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人生如戲
真讓呂誌娟說話的時候她臉上倒是露出幾分害羞來，衝著陳大龍先打預防針道：“我跟你說了實話，你可不能瞧不起我？”
“不會。”
“我實話告訴你，我可以讓縣人大常務秦副主任承認此次選舉存在嚴重問題，並讓他幫你在下一次的選舉中拉票。”
“這怎麽可能？我聽說秦副主任可是賈達成一手提攜起來的？”陳大龍聽了這話一下子從椅子上坐直身體，兩眼盯著呂誌娟問道。
“這個秘密除了你之外我從沒跟第二個人提起過。”呂誌娟說話的聲音慢慢低下來“我姐夫出事後，起初我去找賈達成幫忙，可他總是推三阻四敷衍我，後來我聽說縣人大常務秦副主任有個親戚在市公安局交通事故一科當科長於是去找他幫忙，沒想到那混蛋趁機落井下石要占我便宜，當時為了盡快幫我姐夫，我隻好忍氣吞聲答應下來，但我也留了一個心眼，跟他那什麽的時候留了錄像證據以防他占了便宜後反悔，不幫忙。”
“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親口跟我說過一些收受賄賂幫人提拔的勾當，隻要我把這些證據拿出來不怕他不俯首帖耳配合。”呂誌娟滿臉自信。
陳大龍愣住了！他顯然沒想到呂誌娟為了幫自己討回公道，居然把自己心底裏最最隱秘的事情坦誠相告。一股說不出的情愫在陳大龍心底裏湧動。普水縣官場人人都把呂誌娟說成是因為愛慕虛榮出賣自尊的女孩，可明明這姑娘為了報答姐夫養育之恩能做到這一步，比官場那些兩麵三刀變色龍的男人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我……”陳大龍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一個女人為了幫自己擺脫困境居然連自己的名節都不顧了，自己還有什麽理由不打起精神來應付局麵？
“縣裏的一些工作我會盡力而為，但是人大選舉畢竟是一件大事，恐怕市委、市政府領導那你還得想辦法爭取些支持才行。”呂誌娟輕聲提醒。
“我會的。”
“這個U盤裏有你需要的，你收好了。”呂誌娟從隨身攜帶的小坤包裏掏出一個銀色U盤輕輕擺放在辦公桌上，陳大龍瞬間感覺呼吸急促，他知道當呂誌娟把她和縣人大常務副主任不堪證據交到自己手裏對於這女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對了，我這麽幫你，你準備怎麽報答我？”呂誌娟像是開玩笑又像是一本正經問道。
“不是說好了，交換條件是提拔你當接待辦主任嗎？”陳大龍反應很快對呂誌娟一語雙關問話說了句合情合理的回答。
“那行，一言為定！”
呂誌娟像個豪爽的女漢子衝著陳大龍伸出一隻手，陳大龍卻猶豫了，愣怔了幾秒鍾後才像是沒見過世麵的愣頭青輕輕伸出手去跟女人纖細柔嫩的小手觸碰了一下迅疾閃回。
呂誌娟走了，“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聲音像是敲擊在陳大龍的心坎上，剛才呂誌娟看向自己的眼神傻子也看得出這女人對自己明顯有了幾分情意，可是自己呢？自己明明心裏清楚絕不會跟這樣名聲不好的女人發生任何關聯，卻還是利用女人對自己的信任和好感，這樣的做法算不算卑鄙？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官場，卑鄙的人太多。
晚上，陳大龍獨自一人坐在縣長辦公室一根接一根抽著悶煙，呂誌娟走後胡長俊和劉楊光都曾經進辦公室跟他客套的寒暄幾句想要對他表示安慰被他冷冷揮手趕走了，這種時候他更想要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認認真真考慮清楚當下自己麵對的究竟是什麽局麵。
陳大龍想起自己剛剛進入公務員隊伍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心裏對未來的仕途發展有很多美好的願望，記得上班頭一年他曾經在日記裏為自己定下升官目標：三年當副局長，五年當局長，十年當副縣長，縣長，十五年後一定要成為廳級領導幹部……
