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七節 喜憂
明夷抬眼看去,但見來人身著火紅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得不盈一握,腰帶上掛著一塊如意玉玨,眉心一朵紅色花映,稱的麵若桃花。萬千青絲梳成單螺,斜插一支七寶琉璃簪,簪上明珠瑩瑩如星,她蓮步輕移,帶著明珠晃動,更顯得迷離。那女子眉清目秀,清麗勝仙,雅致溫婉,一顰一笑盡顯親切。
那女子邊走邊道:“明夷師妹,你不回山莊,到這裏作甚!”
明夷瞧著來人,臉上更顯尷尬道:“紅師姐,這個……唔……是這樣,這位是我的朋友,前日因歹人所害,受了重傷,萬不得已才來叨擾師姐們清修,請大師姐體恤!”
沈牧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驚,原來自己已昏迷兩日,卻不知黃家圩之事結果如何,自己帶來的人有沒有活著的,那糧倉有沒有燒個成功,又不曉得此時到底身在何處,外邊這些人聽起來應是明夷的同門師姐,那大概就是明夷的師門所在。按道理,同門同袍理當情同姐妹,怎的這些人對明夷的態度這般不太友善。
那女子便是花溪穀大師姐將離紅,將離紅聞言,身子一輕,好似一片飛羽,輕飄飄的落在明夷馬車前。
她伸手一探,把住沈牧的手腕,沉吟道:“這是受了雷部神通的重創,傷到了內髒,須得盡快服用三花續命散,你那地部神通雖能夠治療外傷,卻無法醫治內創。快將他送到西廂醫所,我取藥便來。”說話間,不待明夷言謝,便飄然而去。
明夷見將離伸手把脈,本想出言說些細節,可將離紅一雙丹鳳眼流波轉動自帶威嚴,明夷竟嚇的一時不敢言語,待聽到將離紅言中沈牧乃是受了雷部道炁之傷,又是一陣拜服,想來沈牧這傷此時此刻也隻有此人能夠搭救了。
她思緒方畢,將離紅已然離去,便連忙趕車跟上。金鳳、禽華二人見是大師姐之命,也不再阻攔,隻是衝著明夷又是一陣打趣:“明師妹,當心你的耳朵,又要被人擰的齜牙咧嘴……”
馬車到了西廂醫所,明夷將沈牧扶到軟塌之上,這醫所裏擺設雅致,雖然房內無人,香爐裏卻燃著清香,那香氣好似桂花一般,香甜沁人。
明夷擔心傷勢,一直守在榻旁。沈牧甚是感恩,這個隻見一麵的女子,不知道為什麽這般恪守她於寧寒之間的約定。
沈牧不敢問,他害怕明夷不會回答,反而又引起自己心中的悲楚。此時的明夷似再沉思,至於想什麽,沈牧不知道,連明夷自己都不清楚,腦袋裏亂哄哄的。
禽華、金鳳說的對,她帶一名陌生人入穀,師父知道了,一定又是一陣訓斥。想著寧寒已死,而殺死寧寒的人竟是自己放走的那名金發女郎,悔恨不已。又回憶起了十年前,自己還是個孩童時,寧寒外出歸來,總會給自己帶上一支心心念念的糖葫蘆……從他的懷中取出來,包裹在糖紙裏,溫溫熱熱的!
思緒飛散,混亂不堪
不消盞茶功夫,將離紅一襲紅衣飄然而至。
將離紅將
手中兩瓶個瓷瓶遞給明夷,說道:“你取這裏藥丸各二顆,以水喂他吃了。”
明夷自桌上茶壺倒來一杯清水,依將離紅所言,取了藥丸,但見那藥丸大小好似螻蟻,卻不知這四顆小東西又怎能救人性命。
明夷於將離紅雖同屬一門,卻並非一脈。她曾聽過這百花續命散乃是百花一脈的聖藥。
百花一脈弟子有二絕,謂之毒、藥。毒是用毒,藥是醫治。百花穀承襲道家煉丹之法,道家所煉丹藥有枯骨生肉妙手回春的靈藥,亦有殺人無形瞬間致命的毒藥。這一脈的弟子曆代研習百草,這續命散是川芎、桃仁、紅花、赤芍、丹參、蒲黃、、沒藥等草煉製而成,皆是醫治內傷的良藥,有通暢血脈、消散瘀滯、調理內息之效。更兼藥丸之中添加了雪蓮、老參、蛇膽等物,可以補氣、行氣、養血。
沈牧被邢保澄一錘集中胸口,那雷部道炁何等剛猛,縱然沈牧調運真炁於一點,仍是震傷了他的五髒六腑,淤血堵塞,氣鬱內胸。雖得明夷用地部道法逼出許多淤血,又醫治了外傷。但內息紊亂,氣血翻湧不止,是以才會疼痛難忍,將離紅一探之下,便知病理,故而對症下藥先使得沈牧可以自行調息,如此一來,接下來的續骨療傷便可以減輕一份痛楚。
良藥入口,沈牧但覺喉間散出一團香氣,四肢八骸之間登時衝出一股股暖流,體內的道炁被這暖流牽引,遊走於全身,說不出的痛快。
暖流轉了數圈,沈牧又覺得胸腔一陣惡心,胃酸用上,“哇”的一聲,一口汙血混著胃液一同吐了出來,繼而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沈牧吐血的瞬間,將離紅右手輕攬,將明夷拖開半步,同時左手劍指虛點,二人身前多了一張透明屏障,將那噴出來的汙血盡數擋下。繼而手一揮,劍指點在額間,衝著屏障一指一甩,那屏障驀然卷起,形成一個足球大小的圓球,將沈牧吐出來汙漬盡數包裹,“嗖”的一聲,飛出門外,落在遠處的花肥之上。
這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毫無任何征兆,醫所之內,渾然如初。若非沈牧嘴角殘留的汙血,任誰都不會知道他曾嘔出半升黑紫的淤血來!
