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節 分憂
不屑歸不屑,對於這種事情,鎮國府的將領們已是見怪不怪了。
沈牧依照指點,終是找到陳萍所在的軍帳。
將至軍帳時,沈牧特意停了下來,整理衣袖,又撥弄兩下頭發,極像個頭一遭相親的小夥。
正準備喚門,卻見軍帳門簾掀起。
陳勇信當先走出。
沈牧頗為尷尬,轉身不及,隻得隨機應變,拱手施禮:“末將見過大將軍!”
陳勇信看了一眼沈牧,瞧他麵生,問道:“你是?”
沈牧定住心神,強忍著不讓自己顯得驚慌失措,道:“末將……末將慕容王府參軍沈牧!”
陳勇信“哦”了一聲:“你便是那個得了聖人“鵲畫弓”的後輩……不錯,不錯!年少有為……你到我軍中,可是王爺有事找本帥?”
沈牧道:“大將軍誤會了,是末將……末將有事找陳姑娘……”
陳勇信見沈牧言辭支吾,又見他眼神飄忽不定,登時猜了大概。
他本是軍中將領,性格開朗,對於男歡女愛之事,從不多加過問。奈何陳萍乃是修道之人,常年不在府中,自己便是有心於她攀門親事,也是毫無著力之機。
偶爾有人登門,也多說是狼狽而歸。
如今這個年輕人竟能直接找到軍營當中,倒是勇氣可嘉。
陳勇信道:“萍兒就在帳內,沈參軍,本帥還有軍務……就不留在這裏了!”
沈牧愕然,這個陳勇信怎的這般放心自家姑娘。
想想也是,陳萍畢竟是道修之人,放眼整個軍營,根本無人能夠與之匹敵!
沈牧被陳勇信這般魅力惹的更加尷尬,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開口。
眼見陳勇信轉身離開,沈牧連忙喚住:“大將軍,請留步……”
同一時間,軍帳內的陳萍也喚道:“爹爹,等一等……”
二人同時發生,兩種聲音相疊,更令沈牧臉紅心跳,手忙腳亂!
陳萍掀簾而出,今日她換了一聲長裙,白色為主色調,衣襟是粉色輕紗,長裙上點綴著一些淡紅色、嫩黃色的花朵。長裙收腰,腰帶是很簡單的玉帶,別了一條青繩,繩末係著錦布香囊。
她頭盤了一個單螺,插了一枚琉璃釵,釵上沒有任何點綴,卻更顯的恬靜優雅。兩側劉海自然垂下,青絲微動,將那精致冰冷的麵容襯出了一絲親切溫和。
陳勇信轉身一笑:“你們……”
陳萍欠安:“爹爹,女兒忽然想起一事來,或可一起商榷!”
陳勇信道:“哦……什麽事?”
陳萍道:“爹爹進來再說……”眼波流轉,看向沈牧:“你也來吧……”
這一句說的淡然,似乎兩人已是十分熟識之人。聽的沈牧內心竊喜不已。
進了軍帳,香氣鋪麵而來。
那是
女子閨房特有的清香,是任何香料都無法製成的香氣。初聞之時,如身臨幽穀,穀中百花齊放,清風徐徐,清香沁人心脾。再聞一下,便如滄海一笑,風浪湧上,暖意叢生。
軍帳之內擺放簡單,正側一方屏風,擋住了臥榻。屏風上畫的是青山綠水,屏風票則是一張桌子,四個蒲團。
入門左側擺著一柄寶劍,鞘口鞘尾皆是古銅,上有陽刻雲霧。鞘身打磨精細,用毛皮包裹一圈,毛皮上鑲著一圈細小寶石。鞘身鏤刻詭異獸首圖案,似虎似龍,劍訣之上掛著長纓。
劍未出鞘,便有隱隱寒光噴薄欲出。
右側則擺了一方長桌,桌上是茶水點心。
這就是她住的地方……沈牧鼻聞清香,神遊太虛,一時間竟呆在原地。
陳勇信看到沈牧目瞪口呆,頗一搖頭,暗道:這小子愣頭愣腦,也不知什麽來路,竟然沒吃我家寶貝閨女的閉門羹……
陳萍道將二人引入帳內,自盤坐左側蒲團之上:“爹爹上座!”看了一眼沈牧,續道:“你坐吧!”
沈牧猶如夢遊,連忙退下鞋子,跪在蒲團之上。
她就於自己麵對麵……天呢……好生尷尬,應當說些什麽才好!
從沒有的局促、不安、慌亂,一應襲來。
有沒有丟人……嗨,鎮定,鎮定!
隻聽陳萍道:“爹爹,這是沈牧。寧海一戰,便是他協助慕容伯伯穩定的勝局……”
陳勇信聞言,大吃一驚,上下打量沈牧,這個年輕人怎麽可能有這能力……西山道裏隻聽說過一名老先生足智多謀,卻聽說他再寧海之戰中因公殉職。這小子怎麽可能是穩定勝局之人。
這也不怪陳勇信不知,沈牧所出的計策,也隻有慕容桓和他身邊幾人知曉。原本慕容桓想找個機會再聖人麵前給沈牧討個賞,不料聖人卻突然中風,使得此事並沒有再朝堂中流傳開來。
也正因為如此,各府的王侯並不清楚沈牧的來曆,隻當他是個王府參軍罷了。
可是,陳萍為什麽會知道?
