的漢子，少的不算太少，應該也有十六七歲了。
忽然又有另外的三個人映入了樂喧的眼簾，他們在追趕著那一老一少。
看不見的地方打鬥聲還在響著，想來追趕他們的不止三個人，隻不過在遠處已經被人攔下來了。
他們是什麽人？他們為什麽要追他們？
這些問題樂喧並不想知道。
他已調轉好馬頭，策馬想要離去，可是……
這匹瘦馬實在太慢了，慢到連人都跑不過。
眼見著越來越近了，那一老一少離樂喧越來越近了，那三個強人離那一老一少也越來越近了。
“你快跑！”
那漢子忽然不再跑了，而是忽地大喊，忽地反身，他知道自己必須攔下，哪怕丟了性命！
少年反頭一瞧，咬了咬牙，眼神終是堅定起來，然後繼續開始慌亂的逃跑。
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逃跑的方向正是樂喧的方向。
中年漢子的武藝並不是太強，於是，他死了，這並沒有太多好說的。
一聲慘叫聲，少年回頭去瞧，看見三個強人又追了上來，看見中年漢子已經倒地。
於是，他也倒地了，被地上的一塊石頭給絆倒了，倒在離樂喧很近的地方。
三個強人施展輕功，飛快的追了上來。
這個時候，更遠處的打鬥聲也忽然停止了，四五個強人握著染了血的刀朝這邊飛快的趕了過來。
少年似乎已經到了絕境的地步，如果沒有人來幫他，他今天是絕對要死在這裏的。
於是他望向了前麵的樂喧，就像是望著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我！救救我！”
樂喧有些驚訝，因為他發現對方竟然是一個少女，出賣她的是她的聲音。
聲音很清脆，本應該很好聽的，可是再好聽的聲音說著求救的話，也是不好聽的。
然後樂喧準備停下來，可能是因為少女的話，也可能是因為那夥強人的話。
“攔下那個人！不能留活口！”
樂喧想要歎口氣，為什麽有時候麻煩總是避不開呢？
“籲！”他主動停下了馬，主動翻了下來。
既然麻煩避不開，那就隻能主動解決掉了。
少女依舊還在望著樂喧，她覺得很驚喜，又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竟然真的停下來了？剛剛還在落荒而逃，現在竟然願意冒死來救我？】
【可是，他一個人也救不了我吧。】
她忽然有些後悔，不應該因為情況危急就讓無辜的人白白來送死的。
那些強人們也很驚訝，但也僅僅隻是驚訝。
剛剛樂喧“落荒而逃”的景象他們可是瞧見了的，在他們看來，樂喧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貨色。
一個強人施展輕功，翻身一躍，竟直接穩穩的落在了樂喧的身後，舉起刀就要砍。
而樂喧仿佛就沒有意識到一般。
少女已露出絕望的神色。
強人們僅僅隻是理所當然的表情，這件事在他們看來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和在路邊殺死一個阿貓阿狗一樣。
於是，刀落下。
卻是劍光閃了起來。
“鏘！”
劍光閃過之後，他們才聽到劍出鞘的聲音。
那是什麽樣的一劍？
比那秋風更加蕭瑟，因為它帶來的不是哀傷，而是死亡。
比那楓葉更紅，因為劍上已染了濃濃的鮮血。
“呼！”
忽然刮起了猛烈的大風，將紅紅的楓葉吹得四處飄落。
而在這紅紅的楓葉雨中，隻見一個人影閃動，人影到處，便又會閃起一道道劍光！
這景象淒絕！亦豔絕！
劍光在楓葉中閃著，楓葉在劍光中飄下！
終於，風停了，劍停了，隻是楓葉好像更紅了。
樂喧收劍歸鞘，然後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馬旁邊。
走回去的時候，他路過了那個少女的身旁。
少女依舊還是呆滯的，她已被剛剛的那一幕，剛剛樂喧的劍法，驚到說不出話來了。
“謝謝！”那個少女忽然開口道。
“不必。”樂喧並不接受對方的謝意，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好人。
“可是……你劍法明明那麽好，為什麽不救救忠叔呢？”少女又忽然質問道。
樂喧為什麽不做一個好人，因為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心裏就不會那麽難受。
他什麽也沒有回答，隻是已經走到了馬的身邊。
忽然，少女又開口了。
“對不起！”她已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樂喧沒有回答，隻是翻身上了馬。
“你……能不能幫幫我。”
樂喧握緊韁繩的手忽然停了下來，當年也有一個人這樣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