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精密的巨獸
老胡的絮絮叨叨代表著他對盧修的關心,這也是他們在一番生共死之後才攢下的一份情誼。
按理來說,盧修對此要有幾分感動的才對。可問題是,老胡的言語表達能力實在是傑出,以至於他這話剛說出口來,盧修就已經是把心裡的感動給掐滅了下去。
「放心,就憑你這句話。以後你就是變成米田共了,我也會想辦法把你打包回老家埋了的!」
他咬牙切齒的表情被老胡當做了感動。而他話里的那些意思,也被老胡直接的曲解。
「哎,客氣啥,就憑我們倆這關係,這不都是我應該做的嗎。至於我的身後事,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可沒有你這麼作。而且再說了,有媽祖娘娘保佑,我哪有那麼容易狗帶。」「你他娘的,我這是客氣嗎?」
和這種渾人說話就是來氣,盧修當下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繼續和他鬥嘴吧,你還真未必說得過他。可要是動手吧,他又怕一時忍不住失手把他給打死了。所以忍了又忍,他只能罵咧了一句,按下了這口惡氣。
這讓老胡忍不住的心裡竊笑。也算是為自己之前的擔驚受怕出了一口惡氣。當然,他也知道一個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收起了這個渾人的做派,他就擺出了端正的神色來。
「所以,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是不是該直接放棄這裡了?」
「放棄?為什麼?」
盧修挑著眉的反問。而這種反問卻也是讓老胡直接的炸起了毛來。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那隻怪物啊。大兄弟,那麼大一隻怪物,而且還是會從地底下隨時蹦出來的那一種,這換做是誰誰也受不了啊。我可不想走在路上的,就被這麼大一個東西給突然頂起來吃掉。而且別說是我,就算是你這種猛男,也擋不住它這麼突然的來一下吧。」
「嗯。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是說關於我是猛男的這一部分……」
「大哥,你是我哥還不行嗎?」眼見得盧修在這個時候還在扯這種淡,老胡臉色一垮,簡直都要抓狂起來。「你要聽我叫你猛男,我以後天天都叫你猛男。但現在這個時候,我們能不能不開這個玩笑啦。這真不是能開玩笑的事情啊。」
「虎娘們,你倒是說兩句勸勸他啊。」
似乎是感覺自己一個人勸得是有些心累,老胡連忙搗了搗身邊一直神思不屬的清水泉,寄希望於她能在這個時候幫自己一把。
而清水泉,她此刻的心緒早已經是不知道跑到了哪裡。以至於這麼被老胡這麼一提醒,她當即就有些如夢初醒一般的「啊」了一聲。
得,這也是個不省心的。老胡眼睛一翻,倒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而咳了一聲之後,他就對著清水泉再度提醒道。
「清水老師,幫我勸勸這個二愣子啊。咱們不能和這種怪物死磕啊。這不是送死是什麼?」
「盧桑對這隻巨鱷有想法?」
清水泉楞了一下,隨即就對著盧修好奇的問出了聲來。
「暫時還沒有,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對付它.……等等,你剛剛說巨鱷?怎麼又是鱷魚?」
他不說這個問題還好,一說,清水泉立刻就兩眼放光,恍若高潮一般的興奮了起來。
「這一回我可不是沒有根據的亂說,我有十足的把握,那就是一條鱷魚,而且還是現代鱷魚種類中已經消失了的陸棲鱷魚。雖然還不確定它是鱷形超目下哪一支的演化,但是僅從目前的這些形態來看,它都是鱷類無疑的。」
「為啥不能是什麼恐龍,或者巨蜥之類的。我看它們似乎也沒有什麼差別。」
「不,你只看到了表面。如果你能看到一些更深層次的特徵的話,你就會發現,鱷魚、恐龍和蜥蜴還是有著明顯的區別的。」
