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節 水部神通
印月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無可奈何。她雖是沈牧的“敵人”,但她很清楚沈牧這個人的性格。
沈牧不願意的事情,便是再大的誘惑,他也不會去做。他認定的事,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沈牧都會赴湯蹈火,拚上一把。
正如他一個人為餌,留在南桑大營中。為的就是讓所有人以為他沈牧真的反水了。為的是將義氣門的兄弟救出去,讓他們將功贖罪!為的是救出被青衣坊捉住的左巡道的官兵和那個司禮監的公公!
他原本有很多機會自己逃命,可是,他卻沒有這麽做。他將自己的命看的比螻蟻還輕,卻重視身邊人的死活!
印月很奇怪,為什麽自己會對一個“敵人”看的這般透徹。或許,沈牧這個人,和自己以前認識的人,全都不一樣!
好在,這種認知並不是愛情。印月十分明白,她的這一生都不會喜歡任何人,或者讓任何人愛上自己!
愛情是痛苦的,否則,邀月和迎月二人就不會如此痛苦,帶著仇恨過一輩子。更因為這恨意,使得千千萬萬的人因此喪命。
印月輕歎一聲,眼前恍惚看到三十年前的三人初次見麵的場景。
雲夢仙山,山頂高聳入雲,終年雲霧繚繞。現在山頂的劍閣向前望去,一望無際的山脈起伏不斷,林海茫茫,鬱鬱蔥蔥。
霧靄綿綿,像乳白的紗把重山間隔起來,像極了一幅筆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畫。
印月自小便在雲夢山上修行,師傅並沒有告訴她,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誰。印月明白,自己是個孤兒,父母或是死於饑餓,或是亡於戰火。
每天,她會隨著師兄師姐們一起練劍修炁。可是,那些師兄師姐的年齡比自己近乎大上一旬,這讓自己於他們之間的產生了不可彌補的代溝。
終於有一天,大師伯從山下會來,雙手各牽了一名女孩。
印月從師姐身後偷偷瞧著二人。見那兩名女孩年紀於自己相仿,瓜子的臉蛋,修長的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
大師伯說她二人於自己一樣,都是無父無母的無根生,你們三人便住在一塊兒吧。
印月開心壞了。終於,自己有了玩伴!
印月還記得邀月對自己說過的第一句話。她說:你長得真漂亮!
三個人自此便形影不離,一塊兒練劍,一塊兒修行,一塊兒玩耍,一塊兒犯錯,然後一塊兒挨罰!
也不知從何時起,大家分出了年紀。因為印月平日裏最為膽小,所以她雖然最先上山,卻在三人當中成了妹妹。
當然,在旁人麵前,她依然是兩人的師姐!一個常常因為害羞而躲在眾人身後的小師姐!
印月原以為三人可以一輩子無憂無慮的在雲夢山上逍遙自在。直到有一天,師
父讓三人下山曆練。
或許是命中注定,或許是上天開的玩笑……那次下山,終將三人的生活徹底的改變。
印月想到過去種種,不禁又是一聲歎息。
“印月,你走的好快!”迎月飄然而至,身法靈巧,像一名從天而降的仙姑!
沈牧沒想到她居然來的這麽快,轉念一想,她三人都是道修高手,瞬息萬裏,豈是凡人打馬趕路那般辛苦。
印月念著情意,柔聲喊道:“二姐……”
“別叫我二姐,還叫我師妹的好!我怎麽可能會有這樣一個護著外人的妹子,是不是,我的好師姐……”迎月頗為氣惱,在她看來,印月背叛了三人的意願,那印月便不再是自己的好姐妹!
印月道:“二姐,咱們說過,此事以後,便尋個無人問津的地方,重新來過。如今大局已定,無力回天。咱們……咱們還是放下吧!”
迎月哼了一聲,道:“說的輕巧,大姐怎麽辦?你以為咱們為什麽要這樣做?若不是慕容桓從中作梗,你,我,還有大姐,豈會這般模樣?而你身後的沈牧,就是慕容桓的一條狗。在殺了慕容桓和他身邊的人,再讓老頭子瞧瞧他曾經犯的錯,終來了報應……這些不也是咱們說好的麽?”
印月眉頭緊鎖,她的眉心自迎月到後,一刻也沒有放鬆過:“特使大人刺殺慕容桓都沒能成功,這是他的命。我們……”
“命?笑話,你什麽時候這般糊塗,開始信起命來。我就問你最後一句話,這小子,你確定要保他的命?”迎月眼神犀利,盯著瞪視印月。
“我……我隻是希望二姐和大姐能夠放下!”
“少廢話,既然如此,我便先拿下你,在交給大姐發落。動手吧!”
說完,迎月左手在右手掌上畫了幾下,口中念道:“天地乾坤,日月山河,萬炁流轉,歸於太乙!神威八部,坎字訣,水來……”
她念道最後一字,手掌拍在地上。沈牧聽的莫名奇妙,不知她要做甚麽。
但見迎月手掌接觸地麵之時,忽的閃出一道耀眼光芒,好似在她的手心有一顆流星一般,光芒四射,直透入土壤之內。
“盜泉之水——水之牢!”
