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做點事
陳大龍心裏思忖片刻後,索性對劉家忠指示道:
“給港口公司發個函,就說定城市委市政府要對港口進行重新規劃,並對深水港項目確定具體位置,請他們配合。”
劉家忠聽了領導這脫口而出的指示,心裏暗暗咋舌,“陳書記可真是老虎頭上的虱子也敢摸啊?難道他不知道港口公司上頭是誰罩著?”
執行領導指示是下屬的天職,既然領導吩咐下來,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劉家忠不自覺挺了挺腰杆,領著柳嘉惠和林亞楠一行開始考察。
看著劉家忠一行人出了港口管委會大院,陳大龍原本深邃的眼神露出幾分陰險,他隨手拿起手機撥通了周三老板的電話。
“周老板,有件小事想請你幫忙。”
周三這陣子心心念念都在深港項目這塊大肥肉上,突然接到陳書記打來的電話喜出望外,別說是讓他幫點小忙,就是讓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周三趕緊回答:
“陳書記跟我還客氣什麽?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這兩天,省委王書記的公子會陪同兩位女士在港口考察深港項目,等到他們去港口公司的時候,你……”
周三了解了這出戲中主角配角個個都是有來頭的人物,心裏不禁擔心:
“陳書記,萬一……”
陳大龍一錘定音口氣:
“沒有萬一,真要是出了什麽事,那也是港口公司的問題,跟外人沒有半點關係。”
話不說不透,理不講不明。
陳大龍一句話點撥,周三立馬茅塞頓開,在電話裏一迭聲道:
“明白明白。”
為了謹慎起見,陳大龍特意叮囑周三一句:
“周老板,有些事情未必事必躬親向趙副書記匯報,你說呢?人多嘴雜,不說你也明白。”
周三立馬反應過來,趕緊又是一迭聲:
“明白明白,您放心,這事我心裏有數,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會落入第三人耳中。”
……
官場中人最好的保護自己方式是真正了解全局的人隻有自己。
陳大龍內心策劃此事中,下屬劉家忠知道一部分,周三老板了解一部分,知己好友林亞楠知曉一部分,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看透掌管全局的人心裏到底在謀劃什麽?
兩年學說話,八年學閉嘴。
一個人想要成大事,最最重要的一點不是腦袋有多聰明,多麽善於見風使舵當變色龍,最重要的是先要學會閉嘴!
安排好定城市相關事宜,陳大龍陪同王家新,餘局長一道去了普安市。
普安市的湖大廣場項目基本完工,旁邊準備開發區商業住宅項目用地剛剛動土,既然餘丹丹把項目托付給王家新,他不得打起精神照料。
一到普安市,陳大龍提出要去拜訪老朋友,跟王家新和餘局長約好了有事再聯係,遂坐上自己的專車直奔城郊一處僻靜茶樓。
“隅”是這個茶樓的名字,略顯粗陋的深色木板上,黑色隸書寫了一個大大的“隅”字便是茶樓的店名,據說,此處茶樓老板原本北京書畫界鼎鼎有名的畫家。
也不知是厭倦了都市繁華爾虞我詐,還是年紀大了想要找一個安靜處所養老,前兩年悄無聲息在郊區弄了一塊地,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親自動手設計裝潢了這棟相當有特色的茶樓。
茶樓外,一大片空地映入眼簾,卻並未被店主設計成服務客人的停車場,而是被種上各色鮮花,盛夏季節正是花兒盛開,遠遠便可看見茶樓門前的花園粉蝶飛舞蜜蜂成行。
穿過一條兩邊都是鮮花恭迎的水泥路,伸手推開茶樓的玻璃門,豁然開朗的感覺頓時讓人心裏一片訝異,實在是太美了!
眼前一顆巨大百年老樹盤根錯節便是茶樓一樓大廳,這顆老樹盤旋而上,樹尖穿過二樓,三樓的行廊,直接從透明的玻璃屋頂伸出頭去享受陽光。
可能是為了防雨水的原因,老樹周圍一圈特意做成魚塘,淺色的地磚堆砌成形狀不規則的魚池,裏麵三兩條金黃的鯉魚自由擺尾。
若是逢到雨天,那天空中落下的雨點正好落入魚塘內,濺落的水花便是又一道大自然恩賜的美景,讓人不得不感歎店主對茶樓設計獨具匠心。
站在那棵百年老樹旁,陳大龍抬眼四處尋找,瞧見二樓正有一熟悉麵孔衝自己微微招手,他趕緊繞過大樹,從樹後樓梯徑直上樓。
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
盡管陳大龍調動到定城市不過兩個月時間,再次見到普安市政協主席江建鋒,還是感覺這個老家夥似乎比兩月前又老了許多。
江建鋒依舊是那副淡定神情,衝著陳大龍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後,問:
“陳書記喝點什麽?”