沈牧滿臉疑問,難道……她一直默默關注自己?
陳萍續道:“昨夜爹爹因國事心煩,女兒瞧再心裏,便想著去尋人問個一二。結果因事耽擱了……回來之際,恰遇到了慕容伯伯,他告訴女兒,沈參軍奇謀火燒寧海,才解了南桑大軍之圍。女兒想著沈參軍有如此智謀,或能解爹爹心中鬱結,便請爹爹留下商榷一二。”
陳勇信驚訝道:“陳某怠慢了……沈參軍當真是設計火燒寧海之人?”
沈牧此時正在思量陳萍的話,原來她昨晚來找自己去因為陳大將軍之事,並非因為…想到這裏,心中不免失落。
陳勇信見沈牧不答,又是一問。
沈牧回過神來,自知失
態,連連致歉:“回大帥,卻係如此!”
陳勇信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怪不得慕容王爺隻將你待在身邊……那麽說來,沈參軍對目前的朝局都已知曉了?”
沈牧定住心神,眼下不是意亂情迷的時候,該表現的還是要好好表現。
“回大帥,略知一二,王爺曾於末將透過些風聲。”
陳勇信舒了口氣:“那慕容王爺的意思是?”
沈牧道:“以不變應萬變,以靜製動,以逸待勞。”
陳勇信麵露疑惑:“此話怎講?”
沈牧道:“很簡單……眼下朝局紛亂,沒有定數,各方勢力角逐未決,此時最好的選擇是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不參與任何人的任何行動。方能保全自身。聖人目前已成年的皇子有五位,縱然明麵是齊王得了監國之位,但實際上這個位置誰來坐並不重要,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目前最不清楚的是聖人的病,到底怎樣了,能不能好?能好,則安之,不能好,則亂之。安之,萬事大吉。亂之,五王之爭。齊王以一己之力,難敵四王聯手。而四王也不過是紙糊的同盟,隨時會倒戈相向。此時此刻,無論哪一方,都沒有十足的勝算。”
陳勇信不停頷首:“沈參軍所言極是,本帥也是這番想法,以致猶豫未決,有些慌亂。”
沈牧道:“這是自然。陳將軍身為鎮國大將軍,手握重兵。是五位皇子極力想拉攏之人。隻要能夠爭取陳將軍的相助,那勝券便多了一成。陳將軍又擔心所助之人並非聖賢明君,萬一……所以,將軍所難,末將深有體會!”
陳勇信佩服道:“以先生的意思,本帥應該如何抉擇?”
沈牧道:“將軍出生寒門,於五位皇子並沒有瓜葛,所以明哲保身,不動如山,才是上策。當然,不能說以靜製動便真的什麽都不做。而是要以朝廷安危為由,暗中調配兵力,隨時應對可能發生的混亂之局。”
陳勇信道:“私自調兵遣將,可能會遭人非議!”
沈牧道:“所以換防為由呢?長安城中五大營中的將領,應多多少少會有從大將軍軍中走出來的……”
陳勇信道:“您的意思是讓本帥偷梁換柱!”
沈牧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再兵法上說,這叫移花接木,暗度陳倉!這樣一來,將軍便會掌握了主動權,屆時無論出現什麽狀況,都能夠應對自如,此乃致人而不致於人!更是對聖人、對朝廷、對社稷一個答複!”
陳勇信思索片刻,拱手道:“沈參軍果然非同尋常,一席話令陳某茅塞頓開!”
沈牧道:“末將多讀了幾年書,略懂皮毛,紙上談兵可以,若論戰場實戰,還差的太遠……更不能於大將軍相比……”
陳勇信道:“嗌…
…哪的話,戰場之上,缺的便是沈參軍這種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人才。本帥倒是嫉妒慕容桓,前有老夫子,後有沈參軍……網羅人才之能,佩服佩服!”
這話潘廣堯也曾說過。此時陳勇信口中說出,沈牧卻是更加開心。不為別的,就因為陳萍此時正坐在對麵……
欽慕之人再側,若是有旁人真心誇讚。那是比自己吹上半天的牛皮要來的更好,更讚!
陳勇信說到這裏,忽見沈牧和陳萍二人相顧無言,登時一拍大腿,哈哈一笑:“本帥軍務繁忙,參軍這這話足夠本帥消化半日,本帥先行安排,你既來找小女,定是有事商議。你們聊著……”
說話間,起身便走。
陳萍羞紅了臉,暗歎天下哪有這種爹爹,竟拿自家女兒不當回事……
沈牧也是一臉尷尬,忙道:“末將也沒什麽事……隻是……”
陳勇信扭頭笑道:“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心思,本帥又不是老古董……你們要談什麽,不必解釋!萍兒自有分寸之人,本帥豈會不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