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節 沈軍師一用計
古來征戰幾人回,兩軍相接,搏殺的是氣勢,是信念,是理想,是繁華似錦的將來。
但總有些人是看不見的,等到桃花盛開,麥穗青黃時,有人可以解甲歸田,有人已埋骨他鄉,更多的人連屍骨也已找尋不到,他們沒有留下姓名,甚至無人拜祭……
正如寧海城下堆積的屍體,也許過不多久,便於這大地融為一體,化作塵土,煙消雲散。然而此時,他們隻是活人的墊腳石,無數的南桑軍蜂擁而來,然後成片倒下,無人退縮,前仆後繼。
他們明白,拿不下寧海,便無法貫通南桑進軍雲照的路線。自己縱然有十萬大軍又能如何,到頭來很可能全軍覆沒。
隻要攻破寧海,那麽定南關便會腹背受敵。慕容輝再有能耐,也隻能開關投降。
屆時南桑揮軍北上,西山道唾手可得!
幾日下來,南桑軍的傷亡已經到達無法承受的地步。
十萬餘人,戰損已達到了兩成以上。然而寧海城的城牆還沒有真正的摸上去一次!
沈牧瞧再眼裏,笑在心裏。
田伯抗的這種打法,完全沒有主攻的方向。每個方向的兵力都一樣,每個方向都是主攻。
攻城略地哪有這般打法,表麵上看從四個方向進攻寧海似乎並沒有問題,這種攻擊方式可以給守城一方巨大的壓力,兵臨城下,四麵被圍。但這種打法卻犯了兵家大忌。
常言道,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真正的攻城戰總是要分主攻的方向,而其他幾個點隻是輔助攻擊,起到鉗製守城兵力的作用。
將兵力均分下來,戰線自然拉長,可用的兵就會減少,隻會減弱自己一方攻城的效率。
不過,沈牧看破不說破。真的點明了此事,以南桑軍現有的兵力,隻怕慕容桓堅守不了多久。
沈牧現在要思考的是如何將義氣門的兄弟帶離這場戰鬥。如果有機會,還要將投降的胡安中央軍、被抓的邱公公以及俞毓和艾薇兒一同救出來。
這個目標很困難,畢竟要顧忌的人太多,一著不慎,可能所有人都要折在這裏!
此時的苗伯抗也是苦不堪言,連日攻城毫無進展,自己甚至已將負責攻城的將領連換了兩撥,甚至還安排了“刺客”刺殺慕容桓,奈何一無所獲。
這邊有探馬來報,西山道三州府軍共計萬餘已至寧海府百裏外,克日便到城下。
苗伯抗令眾軍暫緩攻城,召來各將商議此事,同時請了迎月、沈牧等人參與。
對比南桑軍而言,迎月等三大寨子的人更熟悉西山道的地形。有他們在,單純做個向導也會更利於狙擊援軍的。
苗伯抗將府軍之事說於眾人,末了問道:“何將願領此重任?”
眾將進攻寧海多日,早已精疲力盡,心
氣神大多損了一半。此時要麵對萬餘雲照強援,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
畢竟這次進攻是深入雲照境內,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恐怕連撤退都沒有機會了!
苗伯抗環顧一圈不見有將領出頭領命,麵色更加難看。將要發作之際,沈牧拱手站了起來,道:“苗大帥,草民有話要說!”
苗伯抗道:“有話但說無妨!”他見帳內氣氛尷尬,或許沈牧的言辭可以提一提精氣神。
沈牧道:“我等三寨兄弟承蒙大帥厚愛,再大營中每日大魚大肉,好吃好喝。這幾日見大軍攻城受阻,心裏很是著急,常想著要給大帥分擔些憂慮。奈何我們都會山野村夫,實在沒有各位將軍這般軍威。貿然參與大軍攻城,反而成了累贅。這次聽大帥說西山道府軍前來支援寧海,沈牧以為,我等報答大帥的機會總算到了。”
苗伯抗道:“沈牧你的意思是要帶我南桑軍去狙擊援軍?”
沈牧道:“草民正是此意,望大帥成全。大帥不知,我等皆是綠林出身,平日裏也沒做過打家劫舍的勾當,更沒有殺人放火過。可是府軍仗著是官府的走狗,常常欺壓我等。就在今年開春,黃泰雷黃大當家的兄弟盟甚至被府軍大舉圍剿!”
黃泰雷聽到這裏,怒喝道:“沒錯!這些混賬王八犢子,差點被將我等逼死!”
沈牧聽了暗暗好笑,兄弟盟被圍剿,多多少少於自己有些幹係。不過,黃泰雷等人是不知道他於胡安以及那株血珊瑚所引發一連串的事。
沈牧麵不改色,續道:“正因為如此,我等於府軍早已是勢不兩立,兄弟們也早已窩了一肚子的火,早就想和府軍拚個你死我活。如今有了這樣的好機會,我們豈會視而不見。還請大帥成全,攔住府軍這件事,便交給我們去辦!我等保證一定不辜負大帥對我們的期望!”