“茶吧。”
“好啊,就讓老板給你上一道他自家門口種的菊花晾幹後泡的茶,那叫一個新鮮。”
“行。”
喝茶不過是個由頭,今日約好跟江建鋒在茶樓悄悄見麵談話才是正題,當初陳大龍之所以費心思調動到定城市,為的是防微杜漸兩人共同的對手——原定城市委書記,現江南省胡副省長。
胡文傑一事,讓兩人與胡副省長之間結下了血海深仇,官場中人不做魚肉便為刀俎,想要挺直腰杆做一個拿刀的人,必須先下手為強。
麵帶笑容的服務生不一會功夫端了兩杯菊花茶上來,果然是香氣怡人令人聞著即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兩人各自端著茶杯嚐了一口,江建鋒問道:
“怎麽樣?到了定城還習慣嗎?”
陳大龍苦笑一聲:
“天下烏鴉一般黑,到了哪裏其實都差不多,當地官員習慣欺負外地來的生官,這都是正常的,不過,熬了兩個月,基本也算是理順了。”
“霸王龍不愧為霸王龍,這麽短的時間能在新環境站穩腳跟也算難得。”
同為官場老人,盡管陳大龍並未細說到定城這兩月究竟經曆了怎樣的波折起伏,但是江建鋒心裏卻明白,這其中必定蘊含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辛酸苦累。
“算了,過去的事情不說了,你呢?在普安市還是老樣子?”
“那當然,強龍不壓地頭蛇,我江氏一族在本地樹大深根,不管是誰來當普安的一把手市委書記,又能奈我何?”
“你倒是想得開,悶聲大發財就好。”
“可惜!胡文傑的事讓胡副省長對你我視若眼中釘肉中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江建鋒當著陳大龍的麵重重歎了口氣,問道:
“你可千萬別忘了,當初為什麽去定城?之前想要探聽的情況有苗頭了嗎?”
陳大龍微微點頭:
“這麽重要的事情我怎麽會不放在心上?實話跟你說吧,我了解到的情況跟你之前說的基本差不多,胡副省長當初在定城當一把手的時候,如若有大問題,一定離不開港口那些大項目!”
“你現在是港口管委會一把手書記,想要翻翻以前的老賬還不是小菜一碟?怎麽樣?找到那家夥貪汙公款之類的違法證據沒?”
陳大龍神情鬱悶搖搖頭。
江建鋒臉色微微一怔:
“不可能吧?你都仔細查過了?會不會老家夥當年還有第二本賬?我側麵讓人打聽過,老家夥在省城買了別墅,前些年還在國外買了房子。
他老婆如今半年在國內,半年在國外生活,每次公眾場合穿衣打扮無不是大牌奢侈品,單憑他的合法收入,絕對不可能!”
陳大龍一邊聽江建鋒說話一邊眉頭微微走起,是的!江建鋒說的沒錯,若是要判斷一個領導幹部到底是不是表裏如一的清廉,隻要看看他的固定資產以及老婆孩子穿戴便可發現蛛絲馬跡。
現如今,暗地裏讓人調查港口管委會前些年的賬目一無所查,證明胡副省長的確是真正的官場大神,心思縝密超出自己想象。
“這家夥的確是高手,演戲功夫相當不錯,最起碼從眼下掌握的資料看,實在是查不出什麽能證明他在定城當一把手時涉嫌違紀違規的蛛絲馬跡,但是……”
“但是什麽?”江建鋒聽出有戲,迫不及待插嘴問道。
“但是,我有把握確定,胡副省長如果腐敗,根基一定在港口,港口管委會的公開賬目既然找不到絲毫紕漏,那問題就一定集中在他在任時成立的獨立港口公司。”
“港口公司?”
江建鋒對定城市的相關情況畢竟不甚了解,聽了陳大龍的話不禁有些雲裏霧裏,怎麽這件事又跟企業聯係上了?難道胡副省長當年涉嫌明裏當官,暗中經商?
聽了陳大龍一番解釋,他才明白過來。
原來,港口公司是定城市委市政府當年鼎力支持下成立的企業,這家公司扛著籌備深港項目掛牌成立,分明在港口的地盤上辦公,卻不受港口管委會的直接管理。
公司從表麵上看起來法人獨立,但是公司一把手相當牛叉,董事長徐匡忠,作為名義上掛著港口委員會下屬單位牌子,卻從來不參加港口管委會相關會議。
“你的意思,港口公司的一把手徐匡忠,很有可能是胡副省長的心腹親信,更有可能是胡副省長當初在定城市當一把手時財政大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