「蜥蜴是蜥形綱、雙孔亞綱、鱗龍形下綱鱗龍超目下的有鱗目。體表的角質鱗片算是最大的一個特徵。而鱷魚和恐龍則是蜥形綱、雙孔亞綱的主龍形下綱。不同的是,鱷魚是主龍形下綱鑲嵌踝類主龍的鱷目,而恐龍則是鳥頸類主龍中鳥臀目和蜥臀目的總稱。」
「其主要的差別有,鱷魚受限於四肢形態,只能以曲肘的方式行走。而恐龍則可以四肢或雙足直立行走。鱷魚的頭骨非常厚重且固定連接,而恐龍則並不一定。鱷魚體表有明顯的骨板和鱗片保護,恐龍則不然。鱷魚的牙齒是錐形的槽生齒,而恐龍的則要多樣化的多。」
「恐龍作為一個龐大的族群,其外形特徵遠要比鱷魚複雜多樣。而鱷魚,在數億年的進化演變中,它的某些特徵也基本是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形態中的。」
「比方說我們看到的這一隻巨獸。它的頭部非常的厚實而且堅硬,這一點從它的攻擊方式就能判斷出來,這符合鱷魚的標準。同時,它背後的兩列骨板,這也是鱷類幾乎共有的一個特徵。四肢的彎曲雖然不明顯,但這是因為它的四肢已經明顯進化,且相對同類而言過於粗壯的緣故。但從其關節的轉換處來看,它還是具備鱷魚的標準特徵的。」
「還有它的腳爪。那種四趾帶蹼,有退化第五趾的特徵也是鱷魚的一個標識。而恐龍中的食肉恐龍基本屬於獸腳亞目,兩足行走,腳爪一般為三根前趾和一根相對退化的后趾,這也和我們所見的那隻巨獸不同。」
「恐龍的可能直接就可以被排除。而巨蜥,在這隻巨獸具備明顯的骨板特徵的情況下,也已經是基本不成立了。所以它必然是鱷類,而且還是習性非常特殊的陸棲伏擊型鱷類。你們也看到了,它是從地底之下伏擊獵物的。而它的這種奇特形態,很可能就是為了這種特殊獵食方式而衍生出來的特化結構!」
幾乎是越說越興奮,清水泉的臉色都因為亢奮而變得一片潮紅。她肢體上的語言開始變得激烈。幾乎是有些手舞足蹈的,她就有些迫不及待的繼續說道起來。
「太不可思議了。看看它身上那些特化的身體結構,那完全就是為了在地下挖掘而進化出來的。比起同體型鱷魚而言更加緊湊和堅固的頭部,或許在挖掘泥土的過程中就能發揮出類似鏟車的作用。粗壯的四肢,以及更加巨大的趾爪,也一定是針對刨土而進行的特化。而全身的骨板和鱗甲,想必是為了能保證他在挖掘過程中不受到土中砂石所帶來的摩擦傷害。」
「簡直如同一架結構精密且活著的機械。這絕對是鱷類在進化中,將自己伏擊天性向陸地延伸的一個奇迹。如此特化的結果,卻能生長出如此龐大的體型,這足以證明它在進化上的成功。太棒了!這絕對是人類對這種鱷類的首次發現,我們甚至可以以自己的名義來為這隻可怕、壯觀的巨獸來命名!這真是.……太棒了!」
她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高亢的已經是近乎於呻吟。而對於她這種情緒上的激動,老胡和盧修都是忍不住的面面相覷了起來。
首次發現嗎?這的確是挺驚人的。即便是他們這樣與學術界完全無關的路人,也清楚一個物種的命名權到底意味著什麼。
不客氣的說,這是能在你死了幾百年後,還讓你的名字甚至相片在牆上掛著的一份特殊榮耀。甚至說,這樣的事情要是多發生幾次,說不准你的名字前面還要多上一個「偉大的冒險家」這樣的標籤。
光宗耀祖!光耀門楣!兩個傳統的正國人當即眼裡就開始冒起光來。而也是乾咳了一聲之後,老胡這廝就已經是恬不知恥的說道。
「我覺得吧,命名這種事情應該讓年紀大的先來。畢竟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而我今年三十三,添長兩位幾歲,所以這個命名嗎?我就不客氣啦!就叫它.……嗯.……叫啥好呢?」
「你給我起開。按照江湖規矩,這種事情不應該是第一個發現者來進行命名的嗎?別忘了,這可是老子最先發現的,這個命名權也理應歸老子的才對!」
「不對!盧桑、胡桑!別忘了,它的種類可是由我來分析確定的。既然是我確定了它的身份,那麼自然,這個命名權也該歸我才對啊!」
為了這個命名權,三人當即是各執一詞,誰也不打算讓誰。而眼看著自己在這種爭執中越發的落入下風,畢竟他的理由實在扯淡,根本就站不住腳跟來。老胡心生一計的,就對著清水泉這麼說道。
「清水老師,我記得你們瀛洲是女方結了婚之後要變更姓氏,隨男方姓的是嗎?」
「啊?是這麼說的沒錯。」
