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節 永寧坐堂 論罪二王
潘廣堯隨講之前戰況粗略說了一遍,又說慕容老王爺負了傷,眼下以被送至宮中修養。潘廣堯之所以返回行宮,是領了昭命,前來通稟尚在行宮的各部官員,即日起立刻到任,不得延遲。
聽到慕容桓並無大礙,沈牧稍稍心安,又聞聖人降臨,心中駭然不已。
當即拱手拜道“潘王爺,末將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王爺能夠借沈牧半點膽識!”
潘廣堯對沈牧為人頗為喜歡,卻聽的慕容桓常說此人常常劍走偏鋒,一時不知沈牧又要抖些何等機靈,便小心問道“你要作甚?”
沈牧神神秘秘,壓低聲音道“末將想請王爺至行宮正殿,驗明聖人遺體!”
潘廣堯被沈牧這句話嚇的倒退兩步“你這小子找死不是……萬一……這可是要殺頭的。”
沈牧正色道“王爺難道不想知道其中緣由麽?如今行宮上下已無重臣,以王爺身份,隻需隨便找個理由便可以接近棺槨。咱們……咱們又不是要去破壞屍體,隻是看一眼,認一下。瞧瞧真假!”
潘廣堯凝眉道“你的意思是……”
沈牧道“聖人入殮是百官親眼所見,如今忽然又活了過來,實在令人生疑,這話聽起來忤逆,然於國家大事,又不得不去驗證。否則……”
潘廣堯道“本王懂你的意思了……這兩個聖人裏麵自然有真有假,你是擔心……”潘廣堯說道此處,心中震驚比之方才見到永寧帝駕臨還要更甚。
沈牧說的沒錯,如果棺槨裏麵的那位是假的,倒也沒什麽問題,如果身在宮中的那位是假的,那可就……
此事不容懈怠,潘廣堯領著沈牧連忙進入前殿。
前殿隻剩幾名守衛看守,兩名太監正自打掃內殿。
見著潘廣堯,那兩太監卑躬屈膝拜倒在地。
終究來晚一步,那殿中棺槨早已不在。潘廣堯問了那兩名太監,二人直說方才羽林衛已經將棺槨抬上馬車,自後門運走了,卻是不知要運往何處安置。
潘廣堯、沈牧相視一眼,事態緊急,容不得他們多想,奪門而出,直往行宮後園追去。
不想到了後院偏門,卻不見有任何痕跡。
潘廣堯不解道“奇怪了,這些人哪裏去了?抬著棺槨怎會走的這般快?”
沈牧沉思片刻,忽道“糟糕……咱們快去後花園。”說話間,拔腿就跑,飛也似的往後花園而去。
潘廣堯聞言,雖不知沈牧因何如此緊張,卻也不得不跟上去。
感到後花園時,卻見沈牧獨自站在池塘邊發呆。
潘廣堯走上前問道“沈牧,你在看什麽!”
沈牧身子一口氣,手指平靜的湖水,說道“咱們來晚了,棺槨隻怕已經在這水池中了。”
這處水池,便是當日沈牧遇見陳萍和晚晴公主的地方。沈牧想到羽林衛既然沒有將棺槨抬出行宮,那必定會就地掩埋,以蒙耳目。而這池子便是最佳沉棺之處。
所以當沈牧奔來之時,見著水麵仍有些許水紋回蕩時,他雖未親眼看到羽林衛沉棺,卻也知自己是猜對了!
潘廣堯尚未說話,卻見兩名太監跑了過來。
一人見著潘廣堯,喘口氣道“王爺,聖人有旨,請你辦完事,盡快趕回宮中。”
潘廣堯應了一聲,到了謝。回首衝著沈牧道“別想太多……如今走一步算一步,本王先行進宮,你也隨我一同返京吧!”
沈牧想著這棺槨既然已沉入湖中,依自己的能力,暫時無法將它弄出來。眼下這裏無事,還是先回王府別苑等候的好。
當即便取了行禮,於潘廣堯一行快馬加鞭,返回京城。
一路上沈牧想了許多事,將這幾日所生的變故一件件串起來。
將進內九城時,沈牧將潘廣堯請到僻靜之處,看了一眼四下無人,沈牧道“王爺,末將有些話,王爺不妨聽一聽。”
潘廣堯見沈牧神色凝重,心知他定有諸多叮囑,便道“你但說無妨……”
沈牧道“王爺今日進宮,其危險更甚。如果沈牧猜度不錯的話,聖人一定是請百官商榷如何處置齊王等人。王爺聽沈牧一句,凡是涉及皇子的罪名,王爺一概不去討論。而對於耿、陶兩位王爺的罪名,王爺一定要堅持下去。耿、陶二王死不足惜,聖人自是希望百官支持。而齊王和昭王卻是皇家子弟,他們縱然有錯,也隻能由聖人一人決斷。”
潘廣堯道“沈牧,本王怎麽聽的出你這話裏有話?”
