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是爸爸
“我知道，都知道。四年了，我知道你住在哪兒，知道你生下孩子後得了產後抑鬱，知道你那段日子痛苦不堪，因為知道，我才沒有出現在你們麵前……我不敢，我害怕。”
易崢卸下所有自尊心，將心底話，明明白白的呈現：“我偷偷的去看過孩子，每次都有無數種衝動，去告訴他，我是爸爸，去抱抱他。可我還是不敢，還是害怕。”
“我不知道你當年為什麽要騙我拿掉孩子，也不知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孩子的存在。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出現在你們的世界，所以我克製自己，給你時間。”
他抹了一把臉，有些哽咽：“我都奔四的人了，這輩子過了大半，楠楠，我不想留有遺憾。”
四年來，他每晚都在悔恨。他也知道，他們之間存在信任問題，所以，他今天才會敞開心扉，把什麽都說出來。
溝通明白了，才能加強信任。
沒有誤會和隱瞞，才會默契相信。
“你先休息吧。”
他轉身離開，背影有些狼狽。
陽台上，針落可聞。
半響，喬楠西才低聲問：“他知道孩子？”
郭娜娜跟易嶸對視一眼。
“他知道。”郭娜娜輕聲說。
她顯得有些呆滯：“他剛才……說什麽？”
郭娜娜歎息一聲，衝易嶸搖搖頭，易嶸抿了抿唇：“你陪她吧。”
他走出陽台，並帶上了門。
很快，嗚咽聲傳出。
喬楠西一個勁兒的低聲哭泣，哽咽的說不出話。
“是他先不要孩子的！”
到最後，她放聲大哭：“他寧願做胎內基因測試，也不願意相信我的話！他明知道那個測試會傷害孩子，嗚嗚……他也要逼著我做！”
“是他不要我們母子倆……嗚嗚……嗝……他憑什麽怪我騙他已經拿掉孩子！”
“我恨他！”
“他為什麽要說這麽多！都假裝過去了不好嗎!”
“他太討厭了，哇嗚……”
“娜娜，他太討厭了！”
郭娜娜輕輕拍撫她的背心：“沒錯，他就是個討厭鬼！”
喬楠西哭聲一頓，緊張的問：“他會不會跟我搶孩子？他說知道孩子在哪兒……不行！去找奶奶！萬一他連夜去帶走孩子怎麽辦？走，馬上走！”
“喬楠西！”
郭娜娜拽住她，“別緊張，別害怕！他早就知道孩子的存在，真要帶走，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是、是嗎？”
“楠楠……你懂他什麽意思的。哎……”郭娜娜輕聲說：“你隻是不願意去懂，拒絕相信他這四年來的隱忍。”
喬楠西垂著頭，抱著雙腿，出神。
“楠楠，放過自己吧，也放過他。”
“……”
“小七需要爸爸。”
“……”
“還記得我第一次到你家住嗎？我說渴望爸爸理解我、關心我。這麽多年了，有你們的陪伴，我已經忘了求而不得。”
“……”
“可我十分清楚，那種求而不得，煎熬又痛苦，撓心撓肺般難受。易崢他……我不是為他說話，隻是實事求是。四年了，他求你原諒而不得，求見兒子而不得。我理解他的感受。”
“……”
“還記得伯父伯母剛出事那會兒嗎？你一夕之間，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你天天抱著他們的照片哭……你不也求父母生而不得嗎？”
“……”
“時間易逝，小七也三歲多了，楠楠……”
“讓我靜靜吧。”
郭娜娜傾身，重重抱了抱她，給她留下空間。
夜空明朗。
喬楠西望著星星出神。
樓下，靠著大樹的人，望著陽台出神。
*
第二天，郭娜娜上班去了，喬楠西和易嶸剛收拾好準備出發，易崢就上門來。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易嶸超前一步，擋住喬楠西：“不用，易總請回吧。”
“楠楠，他也是我的孩子。”
喬楠西輕輕拽了拽易嶸的衣擺：“他說的沒錯，我不能剝奪他做爸爸的權力。”
