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周老板的悲哀(上)
人常說冤有仇債有主,朱家友在定城當市委書記的時候,雖然有些家長製作風,可他一向針對龔市長,跟趙德才之間並無太多恩怨。
趙德才現在仗著自己巴結上了省委書記家的二公子,卻毫不猶豫一棍子陷害朱家友永世不得翻身,手段實在是太狠辣,根本沒準備給人留半點活路。
最近發生的係列事情,從表麵上看趙德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在智者眼裏,趙德才背後下手勝之不武,手段狠辣堪稱無恥。
周三老板是通過趙德才的關係介紹給自己認識的,如今自己和趙德才已經主動疏遠,還跟他見麵似乎不太妥當。
陳大龍在電話裏問:
“周老板找我有事?”
周三說話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沉悶說:
“是,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跟陳書記當麵談,不知道陳書記是不是方便道琴島酒廊來一下,我在老地方等你。”
“琴島酒廊?”
陳大龍腦海中浮現一個位於港口地盤上三層霓虹小樓,那是周三帶他去過的一個地方,裏麵三層樓上下全都是賣酒的,酒廊的老板是周三的紅顏知己,頂樓有一間裝飾相當雅致專門用於貴客品酒的房間。
“周三居然約自己在這種偏僻的私人場所見麵,八成是真有什麽心思想要跟自己訴說?”
陳大龍心裏琢磨,“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自己和周三也算是意氣相投,若是因為趙德才的緣故從此老死不行往來也不太現實,畢竟大家都在定城市的地盤上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
想到這裏,陳大龍心裏打定主意,對著電話應承道:
“好吧,你等著,我這就過去。”
晚上九點多,街邊霓虹閃爍,因為是盛夏的緣故,馬路上三三兩兩散步納涼的人群,其中最多的莫過於一家三口漫步街頭,父母像是商量好似的走在兩旁,孩子在中間,一家人說說笑笑一路悠閑往前走。
陳大龍坐在車裏,隔著一層車窗看到這幅場景不禁有些情緒低落,他想起了自己遠在省城上學的兒子,一直是爺爺奶奶照看長大的孩子實在是太缺少父母的關愛。
自從跟王佳媛離婚後,自己因為工作忙,回家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從孩子的成長角度來說,自己這個父親實在是太失職了。
就這樣一路有些鬱悶的來到琴島酒廊門口的空地,當車子停穩後,陳大龍囑咐司機留在底下等著,自己則抬腿進了酒廊。
按理說,酒廊經營到下午時分就該關門歇業,今兒也是特殊,遠遠瞧見陳大龍進門,周三的那位紅顏知己立馬從酒廊裏迎出來,臉上帶著幾分不安道:
“陳書記您可來了,周老板從下午開始,一個人在樓上已經喝了好幾瓶烈酒,再喝下去今晚可就真要去醫院了,您趕緊幫我勸勸他吧。”
陳大龍一愣,他剛才接到周三電話的時候,倒是聽出他說話聲音不同往常,可沒想到他居然一個人躲在酒廊裏整整喝了一下午?
“出什麽事了?”陳大龍問女人。
“不知道”,女人搖搖頭,滿臉焦慮,“問了也不說,就是一直往肚子裏灌酒,真是急死人了!”
陳大龍眼神深邃衝她看了 一眼,轉身上樓,走在樓道上鼻子便聞見刺鼻的高度洋酒味道,這種味道讓陳大龍忍不住眉頭微皺。
在他的印象中,周三一向是個人精,他不僅在官場商場混的如魚得水,在省城各行各業也有自己的人脈圈圈,就連省報記者虞美人也跟他有幾分交情,這樣一個春風得意的人物,怎麽突然情緒陷入如此低穀?
況且,周三和趙德才是多年的老同學,兩人之間的政商合作意向緊密,現在趙德才在定城市的勢力如日中天,他自然也是最大受益者。
這麽好的雙打配合發財機會,他怎麽不抓緊機會折騰,反而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就算他想要喝悶酒,也該找老同學趙德才陪著才對,為什麽偏偏找自己?
帶著腦子裏一連串的問號,陳大龍進屋坐在周三的對麵,屋裏充斥著濃烈的酒味,周三卻還在一杯接一杯往嘴裏灌酒,陳大龍屁股一落座,伸手把他手裏的酒杯奪下來。
“別喝了,說你都喝了一下午了?所有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喝酒隻會傷了自己的身子,這你應該知道。”
周三一張臉因為喝多了酒的緣故漲的通紅,見陳大龍終於來了,撇嘴苦笑一聲: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陳書記,你果然是重情義之人,來陪我喝一杯!”
