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有招數
“上次常委會沒召開之前，賈達成曾經授意宣傳部長劉家輝來找咱們陳縣長談條件，說是隻要陳縣長點頭放精誠化工項目落戶普水縣，人大會議立馬通過陳縣長代理縣長轉正的事情，結果你也知道，陳縣長一心為了老百姓的利益考慮，愣是沒答應，這才有了上次常委會上的雙方博弈。”
“賈達成瞧著咱們陳縣長不肯配合，背地裏想了個用陰招，打算利用他縣委書記兼人大主任的身份來阻止陳縣長的代理縣長轉正，就在昨晚上他指示縣人大副主任在酒店裏安排了幾桌飯，去的人全都是人大代表，說到底無非是收買人心搞串聯唄，若不是有人暗地裏透露消息給我，隻怕人大會議正式召開陳縣長都被蒙在鼓裏呢？”
劉楊光越說越生氣，義憤填膺為陳大龍打抱不平：“胡書記，我算是看明白了，咱們普水縣有賈達成這種是非不分的縣委書記何止是百姓之禍？就連咱們這些底下幹事的人都受牽連？陳縣長之所以不同意精誠化工項目落戶還不是為了保護環境，為了當地百姓的切身利益考慮？也隻有賈大草包這種沒有領導遠見的人才會幹出背地裏落井下石的齷齪事情來。”
“陳縣長，您也別著急，我胡長俊好歹在普水縣當了幾年的紀委書記，縣裏的人大委員中有不少人跟我關係還不錯，好在人大會議召開還有一段時間，大不了咱們也請一回客，他賈達成未必就能在人大會上一手遮天？”
陳大龍見胡長俊情緒有些激動，知道他也是真心替自己抱不平，衝他溫和口氣說：“胡書記，我先謝謝你的一片好意，不過我陳大龍做事從來都是正大光明，絕不會學那些雞鳴狗盜之輩做些請客吃飯收買人心的勾當，我倒是寧可相信這世上公道自在人心。”
“陳縣長，您說的話在理，可現在這社會風氣您也知道.……”陳大龍見胡長俊想要勸自己，衝他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後，轉臉看向劉楊光道：“劉副縣長，你把最近一段時間調查的情況正好趁著胡書記在這跟他溝通一下。”
劉楊光聞言趕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掏出一遝文件來，胡長俊眼裏滿是疑惑伸手接過厚厚的文件問道：
“這是什麽材料？”
“關於李林木貪汙公款，行賄受賄的證據材料。”聽了劉楊光的回答後，胡長俊兩隻眼睛驚的差點沒掉下來，不由自主重複問道：“你說這是誰貪汙公款行賄受賄的證據材料？是李林木？李科長？”
瞧著劉楊光當著自己的麵慎重點頭，胡長俊一下子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李林木可是縣委書記賈達成最最信任的秘書科長，劉楊光居然背地裏早就開始調查李林木，並已經得到他貪汙受賄證據？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劉楊光知道此事對胡長俊來說的確是有些太突然，他伸手拍了拍胡長俊手上捧著的材料意味深長道：“胡書記，這份材料我原本是想要直接交給市紀委領導，可是陳縣長說了咱們普水的案子普水縣紀委絕對有能力辦好，我這才把材料交到你這個縣紀委書記的手上，你要是心裏有所顧忌，可以不打開這份材料，隻當今天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
“我絕對讚同陳縣長的意見，既然是咱們普水縣發生的腐敗案件自然應該普水縣紀委負責調查，我稍後回辦公室仔細看一下這份調查材料，如果證據鏈條成立的話，就算腐敗行為跟賈達成本人有關，我也絕不會姑息！”
胡長俊趕緊表明自己堅定的態度立場，他今天總算是見識到陳大龍的高明之處，什麽叫高瞻遠矚？什麽叫運籌帷幄？ 今兒個他總算是見識了一回官場高手的做派。
他心裏清楚，憑著劉楊光的腦子肯定做不到這一步，這一切必定是陳大龍暗地裏悄悄安排，再想想昨晚上自己依照陳縣長的話行事果然事情辦的極其順利，胡長俊對陳大龍的欽佩之情瞬間達到某種相當高度，他堅信自己以後跟著這樣睿智的領導才能真正在仕途上大展宏圖。
胡長俊一席話擲地有聲讓陳大龍心裏相當滿意，一個做紀檢工作的同誌就該有這種嫉惡如仇的心態和有大無畏的革命精神，隻有這樣才有保持一個紀委官員最基本的政治素養和行為底線真正把工作幹好。
