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節 山崩地裂水倒流
那一槍來的極快,慕容桓身負箭上,想要避讓之時,身體已是搖搖欲墜。身側將校皆於平西王軍短兵相接,一時間無暇來救。
眼見那銳利槍頭便要挑中慕容桓,忽聽“啊”的一聲慘叫,那將徑直側歪栽下馬來。
皆是又是一陣喊殺聲,斜刺裏奔出一隊人馬。
慕容桓定睛一瞧,卻是潘廣堯領著兩三千人殺了過來。
原來潘廣堯自於司禮監借兵,司禮監原是躲躲閃閃不予出兵,又念著潘廣堯畢竟是東海王爺,若當真撕破了臉,任誰都不會好看。
於是乎,勉勉強強湊了一千多名神機營的士兵交由潘廣堯。
潘廣堯帶兵未至行宮,卻被沈牧攔了下來,言明慕容桓已經建寨待敵。沈牧唯恐慕容桓寡不敵眾,特來請潘王爺以為策應。
這神機營於其他四營略有不同,所謂神機者,非神機妙算,而是所有的兵器皆乃神兵利器、奇巧機擴。其軍中所配備的皆是連弩、火器等遠程武器。
神機營的連弩,一次了裝弩箭十六支,至於摳動機擴,不須張弓搭弦便可連續射出箭矢。至於火器,有單兵用的雙銃,以及陣地火炮等。
這些兵器譜皆是出自奇巧門之手。原本作為六宗之一的奇巧門是不可以參與凡人爭鬥,奈何奇巧門所製的精妙兵器終是會流落人間。而聰慧之人得之,便將其拆卸一番,依葫蘆畫瓢,雖不能完全複原奇巧門之物,卻能仿製出各種巧奪天工的特殊“工具”來。
潘廣堯聽沈牧說慕容桓孤軍作戰,忙率神機營及其所部共計兩千餘眾馳援慕容桓。
神機營弓弩連射,轉瞬見便有數十平西王軍中箭倒地。
這邊潘廣堯救下慕容桓,見他腹部中箭,心疼一聲道“老哥,你這也太魯莽了……”
慕容桓見救兵已至,心中稍安“行宮那邊如何?”
潘廣堯道“內閣和司禮監已探知此事,我來時他們自己開始調兵了。想來已經準備差不多了……”
慕容桓“嗯”了一聲“幸得信了沈牧所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大概也是命運使然,若非沈牧修習風行步,絕不會這麽晚了還會外出,若非他風行步大有所成,也絕不會飄落在那片山林之上……
神機營的參戰,暫時打退了平西王軍的攻勢。
慕容桓、潘廣堯二王領著眾軍邊打邊退,退守到一處斜坡之上。
潘廣堯的到來,令耿忠始料未及,這個平日裏無所事事的醉酒老頭兒,偏來壞自己好事。
耿忠縱兵圍來,意氣風發道“老潘、慕容。你們若是讓開道路,本王說到做到,保證你二人安全。”
潘廣堯哈哈一笑“老耿……你是越活越糊塗了……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有辱祖宗之事來。你也不怕百年之後,無法向先輩們交代!”
耿忠騎在馬背上,縱馬前行了幾步,身子隨著馬匹的行動前仰後合。
“本王這次是靖國難,豈是你說的這般。奸臣當道,朝堂汙濁。隻有兵行險著,方能安定太平。”耿忠說道這裏,攤開手,做出氣吞山河的手勢“你我皆是異姓王爺,尊享聖人賜予的無上榮光,此時此刻,你們卻助紂為虐……實在令我痛心。二位王爺不妨於我同行,斬小人,除奸臣,還天下太平,還雲照威武!屆時……咱們還做個逍遙自在的王爺……豈不樂哉!”
潘廣堯撓了撓耳孔,一臉茫然的模樣看著慕容桓,說道“老哥,你有沒有聽到狗叫聲,吵的人耳廓疼。”
慕容桓苦笑一聲,這個潘廣堯,這般緊要關頭,竟還在開著玩笑。
耿忠並不發怒,他知道潘廣堯這是要激怒自己,如今這裏兵鋒所指無人可當,且不能亂了心智,為他人所禍!
耿忠道“老潘,隨你怎麽說吧,今日這行宮,本王是定要領兵前去。擋我者,殺無赦!”
潘廣堯笑了一聲“大言不慚……便已你這般兵力,豈是五營對手!”
潘廣堯的恥笑不無道理,耿忠這邊不過萬餘兵馬,方才於慕容桓一陣廝殺,損兵折將,少說也去了三成戰鬥力。以他現在的兵力想要困住現在的行宮,簡直異想天開。
“如果再加上我呢?”
