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節 坤夷
沈牧鎮定自若,輕輕一笑:“沈牧此番行動需偃旗息鼓,隱蔽形事,所需兵力自然不可過多。多則亂,亂則敗!更何況王爺和顧將軍不是說那邢保澄勇冠三軍,是個難啃的硬骨頭……與其針鋒相對,那是需要數倍於他的兵力當有勝算。既然如此,倒不如少帶些兵。兵法有雲,敵強我弱,欲進攻,則擒賊擒王,人無頭不走,樹倒則猢猻散。王爺大可放心,沈牧自有妙計取勝,斷然不會於他列陣對敵。”
慕容桓聞言,尤不放心:“此番,你準備領多少兵馬?”他想著若是沈牧說需要萬餘兵力,便是自己這邊人手不足,也要盡力滿足沈牧。
沈牧想了想,道:“百人足矣!”
慕容桓大驚:“甚麽?百人……沈牧,你莫不是瘋了?”
沈牧斬釘截鐵道:“沒錯,一百人,一百名騎術精湛的騎兵!”
顧朗軒已是大吃一驚:“沈將軍,將軍對陣並非開玩笑,末將雖見識將軍膽識過人,但這一陣不比末將於陶杉兩家合兵不恰,還請將軍三思!”
沈牧道:“請諸位放心,沈牧自會小心謹慎若是沒有戰機,沈牧自不會出手,枉顧了士卒性命。”
慕容桓見沈牧決心已定,知道勸他無用,便問:“沈牧,你準備何事出發?”
“兵貴神速,即日啟程!以免變幻無窮……”
沈牧淡然自若,顧朗軒明白,他是怕自己投降朝廷的消息傳到了平西王耳中,以致平西王重新布局,屆時便會失去糧倉位置所在。
黃家圩,茅州府和廈州府的交匯處。此地有一湖泊,名曰棲鶴湖,湖水方圓二十五裏,湖水清澈,盛產清魚,魚肉肥美鮮嫩,遠近聞名。相傳當年天上仙人垂涎清魚美味,屢屢駕鶴而來,鶴再湖中棲息,仙長在岸邊烹魚,香飄千裏,引得眾人膜拜。仙長為免世人驚歎,遂駕鶴東去,獨留清魚之名於人間。
傳說自是帶著美好,但黃家圩的清魚絕非浪得虛名。每逢秋後開漁之時,那捕撈上來的數萬條清魚,總能售賣一空。
黃家圩因魚而興,鎮子之大,可比擬興翟縣城。如今卻因二王叛亂,戰火延綿此地,百姓或是逃難而去,或是閉門不出,整個鎮子,隻有寥寥幾間店鋪冒險營業,以維持生計。
數十難民躺臥再街角的陰暗處,他們無家可歸,他們沒有黃家圩這般好運氣,因為名聲的優勢,並沒有遭到叛軍的焚壞,隻是占據了鎮子,換下了雲照朝廷的百裏衙門。而他們的家,已被戰火焚燒,他們中有很多人失去了父母、兄弟、妻兒。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尋求活命的機會。
路過的百姓,嗤之以鼻,似乎對這些同胞的遭遇毫不在意,甚至避而遠之。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在亂世之中,能夠溫飽一家人,至於別人怎麽樣,管我屁事。
一名老嫗,終究抵擋不住饑餓侵蝕,昏厥過去……兩名年幼的孩童撲在老嫗屍體上哭泣。旁邊的難民一陣唏噓,卻也做不了甚麽……
也許過不多久,自己便會如此
下場,一胚黃土,半炷殘香,七零八碎的草席裹住最後一絲顏麵,終歸化成皚皚白骨!
忽然間,一陣清香飄過,難民抬頭,卻見一名身披青紗鬥篷的女子走了過來。那女子全身藏在鬥蓬之下,唯有那婀娜身姿透著女子的曼妙,兩縷青絲垂下,柔順飄逸。
她伸出手,露出如玉的五指,纖細白皙且骨節分明,仿佛像象牙雕成的手指和修剪得整齊泛著淡淡光芒的指甲,令人不敢有半點褻瀆之心。
隻見那女子的指尖忽而閃出一團青光,柔和而帶珠澤,青光一閃,脫離指尖而去,落在一名受了傷的中年漢子傷口之上。
傷口血汙已濃,隱隱有些潰爛。青光撲上,如星辰閃爍,片刻之間,那傷口依然愈合,肌膚如初,隻剩汙血,似乎從沒有過創口。
中年漢子本已坐以待斃,眼前的一幕登時讓他煥發新生,翻身跪拜在地,口中隻呼“神仙”!
女子連番數次,將這群流落街頭的難民傷口一一治療完畢,引得一陣禱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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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那女子不知用了何等仙法,玉手一拋,跪拜的難民眼前多出兩袋錢包。
“這裏有四十多兩碎銀子,你們拿去分了……切勿貪心,否則定有惡報!”