易崢鬆了口氣，隨即鄭重的說：“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你使用任何強硬手段，不會再逼你做任何你願意做的事！”
喬楠西悶悶的“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易嶸和喬楠西一輛車，易崢自己開車，三人一前一後，準備先去慶雲縣，接上鍾靈秀和孩子，再去看羅老爺子。
慶雲縣。
老房子依舊，充滿了生活氣息以及……歡樂的童言軟語。
“我開門！我開！”
窸窸窣窣的老門鎖，被小手撥弄了幾下才彈開：“媽咪！舅舅！”
小奶團子撲進喬楠西的懷抱，興奮得圈著她的脖子，懟著她的臉狂親：“MUA……MUA……”
“舅舅也親親……MUA！”
小家夥熱情的招待兩位至親，最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最後麵的易崢。
易崢渾身僵硬，手心開始冒汗，緊張得要死。
“叔叔好，我叫小七，歡迎……嗯……歡迎來我家玩。”
小七說著，還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要跟他握手。
易崢手背青筋鼓起，抑製著劇烈的情緒波動，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握住小手：“你好，我叫易崢。”
小七好奇的看著他，趴在媽媽肩頭一個勁兒的笑。
小臉蛋美得像天使。
幾人在客廳落座。
小七賴在喬楠西懷裏，軟濡奶音攻勢十足：“媽咪，想你，想你嘛……”
易嶸酸溜溜的說：“舅舅呢？”
“想的！”小七煞有其事的點電腦袋：“想舅舅當大馬！”
“行，舅舅現在就給小七當大馬！”
小七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瞄著易崢蠢蠢欲動：“叔叔當大馬！”
“小七！”喬楠西剛要阻止。
易崢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好，怎麽當？小七，你教叔叔怎麽玩吧！”
“哦耶！”
他當真脫了外套，學著小七的姿勢，趴在軟墊上，等小七騎在他腰上之後，他就開始滿地爬。
可以說，是最接地氣的總裁了。
“哈哈哈哈……”小七笑得十分開心：“叔叔大馬比舅舅大馬跑得快！駕……”
易嶸齜牙：“這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說是說，他笑得也很開心。
喬楠西看著易崢略顯僵硬和小心翼翼的動作，心裏五味雜陳。
鍾靈秀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這一幕，似乎毫不意外，“都來了啊。”
“奶奶！”
易嶸跟著羅欣然，打小與鍾靈秀生活了好幾年，一直學喬楠西叫鍾靈秀奶奶。羅欣然患上癌症那幾年，鍾靈秀就是兩小隻的主心骨。所以，易嶸打心眼裏，把鍾靈秀當奶奶一般看待和尊重。
就像郭娜娜一樣，兩個不同經曆的人，在同一個老太太身上，找到了家的溫暖。
易嶸趕緊去攙扶鍾靈秀，“最近身體還好嗎？腰還痛嗎？奶奶，這次您說什麽都得跟我們一起回S市生活了！我不管，你不走我就把您背走！”
“哈哈哈！”鍾靈秀直樂嗬：“那可太好了，有大孫子在，我就不愁楠楠一個人挪不動我了！”
“奶奶。”易崢揚頭打招呼。
他反手把背上的小七撈過來抱在懷裏，軟軟的小身子剛剛靠近胸膛，他的心底，就柔軟得一塌糊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給他！
鍾靈秀微笑著點頭，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他在自家客廳。