沈牧長歎一聲“隻怪沈牧大意了,現下想起來,小禹王曾經說的那句話,才是此次事件的重中之重!”
潘廣堯凝眉“禹王說了甚麽?他一個黃毛小子,卻能看透甚麽?”
沈牧道“禹王曾說聖人中風之後身體瘦弱,身材也變的矮小了一些。當日我以為那是因聖人患病所致,並沒有當回事。眼下看來,這一切皆是聖人所布的局,這也解釋了為何司禮監對監國一事一直不聞不問,……聖人真正的目前一早便是劍指耿、陶二王,甚至是……甚至包含了您和慕容王爺!至於行宮內的棺槨被人沉入池中,便是為了破壞那具屍體……使人以為並沒有死,更是用這種方法,混淆視聽!”
沈牧所謂的“混淆視聽”,涉及了許多人……其中不僅包含了德仁皇後、齊王、晚晴、內侍坊甚至於內閣!
這下的一招大棋!
而沈牧這個猜想有些大膽,也更是合理。
近乎一語中的!
仔細想想,永寧帝似乎早做了打算。否則不可能如此準確無誤將五營兵力全擺在那山坡附近。
若是永寧帝一早便在附近,那也就是說,他一直在一旁觀戰……
接下來的事,潘廣堯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真是如此的話,那這一次進京,怕是難以善終了……
潘廣堯沉思片刻,沉吟道“你說的不無道理,本王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沈牧又道“曆朝曆代,君主天下,末將之言,王爺心明便好!末將不能進宮,還請潘王爺幫忙照應一下我家王爺!”
潘廣堯應了一聲“好。你且回府,本王自知如何應對!”
皇宮,夜幕。
百官齊聚正殿。
殿內寂靜無聲,一片肅殺之氣。
永寧帝正坐龍椅之上,盯著殿內戰戰兢兢默立的群臣,久久不語。
過了好半晌時間,永寧帝才一聲幹咳“諸位,說說吧……近日這些事,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眾臣依舊默然。
他們不敢說話。
眼下的情況,甚至於沒有一個人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永寧帝掃了一眼眾臣“怎麽?平時你們一個個口若懸河,誇誇其談,現在朕讓你們說時,卻都成了啞巴……好,偏讓朕點名是麽?袁廷貞,你身為內閣首輔,你來說說吧!”
袁廷貞全身一震。
殿上的永寧帝,不可一世,睥睨萬物。
自己便如一葉扁舟,風雨飄搖。
袁廷貞微微躬身“臣……臣以為,耿忠、陶延冀二王罪該當誅,但念二王祖上於我雲照有功……武皇曾下詔四王府第永世相傳,永不……”說道這裏,袁廷貞忽覺永寧帝臉色微變,變成那種怒不可遏的模樣。
什麽情況?難道聖人是想對二王下手?這種表情……看來,自己準備一番圓滑的說辭定然是過不了關的。
袁廷貞心思一變,口中繼續說道“永不可擅動兵馬,而二王卻私自帶兵進京,此等行為,一律當以叛國謀逆論處。”
永寧冷笑一聲,似乎看透袁廷貞言語中的停頓的意思。永寧帝道“袁愛卿,那依律的話,二王應當領什麽罰?你可知道!”
袁廷貞道“依律當誅九族,凡參與此事者,當以斬立決論,妻兒發配隅穀,永世為奴!”
永寧帝道“黃安,是不是這個理?”
站在永寧帝身側的黃公公連忙躬身道“回聖人,袁閣老說的是!”
永寧帝頗為滿意,看向眾臣“諸位愛卿可有甚麽異議?”
眾臣默然,對於耿忠和陶延冀的處置,出奇的一致。
能不一致嘛,瞧著永寧帝的表情,便已知他心生殺意。
永寧帝見眾臣不語,又是一聲冷笑“朕實在不解,耿忠和那個陶延冀說甚麽都於你們當中的某些人來往甚密,如今他們出事了,你們盡然連一個為他們說話的都沒有……實在令人心寒。怪不得他們打著“除小人,靖國難”的旗號!你們當中的某些人,還真算的上這個“小人”了!”
眾臣如履薄冰,這句話就好像永寧帝再說自己。連忙齊聲高喝“臣等不敢。”
永寧帝道“董萬城,你身為大司馬,於耿忠他們交集最多,以你看,耿忠是不是罪該當誅九族?”
董萬城正色道“私自起兵,罪不可赦。”
永寧帝道“既然如此,黃安傳旨!賜耿忠、陶延冀斬立決,明日午時,斬首示眾。至於其九族,朕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朕自登基始,德洽於民心。剝去二王爵位,賜其九族牽北漠,後世子孫不得入朝!”
黃安應了聲“是。”
永寧帝又道“二王已經定罪,諸位說說朕的那些好兒子,該如何論處吧?”
眾臣又是一驚。
定罪二王尚可理解,定罪皇子,那便令眾臣更加茫然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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