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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恐懼的秘書長(三)

  刁一品的老父親住在城東裝飾城對麵的別墅區,這裏是普安市較早建築的獨棟別墅,前些年市政府招商引資優惠政策,隻要開發商來本市投資土地完全可以免費供應,因此這棟別墅區的開發商在建設工程的時候,每一棟別墅前後左右都留下了相當麵積的綠化空地,使整個別墅看上去相當闊氣。


  刁一品走進自家別墅的白色柵欄門,沿著一條足夠走一輛四輪汽車的水泥路往前,經過一個人工砌成的假山魚池,又經過一片栽植在道路兩側的竹林,這才抬腳上台階走進別墅一樓大廳。


  別墅內部空間是挑高設計,二樓的人隻要站在走廊上就可以俯瞰整個一樓大廳全景,刁一品的父親身穿家居服坐在大廳沙發上,瞧見兒子一臉疲憊神情拖拉著步子進門,老父親忍不住迎上前問道:

  “最近,沒怎麽休息好?”


  “嗯。”刁一品有氣無力哼唧了一聲算是回答。


  “究竟怎麽回事,你就不想跟我說說?”


  父親也是老機關,老幹部的沉著,冷靜在他身上表現的很到位,即便是內心早已心急如焚,口中說話的語調卻還是不急不緩保持分寸。


  在父親關切中帶著擔心的眼神注視下,刁一品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說: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現在這時候,說什麽都有些晚了,說不說的又有什麽差別呢?”


  “兒子,三個臭皮匠強過一個諸葛亮,你說出來聽聽,說不準咱們會一塊想出什麽解決問題的辦法呢?”刁一品父親苦口婆心勸道。


  刁一品心裏卻明白,父親的話隻不過是美好的願望罷了,眼下這時候,自己還有機會坐在這裏跟父親好好的嘮嘮一些事情,真要等陳大龍把頭上那根對準自己的大棒砸下來的時候,自己再想要找機會跟父親好好的說說話就難了。


  很多事,刁一品並不想隱瞞父親,他端正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盡量能坐的舒服些,然後盡量挑選合適的字眼把事情原原本本向父親簡單介紹了一遍。


  當刁一品講到陳大龍上次在辦公室給他看到的那份資料時的情形,他苦笑著衝父親說:


  “就算明知道眼前是個陷阱,我還是得繼續往前走,還能有什麽法子呢?陳大龍現在是在跟我玩心理戰術,他想要先從精神上讓我崩潰,這樣才能讓他有那種報複的快啊感。”


  刁一品的老父親聽了兒子的話,兩眼發直呆住了!

  這位老一輩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曾經在毛啊主啊席思想熏陶下經曆了文啊化啊大啊革啊命風波和改革開放思想轉變的老人,從本質上來說思想局限性還是有的。


  他做夢也沒想到,現在官場年輕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居然複雜殘酷到這種地步?照兒子的說話,這個陳大龍副市長為了能報複他,豈不是用盡了心機?


  “不行,我得親自找他談談去。”刁一品父親衝動從沙發上站起身,“年輕幹部之間偶爾工作上有些小摩擦,大家多做自我批評,民啊主生活會上相互指正一下也就行了,怎麽能盡顧著玩一些勾心鬥角的權謀之術呢?這樣是要耽誤革命進程,耽誤建設現代化速度的!我必須親自找他談談!”


  瞧著老父親有些衝動的站起身來要走,刁一品趕緊攔下說:


  “老爸,您這是要找誰談?”


  “當然是要去找那個叫陳大龍的副市長!”刁一品父親義憤填膺。


  “你去找陳大龍談話無異於與虎謀皮!他那樣狠毒的心腸,怎麽會聽您的話?再說了,他身為常委副市長,您即便是去了也很難見到他。”


  刁一品的父親聽了兒子一席話,原本抬起的一隻腳又放下,被兒子摁住重新坐回沙發上:“那你說怎麽辦?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受這樣的苦?”


  老父親說著話,兩隻眼眶已經有些濕啊潤起來。


  刁一品瞧著父親的模樣,心裏也很難過,他靠近父親坐,低聲對他說:


  “我早已做了一些安排,家裏有些值錢的東西都已經安置妥當了,有了那些錢,二老以後的養老應該不成問題;我的事情可能要進去一段日子,好在我也查看了相關法律,我的問題如果劉書記幫助也就十年八年的功夫也就出來了,到時候倒也趕得及給二老伺候養老送終。”


  “兒子!”老父親聽了這話,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刁一品嚎啕大哭起來。


  “兒子,你就讓我去求求那個陳副市長吧,我就不信他是個鐵石心腸,我一個老人家去求他放你一馬,他總是要心軟一下的,你就讓我去吧!”老父親哀求。


  刁一品見老人涕淚漣漣,心裏早已憋不住的一股酸楚彌漫開來,眼眶一熱也掉下淚來,衝著父親勸道:

  “老爸,您別這樣!是兒子不孝,這麽大了還要您操心,這樣吧,我自己的事情,還是我自己出麵最為妥當,我稍後就去跟他好好談談,就是我給他下跪!我給他磕頭!我也一定想辦法讓他心軟放我一馬,行不行?”


