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節 殺戮的開始
朱彪茫然道:“這是為何?”
沈牧道:“我是怕給大人帶來麻煩。平白無故多出五萬兩白銀,始終會遭小人惦記。倒不如等一等,到來年開春以後。無論沈某成功與否,這白銀來處,就終有個說法不是。”
朱彪沉吟片刻,道:“沈老板考慮的周全。這件事,我也應了。”
沈牧道:“如此,小人就多謝大人成全了。”
朱彪笑道:“成不成全,全在你自己。本官不過行個方便。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這茶行關係知茶局,更關係著朝廷。這裏的利害幹係,沈老板可要自己掂量。”
沈牧聞言,心知肚明。朱彪的意思是自己若是亂來的話,那他沈牧的腦袋可能會搬家的。
當晚,沈牧帶著陸老三等人將銀子送入知茶局封存。這箱子都上了封條和封蠟,朱彪看的喜笑顏開,又設宴款待了眾人。
翌日,沈牧隻身辭別朱家兄弟,約定開春再來,又贈了二百兩白銀給朱琤,感謝他引薦之情。
朱琤更是感恩不已,這銀子,賺的也太快了。
這一陣來去,已是午後。沈牧先和陸老三等人吃了些東西,接著一行人回定州。
將出興翟縣,沈牧忽的停了下來,對陸老三等人道:“你們先行一步,我自己去茶園裏瞧瞧。”
陸老三恐沈牧單身一人,會有麻煩,自是不同意。
沈牧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又揚聲道:“去吧,這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有劫匪不成。”
陸老三聽了,雖不知沈牧低語是什麽意思,也隻好帶著人依計去辦。
沈牧單騎慢行,沿著官道走了十來裏。兩邊山坡茶園遍布,沈牧縱馬再山道上轉了一圈,深秋之時,山上並無多少茶農。
這裏的茶樹於其他的地方略有不同,因為白茶講究香、甜、綠。故而采茶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春夏兩季,以頭春的毛尖居多,也是最上品。到了秋季,雖然茶葉還會有新葉,但是這時候的茶炒出來多半會泛黃泛黑,也非采白露茶的品種。
茶田裏的茶農,此時大部分在除草,或是修剪茶枝,沒人會在這個時候采白茶,沒人願意壞了自己的生計。
秋高氣爽,白雲飄飄。偶爾幾隻鳥雀掠過,四下裏,寧靜安逸。
沈牧轉了兩圈,便縱上官道,一路打馬急奔。
他這一路縱馬,毫不停歇,直趕到一處峽穀入口。
陸老三騎著馬正在穀口等待,見著沈牧到了,連忙迎上去。
沈牧道:“準備好了麽?”
陸老三道:“都好了,就等沈先生你來,方才還在擔心。”
沈牧道:“我沒事,你先去。待會聽我口哨,哨響一起行動。”
陸老三應了一聲,打馬轉道而去。
再往前走,山路開始崎嶇起
來。
前方叫做“仙茗澗”,是一處極為狹窄之地,兩邊是幾十丈高的懸崖峭壁。
相傳太古時期,有位仙人想要品茗興翟白茶,又被這大山攔住去路。那仙人一怒之下,手掌如刀,直將那山劈成了兩半,現出一條百丈長的山澗小路。
這不過隻是傳說,哪有甚麽大羅神仙,若真是能夠劈山填海,還用的著走路麽?
山澗隻夠兩人並肩,沈牧放緩馬匹,望著兩側百丈高的懸崖,隻歎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將出山澗,身後響起一陣淩亂馬蹄。
踢踏踢踏,駕駕駕。
馬蹄聲和縱馬聲,再山澗中回蕩開來。
沈牧嘴角上揚,冷冷一笑,暗道:來的正是時候。
沈牧橫馬山澗出口,靜待來人。
十來匹馬,駝著十來個勁裝漢子,轉眼便進了山澗。
為首那人,正是列漁坡的餘尚易。
餘尚易等人自興翟縣就一直暗暗跟蹤沈牧,見他出了鎮子便支開隨從,雖不知什麽緣由,但確是下手的好機會,怎能就此放過,便小心跟在後麵,尋找機會下手。
待見他上了茶園,餘尚易顧及周邊茶農,一時不敢輕舉妄動,隻得遠遠跟著。又見沈牧上了官道急奔,他們一行十五人,才縱馬追來。
瞧著這四周荒山野嶺,人跡罕至,正是殺人的好地方。
餘尚易距離沈牧數丈位置停了下來,按住馬匹,冷冷一笑,道:“前麵那人可是沈牧?”
沈牧道:“你們跟了我這麽久,難道不知道我是誰麽?”