清水泉一腦門子的困惑。她實在是沒有想明白,明明還在為了這隻新發現的鱷類的命名權而作出這種言語上的爭奪,怎麼突然間話題就轉移到了這樣的問題上。而老胡根本就不等她繞過這個彎子的,就已經是緊跟著說道。
「那麼我們結婚吧,清水老師。這樣的話你就隨了我的姓,那麼在這條鱷魚的命名上,我們就可以以二比一的優勢直接把它拿下了。到時候,胡氏什麼鱷魚隨你說的算,我們倆簡直雙贏不是嗎?」
好一個雙贏。不提此刻的清水泉是個什麼感想,盧修已經是被這種神鬼莫測的腦迴路給弄得一愣一愣的。
這算是啥?花樣雙贏嗎?不僅僅給你老胡家添了個光宗耀祖的榮譽,還給你老胡掙了個媳婦?你這麼個算計法,是把人家清水泉當做傻子糊弄嗎?用屁股想也能猜到,人家也是不可能做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吧。
盧修這邊心裡對著老胡瘋狂的吐槽。而另一邊,清水泉卻是臉色一變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而且羞澀了起來。
「您是說要和我結婚嗎?胡桑?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呢。只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要求的。最起碼的,你也要在江戶的千代田給我買一套房子吧。我要求的也不高,三百平的複式公寓就可以了呢。」
「要買房子啊……」聽到清水泉的回答,老胡直接就是一陣唏噓。這個代價對於他來說是有些高昂的,不過考慮到一個光宗耀祖,名傳千古的機會,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也不是不行吧。我這麼多年船員當下來,手上也攢下一筆積蓄。三五百萬的,我還是掏的出來的。」
「三五百萬新聯邦幣嗎?倒也是勉勉強強就是了。」
清水泉一臉看在你可憐的份上,稍微降低點標準的嫌棄表情。而對於這個表態,老胡表情一愣,就訕笑了起來。
「我說的三五百萬是.……正國幣。」
「哈?胡桑。如果是正國幣的話,那麼這個價格可就不夠了呢!這筆錢最多也就是買上一個漂亮的陽台。可我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陽台嗎?」
「抱歉,打擾了!您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貧窮讓老胡留下了辛酸的淚水,也讓他徹底斷送掉了這個名傳千古的機會。他已經出局了。而眼看著這個命名權將在自己和清水泉中間角逐出來,盧修深吸了一口氣就說道。
「要不你給我個三五百萬,我這邊直接放棄了?」
「瀛洲幣嗎?」
「呵呵,你覺得呢?」
「我最多只能出到一百萬……新聯邦幣!」
盧修並不打算輕易妥協的態度讓清水泉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的底牌。這幾乎就是她的全部家當。而對此,盧修的回答也是相當的果斷。
「成交,命名權歸你了。合作愉快!」
兩個人當著老胡的面,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一筆金額巨大的交易。而眼看著一筆巨款和巨大的榮耀就這麼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老胡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的,就以一種恰了檸檬般的語氣說道。
「別高興的太早了。你們這兩個混蛋,還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回去呢?」
「要對這種事情有信心,我的老夥計。」拍著老胡的肩膀,盧修此刻的表情已然是非常的蕩漾。他擠眉弄眼,一點也不在意的就撩撥起了老胡的情緒。
「反正這筆交易也要等回去以後才能兌現。我現在也就等於是拿了一張空頭支票。這毛都沒有撈到一根的,你急什麼!」
「呸,得了便宜還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