周三嘴裏喝著,一隻手顫顫巍巍又要去拿酒瓶,陳大龍輕輕伸手攔住他,帶著幾分同情問道:
“周老板,你要是有什麽心思,如果你信任陳某不妨說出來,看看陳某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你這樣喝酒,豈不是枉費了別人對你的關心?”
陳大龍說這話的時候語速平緩,語調淡定,卻沒料到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居然感動的周三當場涕淚連連,周三像是傾訴又像是在為自己辯解,哽咽道:
“陳書記,你知道嗎?我跟趙德才是老同學,從中學開始就認識了,近二十年的老交情,這些年他做所有冒險的事情,我隻要能幫的都會竭盡所能。
可是你知道嗎?他這一回真是玩大了,他讓我幫他找港口公司徐匡忠走私的證據,我想辦法給他找到了,我以為他隻是想要端掉港口公司這個原本就不法的存在。
我是真沒想到他會利用港口公司走私案件做了這麽大一篇文章?居然連市委書記朱家友也給牽連進去了?”
陳大龍一驚,問道:
“港口公司走私的證據是你幫趙德才弄到手的?”
周三冷笑一聲:
“不是我,還能有誰?我原本以為事情已然如此,那就算了,好歹朱家友這些年的確從港口公司謀了不少好處,他栽進去也不算冤,可我沒想到……”
周三說到此處泣不成聲,一個四十出頭的漢子,平日裏錚錚鐵骨從不向誰示弱,今天當著陳大龍的麵趁著這股酒勁居然哭的像孩子?
陳大龍頓覺周三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更加令他意想不到,帶著幾分同情安慰周三:
“周老板,有話好好說,你放心,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你我兄弟一場,我陳大龍隻要力所能及一定義不容辭。”
“兄弟?哈哈哈哈!兄弟?”
周三突然睜著一雙布滿紅絲的醉眼瞪著陳大龍,那眼神竟像是瞪著陌生人,眼神裏充滿說不出的怒氣和痛苦。
“周老板你怎麽了?究竟發生什麽事了?你要是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如何幫你?”陳大龍推心置腹。
周三聽了這話,看向陳大龍的眼神柔和了些許,他低下頭,伸手撥弄著手邊的一個洋酒酒瓶,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陳大龍聽:
“林亞楠曾經跟我說過,陳書記是個重情義的人,我相信林記者的眼光,她是大城市的記者見多識廣,從來都是拍著良心說話,她說的話,我願意信。”
“這年頭人人利字當頭,有情有義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即便是二十幾年的兄弟也不過如此?我和趙德才相交相識相處了二十年,我一直當他是兄弟,有些時候即便他做的一些事情觸碰到我的底線,我還是盡量滿足他的要求。”
“官場的很多事情沒辦法拿到台麵上來說,這一點我也清楚,可是不管是不是當官,最起碼的做人良心總要有吧?”
“我是一個商人,我隻想做一個普普通通遵紀守法的商人,對我來說,無論是參與任何政治鬥爭,發財是第一位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從來沒想過要把誰往死路上逼,留人活路相當於給自己留條後路。”
“趙德才跟我在這一點卻截然不同,明明他已經贏了,已經完全可以控製局麵了,隻要他拿著港口公司走私的證據去找徐匡忠談,去找朱家友談,從此以後,這兩人誰敢跟他過不去?”
“可是他偏不!他鐵了心要把每個人都逼上絕路,我起初還以為他是斬草除根擔心被人翻盤,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不是這樣的。”
周三當著陳大龍的麵,打開的話匣子像是淘淘江水一股腦全都湧出來,也不管陳大龍一時之間到底能不能接受那麽多的信息,隻顧一個勁向他傾訴。
陳大龍雖然一言不發,心裏卻大致猜到到底什麽人惹的周三痛苦到隻有不停喝酒才會感覺舒服些?他倒是沒想到此人居然是跟周三交情匪淺的趙德才?
這讓陳大龍心裏不覺奇怪,好歹趙德才跟周三也是老同學之間二十年的老交情,到底趙德才幹了什麽事讓周三傷心至此?難道就是為了港口公司走私案引發的種種?
周三豈能不懂陳大龍緊皺眉頭到底在猜疑些什麽?他主動說出謎底:
“陳書記,你認識王家新嗎?”
陳大龍楞了一下,答道:
“認識快兩年了。”
“那你就該知道,那小子充其量是個官少爺,哪裏有半點經商的經驗?還有他的所謂建築公司,根本就是個皮包公司,連最起碼的資質都沒有,居然想要承攬深港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