餘尚易心底咯噔一下,看來這小子是知道自己被人跟蹤了。不過自己身後是自己精挑細選的好手,沈牧不過一個文弱書生,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還不是輕而易舉,便能將他砍成肉糜。
餘尚易道:“既然點子認了,怎麽個死法,自己挑吧。”
沈牧道:“先別急,反正都是一死,何必著急一時。我還不知道閣下是大名叫啥,這樣就死了,豈不是有點遺憾。”
餘尚易道:“你說的也對,記住了,爺我是列漁坡的餘尚易。”
沈牧道:“這名字不錯,尚易不尚難,尚喜不尚悲。”
餘尚易啐了一口,道:“都說秀才窮酸,死到臨頭還在咬文嚼字。老子沒時間和你廢話,怎麽個死法,想清楚了沒有。”
沈牧道:“咦,這話當我問你。”
餘尚易道:“笑話,我們十五個人,對你一個,你居然問我?我看你是臨死之前,腦袋也壞了。”
沈牧道:“原本我以為會釣一條大魚,沒想到七星寨這麽怕死,一個褚雄倒也罷了,這又讓自己的小弟前來送死。”
餘尚易道:“你不提褚兄倒也罷了,你提了我那兄弟,這次,我一定替他報仇雪恨,將你千刀萬剮
而死。”
沈牧搖了搖頭,眼見餘尚易橫馬縱刀而來,遂將手指捏成圓圈,放入口中。
一聲口哨,清脆嘹亮。
山澗頂,轟然一聲。
無數落石,滾滾而來。
好似山崩地裂,地動山搖,地表顫抖。
餘尚易坐下馬兒早驚的不聽使喚,不住後退。
退,哪裏會有退路。
入口早已被落下的巨石攔住。
石如雨下,轉眼間,將出口也堵的結實。
餘尚易心中駭然。暗暗罵道:糟糕,中了這廝埋伏。怪不得他一直停停走走,原來隻是將自己引到這絕人之路。
進出口,皆被亂石堵了個水泄不通,十五個漢子連忙下了馬,想要越過障礙,爬將出去。
“咻”,一支羽箭定在馬背之上,那馬受了驚,再澗中亂撞。
列漁坡的十五人,隻得四處躲避。
馬撞了馬,馬驚了馬。
山澗本就狹窄,那容得下這十來匹馬兒亂撞。
登時便有人,被馬撞翻在地,尚未站起身來,手腳又接連被踩了粉碎。
慘叫之聲,直貫雲霄。
沈牧登上巨石,在他身側的是張著弓箭的宗明。而陸老三則帶著三名漢子,出現在入口的巨石堆上。
峭壁之上,更有十人,舉起石塊。隨時準備砸下。
餘尚易此時終於明白,為什麽沈牧叫著十幾個隨從先行一步,為什麽沈牧會在茶園裏兜兜轉轉。
原來,一切都是在給自己下套。
怪不得梁二當家一直叫我小心。怪不得區區幾十號人,就能叫七星寨寢食不安。
沈牧看了一眼山澗內的眾人,揚聲道:“我本無心要你們性命,若是你們就此再也不為七星寨效力,今日之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
餘尚易啐了一口,罵道:“呸,大丈夫豈能生而無信。老子今日中了你這廝陰謀詭計,要殺要剮,你看著辦便是。”
沈牧搖了搖頭,道:“你自己要的是忠義,可曾想過自己兄弟們的性命?”
餘尚易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十四名弟兄,他們已是各個帶傷,更有一人被亂馬踩踏而死。這些人,都是自己寨子裏的好手,跟了自己也有些時間。沈牧這麽一說,餘尚易倒真的覺得自己似乎哪裏錯了。
但這種心思,轉瞬即逝。若是沒有沈牧這個人,他們不會困得如此田地。
一切都是因為沈牧,所以,沈牧必須死。
沒錯,他必須死。
沈牧就在眼前,身邊也隻有一名持弓箭的漢子。
隻要殺死了沈牧,自己就會得救,兄弟們也會得救。
餘尚易手握緊了馬刀。
他的手爆出了青筋,餘尚易忽的大喝一聲,身影一閃,幾個箭步,快速奔上巨石坡。
他的動作很快,他自信,沈牧這樣的文
弱書生,怎麽可能躲得過自己這全力一搏?
可惜,有個人比他更快。
“咻”的一聲。
餘尚易但覺胸口一悶,呼吸忽然變得困難起來。
是特別的困難,每呼一口氣,胸口的煩悶就會越重一分。
餘尚易低下頭,不知何時,胸口上已插了一支羽箭。
好準的手法,
好快的弓箭。
宗明打獵的時候,會先找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拉滿弓弦。
疾馳的野兔,騰飛的野雞,皮厚的野豬……
幾乎每發必中。
餘尚易再快,也不過是一個練了些拳腳的人,能快的過那些野獸麽?
流氓要想活的長,還需謹慎多提防,但凡一朝走了眼,就需自個把命償。
餘尚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血已經順著箭矢滴落再石頭上。
眼神開始模糊,迷離,繼而天地開始旋轉。
活著,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