話音方落,人已沒了蹤影。
難民回過神來,恍如夢中。瞧著身邊同伴的傷痕,卻然已回複如初。而那兩袋碎銀子,實實在在的留在眼前。
一名膽大的漢子立刻抓起錢袋子,起身便跑……既然有了銀子,這是神仙給予的澤被,豈能於他人分享!
漢子沒跑兩步,忽的一聲驚呼,捂著右手淒慘呼號,他的右手小指已不知去向,血淋淋的傷口甚是可怕……
鮮血從五指中滲出來,嚇壞了正直茫然的難民。
“我已說了,這些銀子拿去分了,所有人心生貪念,下場隻會更慘!”
又是那溫柔而細膩的聲音,容不得人半點遲疑和抗拒。
眾人一陣拜謝,當先那中年漢子取了錢袋子,將碎銀子一一分於眾人。
遠處高樓之上,那身著鬥篷的女子身邊多了一名少年小道。小道裝扮簡單,隻在身後背負一柄鬆木古劍。
“師姐,咱們這般行事,師父知道,又會責罵!”小道不住埋怨,顯然對女子所為,頗為不解。
“你若不說,這點小事,師父又怎會知曉?”女子望著天空,天際驕陽當空,萬裏無雲,陽光刺的人睜不開眼睛:“明坤,你怎麽突然來了?”
小道努嘴:“師父想著師姐已有半年未回山中,特教我來通知師姐一聲,十月之期將至,莫要忘了此事。又說……”說到這裏,似有難言之隱,支吾一聲,沒在說下去。
“又說甚麽……”女子好奇問道
小道嗨了一聲,拿定主意續道:“又說欒蒼山的陳萍師姐已突破五境入不惑之境……師姐若是再不沉心修煉,這趟會武……不去也罷!”
女子噗呲一聲笑道:“師父還是那
般爭強好勝。不惑話說回來,陳萍當真是欒蒼山百年間第一人了。這般年紀能夠入六境,實屬令人驚訝,也隻有傳說的那位劍仙前輩,可以於她相比了!依我看,那第一的名號非她莫屬!”
小道奇怪道:“師姐……你怎得這般就認輸了!我還在想什麽時候,咱們也能措一措欒蒼山的威風。省的那聞師伯總覺得他天下第一似的!”
女子笑道:“第一有何羨慕,第二第三又有何可悲哀?明坤師弟,您修行許久,何必還計較這般得失。陳萍姊姊所能得了第一,那是她應得的。所謂隨緣,何必執著!”
小道頗不服氣:“話雖如此,可誰也不想落敗不是……”
女子沉吟道:“勝敗於心,若是你勝過昨日的自己,那便是輸了他人,也應開心不是。好了,這事兒就不去討論了,回去請告知師父,明夷定不會忘了十月之約,請師父安心。”
小道輕歎一聲:“行啦,我知道,師姐安心,明坤去啦!”話音未落,小道兒身子一側,化作一抹殘影,往東而去。
女子微微一笑,落下街道,尋了一間尚在營業的茶樓,要了一份“穀底清”,坐在二樓角落,自烹自飲!
二樓隻有兩桌客人,戰亂之時,能夠有人光顧已是萬般難得了。此時除卻女子,另一桌則是一名文弱的書生。
書生生的眉清目秀,也點了一份“穀底清”,不同的是,茶已請茶博士泡好,隻需小心燙口便好。
俄而,一名濃胡大漢奔上樓來,望了一眼,見著書生,連忙跑了過來。
書生見來人一身大汗淋漓,倒了一杯茶,推了過去:“快些歇歇再說!”
那大漢接了茶:“多謝先生。”窗外烈日炎炎,大漢氣喘籲籲,早已是喉幹似火,也不管茶水燙不燙,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大漢喘了口氣:“先生,我已查的清楚,他們……”
書生眼見有旁人再側,出手止住那大漢言語:“暫且歇著,有事兒待會再說。”
俄而又有一名漢子奔上二樓,也是一般汗流浹背,也是剛想說話,便被那書生攔住了聲。
女子自顧品茗,對那神神秘秘的三人毫不在意,水霧縈繞,悠閑自在。
那三人喝完了茶,書生丟了一堆銅版,豪氣說了聲:“打賞!”便下樓去了。
茶博士見著,立刻恭恭敬敬的將三人引下樓。
書生邊下樓梯邊問道:“博士,我且問你件事,左近是不是來了些外人?”
“嗨,小先生說的是,現下是戰亂,來什麽人都不覺得奇怪,咱們小本生意,隻管好好營生,旁的可不敢多問!”茶博士將三人送到門外,恭敬送客:“客官……下次再來!”
書生“嗯”的一聲,似乎在回應那茶博士的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三人頭也不回,盯著烈日,往鎮外走去。
“結賬!”二樓的女子喊了一聲,丟了一塊碎銀子,未等茶博士支應,也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