潘廣堯一語方畢,忽聽山坡之側又傳來一聲,這聲音洪亮清晰,待回頭,所見陶延冀領著不知多少人馬,從左側山道緩緩行來。
沈牧說的對,這陶、耿二王並非回了屬地……
慕容桓、潘廣堯同時大吃一驚,今日之事,恐怕是難以善終了。
陶延冀於耿忠合兵一處,二王相視一眼,計議已定,今日已然縱兵,自是能殺一個對手便少一個對手。慕容桓和潘廣堯留之不得,務必殺之。
慕容桓腹部血流不止,熬到此時,已是麵部慘白。
“廣堯,我這副老骨頭怕是撐不了多久了,待會你帶人先撤,我在這裏殿後。”
潘廣堯白了一眼慕容桓,笑道“你老哥什麽時候也會這般心灰意冷了?行了,咱兩今兒誰也走不拖……”
耿忠揚聲喊道“慕容桓,你我本無怨,今日證見不同,也怪不得我等了……弟兄們,靖國難,擋者死!殺……”他殺心早起,便是多了一個潘廣堯又如何,殺了他們之後,待奪得皇權,自可派兵抹平二王封地。
從此雲照便隻有兩大異姓王,世襲罔替,永世不朽!
“列陣!”
嘩,眾軍士肅然列出數個陣列。
“進軍!”
“殺……殺……”
山呼海嘯,人海如潮。
衝著慕容桓退守的山坡,步步逼近。
“殺……殺……”
每走一步,軍士皆高喊一聲“殺”字。
肅靜,
除去齊整的腳步聲,
便是烈烈風響。
殺陣湧來,氣勢磅礴,無人可當。
潘廣堯眼中放著光芒,伸手握住慕容桓的手,激動道“老哥,咱們終是有機會並肩作戰了……”
慕容桓慘烈一笑“並肩殺敵……”
“嗯!”
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甚至於可以說是一場屠殺。
數之不盡的士兵如狂風暴雨般奔騰而來,慕容桓這邊卻隻有不足三千餘人,一無堅固防禦設備,二無險可守。兼之陶延冀的大軍中又四五千騎兵,縱然神機營等三營士兵神勇無畏,依然如螳臂當車。
接戰半柱香的時間,便已死傷過半。
眼見慕容桓等即將全線奔潰,忽聽山坡後一陣炮響,一陣雷鳴電閃,數十道火球自天空劃過,準確無誤的落在了陶延冀、耿忠二王後軍陣營。
“轟”
山石崩塌,地動山搖。
那數十火球炸裂開來,尚在蒙圈中的後軍士兵登時便有數百人被炸成了肉糜。
“轟”“轟”
火球不停落下,一時之間,天地無色,耳聽著雷霆陣陣,人嗷馬嘶,煙火彌漫……眾人皆是臉色大變,不知生了何故。
耿忠當先驚道“不好,是神機營的撼天大炮!”
陶延冀眼見後軍大亂,連連揚聲喝止。
奈何火炮不停轟擊,不消片刻,五百發炮彈準確無誤的落在二王後軍陣地,直將那不足百餘丈的擁擠地帶,炸了個人間煉獄。
火焰蔓延,血雨灑落,天地失色。
無人能夠在如此密集的炮擊下生還,無人不對這等恐怖的情景膽戰心驚。
恐懼湧上心頭,二王前軍早已萌生退意。
陶延冀哪裏肯讓,爆喝道“後退者,斬。殺了慕容桓、潘廣堯者,封萬戶侯……”
北王手下士兵聞言,手中的兵器握的又緊了緊。
上……為了那萬戶侯,死也是值得的!
一念方生。
炮聲停歇。
又聽的一陣喊殺聲四麵八方傳來。
慕容桓抬眼看去,卻見左邊一路彪軍是驍果營,右路奔來是羽林衛,山坡後殺出的則是神機營,另外兩路則是健步營和金甲衛。
京城五營同時出兵,何人會有如此威能?
耿忠、陶延冀見狀,駭然不已。
瞧著五營軍士,至少有五萬眾。
這怕是五營一半兵力都來到了這裏。
是誰?是什麽人?能夠齊齊調動五營軍士?
為什麽健步營和驍果營也再其中?
不僅這兩位王爺不解,便是慕容桓和潘廣堯也是一頭霧水。
五營兵甲將耿忠二王圍住。俄而一人揚聲高賀“陛下駕到……”
陛下?駕到?
哪一位陛下?永寧帝不是自己被刺身亡了麽?四王親眼見到永寧帝的遺體已經入殮,雲照又是從哪裏又蹦出一位“陛下”!
隨著這聲禱賀,山道上眾軍分出一條道來。一架鸞車,緩緩行來。
這車是聖人的龍攆,車駕的模樣,於出京時永寧帝所乘一般。
車駕之上,一人身著紫金九龍袍,頭戴黃金騰雲冠,端坐再龍攆之上。
耿忠定睛一瞧,缺不是永寧帝本尊,又是何人!
茫然,繼而恐懼……接著不由自主的下跪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耿忠的拜賀,陶延冀及一幹將領俱皆跪拜於地。
慕容桓和潘廣堯麵麵相覷,卻也同樣跪拜。
龍攆之側,站著一名太監,那太監頭發灰白,圓臉可親,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見眾人跪拜,那太監手中拂塵一揮,揚聲喊道“陛下有令,傳耿忠、陶延冀、慕容桓、潘廣堯上前答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