“奶奶。”喬楠西靠在她身邊，抱著她手臂，看著易崢和小七和諧的互動，眼神閃爍，語氣酸澀。
鍾靈秀拍拍喬楠西的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小嶸，你把我房間裏的兩個箱子帶上吧。走吧，還要去羅家，別耽擱時間了。”
“太奶奶，我想玩！”小七鬧騰的額頭出汗，眸子亮晶晶：“還要跟叔叔玩！”
鍾靈秀也有些感慨，這小家夥可不是跟誰都能玩到一起的。
到底是父子天性。
“好好，叔叔跟我們一起。”鍾靈秀可寶貝這個太孫子了。
“奶奶！”喬楠西驚呼一聲。
易崢說跟來，不是跟來見見小七就行了嗎？
再跟去羅家算怎麽回事？
鍾靈秀輕聲說：“親家年紀也大了，這兩天身體一天天不好，別讓他擔心。”
這說的是羅老爺子。
羅老爺子對兩人分居四年麵臨離婚的事情，還不知情。
喬楠西想了想，沒再趕人。
易崢去羅家也行，表麵裝作兩人還沒決裂，給年老的外公一個安心。
幾人前後下樓，卻發現，一輛超大的房車停在小區門口，引得來往的人紛紛側目，圍在一旁看熱鬧。
“路上要五六個小時，我去調了輛房車，咱們有老人有小孩的，可以舒服一點。”易崢解釋道：“奶奶，裏麵有床和沙發，您腰不好，可以躺躺。還有一些玩具，小七不會悶。”
易嶸放個白眼，處心積慮！
鍾靈秀笑嗬嗬道：“有心了。”
她率先走上房車。
喬楠西買辦法，隻好跟上去。
小七看到超大的、超豪華的房車，興奮的在裏麵狂奔，“大車車！喜歡喜歡！哇嗚……巴斯！巴斯帥！”
他抱起兒童座椅上的巴斯光年，小臉通紅，激動的親玩具。
易崢帶著如沐春風般的微笑，蹲在他身邊，柔聲說：“這是叔叔送給小七的見麵禮，喜歡嗎？”
“大喜歡！”小七側頭就在他臉上啵了一口：“謝謝叔叔！”
喬楠西看著小七開心的擺弄玩具，心底……越發五味雜陳了。
易嶸則輕哼一聲，心機狗！
房車啟動，果然平穩，毫無雜音。
喬楠西湊在鍾靈秀身邊小聲咬耳朵：“奶奶，這樣不好，我不想跟他牽扯太多。”
鍾靈秀靠在沙發上閉眼眼神，跟沒聽到似的。
喬楠西委屈的跺跺腳。
另一邊，易崢抱出三個盒子，放在小七麵前：“這是叔叔送給小七的生日禮物，每年一個，以前沒機會給小七，今天一起給你，好不好？”
“哇！”小七瞪大眼，小臉驚訝中帶著欣喜，“大禮物！我喜歡！”
喬楠西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爸爸給兒子送見麵禮，沒錯。
爸爸給兒子送遲來的生日禮物，也沒錯。
小七趴在禮物盒上，呈大字型，隨即爬起來圍著易崢蹦蹦跳跳：“叔叔真棒！”
說著，他湊到易崢耳邊，小奶音神秘的說：“叔叔是爸爸！”
這一句聲音雖然小，但四個大人都聽見了。
皆是一驚。
易崢緊張的全身不敢動，僵硬得像石頭。
喬楠西提起了一口氣，差點連呼吸都不會了。
易嶸眯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默契的，喬楠西三人都裝作沒聽到他的話，不作反應。
易崢卻顫聲問：“寶寶怎麽知道的？”
“我聰明！”小七偷偷瞄了眼媽媽舅舅和太奶奶，繼續用小奶音神秘的說：“媽媽說，我的爸爸，跟舅舅長得像！你跟舅舅像，還跟我像，所以是我的爸爸！”
這話說的，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聽著接受無能。
可邏輯滿分。
喬楠西震驚極了。這話，她的確說過。
孩子大了，看見別人有爸爸，就一直追問她：我的爸爸呢？
她有一次哄他睡覺，他一直鬧騰著問不睡，她才用這種形容來敷衍。
卻沒想到，他記得這麽清楚，還推斷得這麽準確！
易崢緊緊抱住小七，哽咽：“是！小七最聰明了！我是爸爸……我是你的爸爸！對不起，對不起……爸爸現在才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