“紅師姐,他沒事兒吧!”明夷見著方才還頗有精神的沈牧忽然昏迷不醒,心中登時有些兒慌亂。
將離紅笑道:“淤血一出,內傷便無大礙。他之所以昏迷,乃是因為體內道炁空乏而致,兼之原本堵塞的血脈瞬間暢通,貫入氣海,盈不補虧,故而反噬心神,睡一覺便好!”
明夷籲了口氣:“他若是死了,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寧叔交代?”
將離紅凝眉問道:“寧叔?你見過寧寒師叔?”
明夷點點頭:“月前他曾找過我,還騙了師父珍藏的一塊“石頭”!”
將離紅輕輕搖頭,對寧寒此等行為頗為無奈:“寧師叔總是這般格格不入,他早已離開宗門,怎麽又忽然返回,且這般悄無聲息,我連消息都沒聽過。”
明夷
道:“寧叔他自有苦衷,我也曾問過此事,可是他總是閉口不談。哦,對了,這人便是寧叔所納之徒,名喚沈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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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離紅又是皺了眉頭:“奇怪,這人年歲不小,師叔怎的會收這般年紀之人為徒,早已過了修行的時間。瞧他境界,似乎剛入知心境!”
明夷輕歎一聲:“五叔於幾位師叔伯本就合不來,更何況師姐也知道,梵捱一脈的脾氣,總之,我也想不通!”
將離紅道:“罷了……這麽算來這人算是咱們小師弟了……我用穀中丹藥救他,也算不得違了門規。”沉吟一聲。將離紅又道:“對了,五叔現下如何?他徒弟受了這麽重的傷,自己不親自送來,偏偏使你跑這一趟,真是……真是……”她本想說寧寒真是不可理喻,念及寧寒終究是長了自己一輩,這種話還是不說的好。
明夷一陣沉默,良久才說:“寧叔……已經道歸塵土了!”
將離紅身體一顫,這個噩耗帶來的衝擊頗為明顯,將離紅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返身取了一方木盒,自盒子內取出幾塊如同膏藥一般的存在東西:“這事龍涎續骨膏,等半個時候後敷在他斷臂之上……他肋骨斷了六根,左手臂也是粉碎性骨裂,這膏子隻能幫他活血化瘀,加速回複,所想盡快康複,需得玉清師父親自出手,你可帶他盡快去山莊,師父估摸著還要在山莊待上一陣子!”
明夷嗯了一聲,忽的反應過來:“師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將離紅微微一笑,笑的有些熱勉強:“我去辦件事,這裏有你夠了。晚些時候再山莊見吧!”
明夷心知將離紅不想說的事,自己便是問一萬次,也是無濟於事,隻好由她去了。
同一時間,臨清城外,慕容桓領著大軍前往預定地點設伏。
一名傷痕累累的騎士快馬揚鞭,自左側羊腸小路飛馳而來。
慕容桓識得來人正是於沈牧前往黃家圩的士卒,令眾軍為其開道。
那人奔到近前,翻身下馬。
“稟鎮南王……急報!”
慕容桓神情焦灼,不知是喜是憂,聲音顫抖道:“快……快說……”
那人跪地叩拜:“回王爺,大事……成了……”
一旁的顧朗軒聞言,立刻拱手賀道:“恭喜王爺!”
慕容桓撚須微笑:“沈先生果然從沒讓老夫失望過……”一顆石頭,終於落下,慕容桓仰天大笑三聲,續道:“沈將軍現在何處?”
那人忽的一聲啼哭,伸袖抹淚:“沈將軍……沈將軍於叛軍賊首邢保澄同歸……同歸於盡了!一百人,隻剩下我一人活著回來!”
“什麽?”慕容桓眼前一黑,險些栽下馬來,幸得顧朗軒眼疾手快,跳下馬匹,將慕容桓扶住,才沒有釀成慘劇!
良久,慕容桓才從悲戚中回過神來,緩緩說道:“快說,到底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