  老父親自顧流淚輕輕搖頭,此時卻早已傷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刁一品倒也沒有欺騙自己的老父親,他從父親家裏出來後第二天,的確也去了一趟陳大龍的辦公室。隻不過他進門後並沒有下跪,更沒有哀求,因為他心裏清楚,事到如今,再當著對手的麵使出這些苦肉計來,也隻能是自取其辱。


  對於刁一品的到來,陳大龍的臉上倒也沒有露出過多奇怪的神情,好像算準了他刁一品必定會過來這一趟。


  陳大龍的辦公室裏一如既往人氣夠高,一大早就有分管部委辦局一把手領導蜂湧而來,當刁一品站到他的辦公室門口,裏麵三五人正在匯報工作,辦公室裏氣氛顯然很和好不時傳出陳大龍爽朗笑聲。


  刁一品一言不發站在門口往裏張望,裏麵正在匯報工作的下屬見領導光臨,立即有眼力勁活絡的從椅子上起身,站在辦公室裏衝著刁一品點頭哈腰問好。


  瞧著刁部長親自過來找陳副市長,一幫人識趣退出來,刁一品則在清場後邁開步子穩穩進了陳大龍的副市長辦公室坐下。


  刁一品進門的時候順手關門,剛剛還熱熱鬧鬧的副市長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陳大龍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一動不動,瞧著刁一品落座後,意味深長招呼道:


  “刁部長終於還是來了。”


  “我知道陳副市長不想看見我,可我不得不來這一趟。”刁一品不卑不亢。


  陳大龍一反常態,改用一種相當溫和的口氣對刁一品說:


  “刁部長說話可就真是誤會我了,我跟刁部長同事一場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一想到以後想要在這市政府的辦公大樓裏時時見到刁部長隻怕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刁部長能主動過來跟我聊聊天,道道別,我這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陳大龍擺出一副贏家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刁一品進行冷嘲熱諷,這讓刁一品有種孰可忍孰不可忍的感覺。


  “陳大龍,你卑鄙!”


  刁一品控製不住內心憤怒罵道。


  陳大龍臉上依然帶著笑,像是看一出特別有意思好戲的眼神看向刁一品,無所謂道:


  “彼此,彼此,跟刁部長比較起來,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你背地裏多次要對付我,我不過是出手一次,你就害怕了?”


  刁一品終於忍不住從沙發上站起身,身體有些僵直的站在陳大龍的辦公室中央位置上,兩眼直視他質問口氣說:


  “陳大龍,你要是個男人,就讓紀委的人把我給抓了,何必要拖拖拉拉的浪費時間?”


  陳大龍又笑,那一臉壞笑若是擺在別處,必定讓人感覺一種牲畜無害的無邪,可是在刁一品眼裏,那簡直就是天底下最最陰險的笑容。


  陳大龍玩笑似的口吻衝著刁一品道:


  “妙啊!我還真是沒見過,還有領導幹部主動想要到紀委去的?我差點忘了,其實一個幹部進紀委的方式有很多,你要是想要投案自首的話,倒也沒人攔著你啊?你完全可以自己選擇進了紀委的方式,這是你現在最大的自由。”


  陳大龍說到這裏,忍不住得意“嗬嗬”笑了兩聲。


  刁一品恨毒了眼前心如豺狼的家夥,卻有根本沒辦法應付一二,他隻能咬牙切齒當著陳大龍的麵發狠道:

  “陳大龍,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可是我發誓,隻要我刁一品有一天從裏麵出來,必定對你報複,我就不信了,你這領導幹部的位置還能坐一輩子?再說,你做了這多年的領導幹部,就是幹淨的?”


  刁一品的話倒是的確敲動了一下陳大龍內心的某根弦,他不得不承認,這孫子說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他腦子裏迅疾想起一句話,“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盡管陳大龍心裏對刁一品的發狠有些感觸,嘴上卻依舊強勢。


  “等你刁一品從裏麵出來的時候,早已成了喪家之犬,你憑什麽跟我鬥?人走茶涼的道理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再說,你不是找了很長時間我的把柄嗎?你找到了嗎?你現在身為常委宣傳部長都找不到把柄對付我?等你成了一個勞改犯從牢裏出來,你就能比現在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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