夜半時分，賈達成正摟著侯柳海的小姨子呂誌娟睡夢香甜，最近一段時間侯柳海小姨子經常主動過來找賈達成，賈達成也知道女人心裏盤算著想要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幫侯柳海從看守所裏早點出來，可侯柳海這三個字對於賈達成來說早已成了一個過去式，他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廢物浪費自己的人脈關係？賈達成為了占女人便宜，口頭上各種好話敷衍侯柳海的小姨子，其實心裏壓根沒準備兌現任何承諾。
“嘀鈴鈴”手機鈴聲讓睡的正香賈達成說不出的厭煩，伸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見是一個不太熟悉的手機號碼，他嘴裏嘟囔了一句：“半夜三更搞什麽搞？”順手把手機又重新放回床頭。
撥打手機的人像是故意考驗賈達成的耐心，電話鈴聲一直不停的響，鬧的賈達成簡直沒法繼續睡下去，他隻能心裏憋著一股氣拿起手機又仔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正不斷跳躍的號碼，腦子裏飛快搜索關於這個號碼的相關信息。
“好像是紀委什麽人的號碼？紀委的人？”賈達成像是被自己的話給驚醒了，半夜三更紀委的人打電話給自己，肯定是出事了？他不敢耽擱趕緊摁下了手機接聽鍵。
手機聽筒裏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賈書記，紀委胡書記剛剛抓了李林木李科長，現在正審訊呢！”
“什麽？”賈達成吃驚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出什麽事了？”睡在一旁的侯柳海小姨子也被驚醒，揉著一雙惺忪眼睛滿臉疑惑問賈達成。
賈達成這會哪有功夫理睬女人？在他眼裏，這種主動送上門的貨色不過是工具，玩膩了隨便給點好處踢到一邊，大家各取所需，交易公平公正。
賈達成拿著手機跳下床，快走幾步進了隔壁房間“嘭”的一聲關上門，低聲對著電話連聲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為什麽胡長俊抓人之前沒有向我匯報？誰負責審訊李林木？”
盡管賈達成壓低了聲音講話，言語中壓抑不住的怒氣衝天還是明顯表露出來。
反天了反天了！這個胡長俊簡直是狗膽包天！縣紀委抓人這麽大的事情居然自作主張沒向自己這個縣委書記匯報？最可氣的是，他抓的還是自己身邊服務親近的人？若不是紀委有內線及時通報消息，豈不是要等到李林木的案子審訊結果出來後，自己才能得到消息？
賈達成腦子裏立馬聯想到昨天去市裏找領導要求調整胡長俊的事情，他奶奶的！就算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風聲透的也太快了吧？賈達成第一反應是認為胡長俊故意抓了李林木想要給自己一個難堪報複。
不行！李林木是服務自己的秘書科長，一旦被外界知道李林木被抓相當於有人狠狠在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最重要的是此事可能對自己的領導形象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這些年新聞媒體上多少腐敗官員被抓都是因為身邊人出事才會牽出一長溜的問題，最終導致領導深受其害。
哪怕領導本身是清白無辜的，身邊人出了問題至少也要承擔督導不嚴的責任，何況賈達成心裏最清楚，自己這些年幹的事跟“清白”兩個字壓根不沾邊。
“賈書記，李科長的案子事發突然，到底胡書記什麽時候暗地裏做足了功夫誰也不知道，就在一個小時之前，胡書記突然指示監察科抓人，現在案子已經交到審理科手裏正在審訊。”電話裏的聲音回答。
及時給賈達成通風報信的內線是縣紀委副書記，此人之前在鄉裏紀檢部門工作，通過渠道巴結上賈達成後，兩年內連跳三級提拔到縣紀委當副書記。
賈達成聽了這話心裏一陣陰風吹過，身為縣委書記他對紀委辦案八道程序比較熟悉，從最初的案件線索管理、初步核實到接下來的立案審批、調查取證、案件審理，這其中程序少說得花幾天時間，現在胡長俊敢省略前麵所有環節直接立案進入調查審訊階段，說明他必定對此案成竹在胸。
此案問題的關鍵不在於李科長到底有沒有涉及貪汙受賄，而是他胡長俊動了自己身邊的人卻連招呼都不打，足以證明紀委書記胡長俊壓根就沒把自己這個一把手縣委書記放在眼裏！這些年賈達成在普水縣一呼百應，一向是“我的地盤我做主”，現如今自己的地盤上居然出現了如此嚴重挑釁自己權威事件，賈達成能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