沈牧這話說完,旁邊的段超暗暗一驚,用腿輕輕踢了一下沈牧。
沈牧見他眼神慌張,微微一笑,輕輕擺手,示意段超暫聽自己安排。
段超雖不知沈牧到底在想什麽,不過見他笑的如此詭異,一定又在用什麽壞點子。
反正沈牧一肚子壞水,自己捉摸不透,倒由著他便了。
苗伯抗見眾將無人領頭,如今攻城之事又不能拖延下去。對於援軍這件事,沈牧他們去做,反而可以減少自己的壓力。便道:“好,沈先生能夠如此為本帥分憂,本帥感激不盡。這樣吧,本帥便調五千精兵於你,盼你能夠建此奇攻。待本帥攻下寧海,上呈捷報,定為你討上一功!”
黃泰雷聽了這句話,又聽苗伯抗調五千精兵相助沈牧,心想這等好事怎麽可能讓義氣門一人獨吞,到時候西山道再做瓜分時,他兄弟盟豈不是要被
義氣門壓著脊梁骨?
黃泰雷忙道:“大帥,這件事我兄弟盟也盡分一分力量,大帥隻管吩咐便了!”
苗伯抗哈哈一笑,道:“好!有你們相助,本帥何愁大事不成。”
迎月總覺得這件事哪怪怪的,到底哪裏怪,她一時又想不起來。這個沈牧並不想一個說反就反的人,怎麽突然之間要和府軍麵對麵打起來?
迎月縱然不解,也知道此時不能全由著沈牧說的算。便說道:“沈牧,你領人去便可。我這裏還有許多事要和段當家商議……段當家便就在軍中吧!”
沈牧心底罵了個娘,暗道:這娘們好狠毒,她怕自己帶人跑了,故意留下段超讓自己有所顧忌。其實她手中的牌麵早已足夠製約我了,何必多此一舉。幸虧我早猜你會有這麽一招!
沈牧道:“姑姑是怕沈牧反水是麽?你我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何必還在勾心鬥角。段當家是我義氣門的大當家,他若不在,兄弟們誰會信服?在下不過一個小小軍師,難道讓我領人去搏殺?姑姑這是想借府軍的刀殺了沈牧吧?省的沈牧建功立業,搶了你們青衣坊的功名!”
迎月冷哼道:“沈牧,你說話客氣點!可別忘了自己什麽身份……”
苗伯抗見二人爭鋒相對,喝道:“兩位,這裏是本帥大營,不是酒館茶樓!諸位有事說事,莫要傷了和氣!”這句話先是敲山震虎,接著好言撫勸,當真是身在高位之人才能一瞬說出的兩種截然不同言辭!
沈牧道:“大帥、姑姑,你們說的對。是草民欠思量了。草民本來隻是個綠林中人,再旁人眼中都是言而無信,性格殘暴之人。這樣吧,狙擊府軍之事由我們大當家帶人去,黃當家的若是願意一同,那更是極好的。至於沈牧,便留在營中,做質也罷,自證清白也好,省的讓人嚼口舌!”說話間,橫了一眼迎月。直氣的迎月殺意波動,若非這麽多眼睛看著,沈牧恐怕要血濺三尺了!
接下來,苗伯抗吩咐眾人一番,又調五千軍士隨同段超、黃泰雷等人,前去狙擊府軍援軍。
送行時,沈牧說要於眾兄弟交代一番計策。苗伯抗心知這人胸中許多妙計,便準他於義氣門的兄弟商議。
段超本想問清楚沈牧到底要做什麽,不料話還沒有問出來,沈牧卻已示意他莫要多言,隻說了四個字“謹慎行事!”便送義氣門的弟兄出了大營,北上抵擋三府援軍去了。
段超領隊迷迷糊糊出了大營,對沈牧那四個字的囑咐更加迷茫。
離營六七裏後,宗白快步湊上兩步,手握段超右手,神情激動道:“大當家,咱們兄弟們又要一起殺敵了!”
這句話說的沒由頭,段超剛要發問,忽覺宗白用手指暗暗再自己手心
扣了一下。這才發現,宗白握手的時候,將一團紙卷塞到了自己手心。
他二人互相對眼,段超終於明白,這他娘的是沈牧又使了計謀。
原來沈牧知道迎月乃是道修之人,兩耳聰慧異於常人。離別時並不敢言明自己計策,以免隔牆有耳,又知道迎月一定會盯著自己於段超二人,故而將早已準備好的計謀乘著大夥兒聚集混亂之際交給宗白,以避過迎月的雙眼。
而段超一臉茫然的模樣,自然讓迎月以為沈牧並沒有甚麽特殊的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