隨著迎月一聲爆喝,山路震動起來,如同地震一般。
沈牧瞧見前方道路上的泥土下似乎有什麽東西,拱動著土壤,黃土一起一落,越來越快,眼瞅著地下的東西便要噴薄而出。
印月喊了聲“不好”,身子一滑,退到沈牧身邊,右手一揚,竟將沈牧提溜起來,順勢丟到丈外的一顆大樹之上。
與此同時,那地下的東西終於衝破泥土的阻擋,噴湧而出。
“轟,轟,轟”一連串的水柱,如噴泉,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直衝雲霄。
印月連番跳躍。那水柱好似長了眼睛,無論印月落在何處,水柱便從何處湧出。
水流氣勢非凡,湧上之時但凡碰到大樹枝葉,頓時將其粉碎。
印月不敢停留,縱開身形躲閃。
迎月瞧見,冷笑一聲:“怎麽?師姐,你不願意出手麽?”
印月邊閃邊道:“二姐……我……”
迎月道:“少來這套,要麽殺了沈牧,要麽以後咱們的情意就此打住!”
沈牧抱住枝頭,瞧著迎月那法術著實厲害。實在不忍印月因他受傷,便道:“二位姑姑,沈牧一介凡人,死不足惜。兩位不必因在下傷了和氣。”
印月撇了一眼沈牧,說道:“我並非是要救你,而是要救姊姊!你老實待著,少說廢話!”
沈牧自覺無趣,印月說的沒錯,她實在沒有理由搭救自己,能讓她這麽做的理由隻是不希望迎月一錯再錯。
殺了沈牧不過舉手之事,可是,殺了沈牧,殺年又深了一分。何況到時候義氣門的兄弟,甚至慕容府的官軍都會為此而來。
難道要將他們都殺光麽?
殺了,又有何用?能平複心中的怨念麽?
迎月手掌一翻,手指憑空畫了幾下。口中喊道:“乾坤入坎,地水師,水劍陣!起……”
隨著她一聲念完,那一湧而出的水流忽然間爆裂開來,再空中化成無數柄水劍,齊齊列陣,衝著沈牧所在刺來。
印月暗吃一驚,原來迎月先用“水之牢”將自己逼退,其真正的目的是要以水為劍,乘機殺了沈牧。
沈牧但見無數水劍衝著自己飛來,嚇得“哎喲”一聲,跌下樹來。同一時間,數柄飛劍刺中沈牧方才所呆之處,隻聽的“卡擦”一聲。竟將那碗口粗細的樹枝斬成數截。
沈牧大驚失色,這要是刺中了自己,那還能有命。
沈牧這一念未完,水劍又接著衝刺而來。
沈牧識得厲害,連滾帶爬,繞著樹幹奔跑。
那水劍刺中樹木,登時穿出無數透明窟窿,一個不慎,沈牧右肩中了一劍,幸得他福大命大。那劍隻是擦肩而過,灌入前方泥土之中,化成一攤水漬。
印月見沈牧危機,當即仗劍來救。迎月麵無表情,早知印月會出手。左手一揮,五六十柄水劍,分向印月刺來。
印月長劍在手,撥開將柄水劍,口中喊道:“二姐,道門大忌,不可對凡人施法……二姐莫再犯錯了!”
迎月催促水劍,喝道:“凡人?這小子已是九境之人,早已算不得凡人了!”
說話間,她又劃出無數水劍,鋪天蓋地衝著沈牧刺來。
印月頗為震驚,她始終沒有探視過沈牧的內息,竟沒想到沈牧居然也是修道之人,怪不得他反應和身法。
那水劍於尋常寶劍
一般模樣,劍柄劍身具全,卻比沈牧見過的任何寶劍都要鋒利。
這也是理所當然,水劍乃是道炁所化,炁之霸道,豈是普通刀劍可比。
沈牧四處躲閃,可憐那些樹木,原本枝繁葉茂長勢喜人,如今被那水劍刺中,盡皆被其貫穿。不消片刻,沈牧所處的大片林子已無一株完整樹木。
滿地枝葉,混在泥水當中,狼藉一片!
沈牧也被數柄水劍刺中,更有一柄從他的大腿根部劃過,再稍稍偏一些,沈牧恐怕要成了沈公公了。
滿天劍雨,毫不停歇襲來。沈牧縱然足智多謀,麵對這密密麻麻的水劍,光有頭腦也是無濟於事。
一番逃奔,沈牧早已沒了力氣。而印月那邊也被水劍阻攔,她似乎並不願於迎月兵刃相見,或許她自己心中也十分茫然。故而一直沒有用出道炁於迎月相抗。
看樣子今天又大難臨頭了!
麵對死亡,沈牧竟都有些習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