可他勤勤懇懇老老實實當了三年的辦公室秘書後，盡管因為工作優異獲得市裏縣裏各種表彰無數，提拔的機會卻總也輪不到他。當眼睜睜的看著跟自己同一年進入機關的同學朋友都被提拔成了科長，副局長卻隻有他原地踏步，他迷惘了，升官道路千萬條卻好像沒有一條適合他。
一個提拔當了了科長的好友暗示他，在機關混的年輕人想要獲得提拔機會必須記住四句話：年齡是個寶，文憑少不了，德才作參考，後台最重要；還有朋友對他直言不諱：一萬元掛個號，五萬元劃個道，十萬元買個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陳大龍在周圍各種潛移默化的環境中慢慢變的妥協，而妥協的結果自然換來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官場十多年中，從最初前幾年的停滯不前到最近這幾年的步步高升，他在關鍵問題上處處謹小慎微，原本以為自己已然掌握了一個既能很好保護自己不出事又能獲得升官提拔機會的警戒線，沒想到今天居然會栽在“賈大草包”手裏，代理縣長沒能順利轉正，這對於一個官員來說將會是政治生涯中一個永遠抹不掉的政治汙點。
官場如戰場，平靜的表麵上往往蘊藏更大的陰謀，這一場戰役輸在自己太輕敵！
夜已經深了，陳大龍縮在辦公室座椅裏透過身後落地窗看向夜空中月亮呆呆發愣，他感覺自己有些累了，今天的意外情況發生後他才真正有時間認真的審視自己這些年來曾經走過的官場升遷之路，一幕幕就像是演戲一樣在眼前晃過，人生如戲，想要在官場混的如魚得水首先就得學會做好演員。
“嘀鈴鈴”電話鈴聲響起，陳大龍兩眼依舊盯著窗外那輪明月右手伸向身後的電話，從人大會結束到現在他已經接到不少同學朋友的問候關心電話，有安慰的，有直接開口罵娘說他沒用的，還有給他鼓勁加油的，總之每個人個性不同對此事反應截然不同，他以為這又是哪位熱心同學朋友給他來電話。
“喂！哪位？”陳大龍語調低沉。
“我周武，你下來吧，我在縣委大院門口等你。”
聽到老領導周武的聲音，陳大龍本能一驚立馬身體坐直，慣性衝著電話連連點頭道：“好的，好的我馬上就到。”顧不得關電腦收拾桌子整理公文包這些繁瑣的事情，陳大龍隨手關燈大步流星走出辦公室，一路小跑往樓下趕。
午夜靜悄悄的馬路上，周武乘坐的那輛黑色皇冠轎車顯得特別醒目，陳大龍一眼看到熟悉的車牌號趕緊跑上前拉開車門坐上去。
“走吧，找一家合適的飯店。”周武衝著司機發號施令。
“老領導，您怎麽來了？有什麽事情通知我過去一趟不就得了，工作那麽忙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陳大龍滿臉歉意對周武說。
周武是區委書記，也是一個地方的一把手，事情很多。
“你這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能不來嗎？”周武表麵上神情平靜，陳大龍卻從他眼神中看出幾分說隱憂，老領導必定是聽說了自己代理縣長落選的事情才會星夜趕過來。陳大龍心裏一酸，抬眼看向窗外一抹晶瑩物質浮在眼眸上。
十幾分鍾後，周武和陳大龍坐在酒店包間裏，周武指著桌上熱騰騰的飯菜對陳大龍說：“晚飯還沒吃吧？正好我也沒吃呢，咱們邊吃邊聊。”都是相處多年的自己人，陳大龍也確實有些餓了沒跟老領導客氣，拿起小碗先給周武盛滿一碗飯後又把自己飯碗盛滿，兩人邊吃邊聊。
“這次你代理縣長沒能轉正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張市長聽說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張市長已經知道了？唉！都怪我太輕敵了，壓根沒把賈達成那大草包放在眼裏，才會造成現在這種被動局麵讓領導費心了。”
陳大龍不無愧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