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她
早在兩三天前，大黑就結束了昏昏沉沉的冬眠狀態，變得活躍了起來，不再願意整天悶在車廂中。
楊明只得隨了大黑的性子，管鏢頭要了一匹駿馬，與眾護衛一起策馬踏雪而行。
大黑則混跡在眾人中間，邁動四足，撒開腳丫子一路狂追，令眾人驚奇的是，別看大黑身材肥碩，跑起來卻如同一團風一般，竟然能跟得上這群產自狂野之地，日行數千里的雄駒腳力，且耐力驚人，長途賓士之下絲毫不落下風。
眾人嘖嘖稱讚之餘，對這一人一狗不禁更加好奇。
在楊明的眼中，大黑醒來之後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變化，無非是毛色更加黑亮，也更加能跑了而已。
楊明和大黑跑在車隊的最前面，剛剛越上一個山坡，遠處的地平線上驀然現出一座巍峨大城。雄渾、威嚴、壯闊、鐵血的氣息從這頭匍匐在平地上的龐然巨獸身上散發了出來，即便還隔了老遠，楊明仍然感覺一股無比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
以這座鋼鐵巨城為原點，四周蔓延著四通八達，密密麻麻，宛如蛛網一般的道路，每條路上都涌動著如同螞蟻般細小密集的人群，他們簇擁著、歡呼著，源源不斷的往這座西大陸最繁華的人族巨城匯聚而去。
楊明他們所在的官道，便是屬於那無數條道路中的一條。
即便還處在郊區的山坡上，城中散發出的喧囂嘈雜之聲，仍然隱約可聞。
繁華！
無比的繁華！
遠超他想象極致的輝煌鼎盛！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楊明心中除了極度的震驚之外，便沒有任何的念想。
「嗷嗚！」大黑站在他身旁，望著那座人族巨城，喉中發出一聲如狼似虎的吼叫，也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
這趟車隊的鏢頭名叫呂偉，是一名黃金鏢頭，不管是實力還是地位比劉林要高出不少。
呂偉按馬向前，站在山坡上，看了一眼楊明震驚的神色，笑道：「這便是我等此行的目的地，諾曼帝國首都——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天空之城！」楊明口中輕呢兩聲，隨後自語道：「如此輝煌鼎盛、如此盛況空前，此乃我人族之喜。天空之城，不愧是天空之城！」
聽到楊明話語中如此推崇，呂偉搖了搖頭，有些不以為然。
「天空之城乃諾曼首都，位於西大陸中心位置，地里優勢得天獨厚，各方面條件都是極好，乃是西大陸當之無愧的經濟中心。」
「天空之城與大光明主城，魔都，暴雪之城，颶風之城並稱為西大陸五大主城，亦是人族十大雄城之一。確實是人口鼎盛，繁華至極，可是要與我大乾國都，人族第一聖城——九龍皇城相比，卻遠遠不及。且不說九龍皇城，只講我大乾四大王城，不管是規模還是繁華程度，都毫不孫色於這天空之城。」呂偉停了一下，繼續說道；「當然，在西大陸，天空之城到當得上這人族聖城稱號。」
「什麼？大乾九龍皇城竟然比這天空之城還要繁盛？」不止是楊明，就連他腦海中的太元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在他們的認知中，天空之城就已經是超越了他們想象力極致的存在，何況是遠比天空之城還要繁華的九龍皇城。
以他們此刻的見識與心情，想象不出那座人族第一聖城的模樣。
看到楊明驚駭的神情，呂偉面帶笑容，樂呵呵的道：「楊公子如若不信，等以後到了大乾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泱泱華夏，中央之國，東方明珠。那個地方真有大家說的那麼好嗎？」楊明抬起自己的雙手，神色有些迷離：「我既然是華夏族人，那麼終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故土。大哥曾說過，落葉歸根，這也是我的想法。」
呂偉點了點頭，頗為贊同「落葉歸根，楊公子說的極是。我華夏族人不管在那裡，大乾才是我們的故土，才是我們的棲身地與埋葬地。而我大乾的輝煌亦不是這西大陸所能比擬的，別看我紫風財團在西大陸地位崇高，無往不利，可在大乾帝國，就算是金旗掌令陸大人最高不過一八品令尹，當不得這般威勢濃重。」
呂偉神色有些倨傲，亦有些嚮往：「大乾才是我華夏族人的根源，才是我人族的希望所在。」
說話之際，眾人已下了山坡。不遠處就是天空之城了，路上的行人驟然間多了起來，車隊的速度也開始逐漸變得緩慢。
不多時，這座人族巨城已躍然眼前。
城牆高達百丈，厚十丈有餘，全部用青石與鐵水混合澆築而成，堅硬無比，在無數年風雨的侵襲下，歸然不動，泛著黑黝黝的光澤。
站在牆下往上望去，只覺牆體如山嶽般雄渾厚重，遮天蔽日，攝人心魄。
城牆上塔樓林立，箭塔森森，各種各樣的戰爭殺器整齊擺放，泛著令人膽寒的光。
五步一樓，三步一台，十步一崗。每隔一二十米的距離，便有巨大的投石車，火炮台，加農炮聳立其上，投射出巨大的死亡陰影。
城牆上一隊隊身穿盔甲，手持刀劍的鐵血士兵往來穿梭，來回巡視。
十丈厚的牆體中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孔洞，可想而知，一旦發生戰爭，城牆中就會射出無數奪命之物，成為令敵人絕望的死亡屏障。
在城牆後面百丈的位置，每座城門之後，都聳立著兩座巨大無匹，通體暗黑色的法師塔，塔身上刻滿了無數玄奧莫名的魔法圖紋，上面隱隱有電光遊走，白芒閃爍。
法師塔比城牆高二三十丈，塔尖成「u」字月牙型，最中間一根巨大的黑色法杖托起一顆光芒璀璨的魔法水晶。一道乳白色的光線從水晶中間一穿而過，連接了兩側月牙。
天空之城有四座城門，共八座法師塔。
這八座法師塔乃是鬱金香大帝親手督建而成，自從修好之後的五千年來，從來沒有亮過，亦從未有人知其威力。
看著天空之城厚重如山嶽的城牆，看著城牆投射出大片陰影的戰爭殺器，看著那通體電光閃爍，一望之下便令人膽寒的法師塔。
楊明如同其他人一樣，不禁發出一道嘆息：「如此雄城，當真是飛鳥難渡，便有千萬雄兵亦是無濟於事。」
聽到楊明此話，呂偉策馬向前，與楊明並肩而行，笑道：「小兄弟，這可未必。」
「這城牆比銅牆鐵壁更甚，上面更有如此之多的防禦工事，如何能破！」楊明奇道。
呂偉笑了笑，壓低了聲音：「西大陸人生性耿直，講究騎士風格，喜歡擺明了車馬，明火執仗硬幹，若是這樣，別說千萬兵馬，就算來的再多在這如同天塹一般的防禦工事上面，也是有來無回。」
「可在我們東大陸，這攻城的學問可就多了，戰爭里的手段更是虛實難測，靈活多變，無所不用其極，詭詐無比！這天空之城能防得住西大陸人，卻防不住我呂偉！」語氣頗為自信之意。
楊明不禁被他撓的心頭痒痒，當即問道：「敢問呂兄有何良策？」
呂偉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望了望城門兩旁巡視的士兵，發現沒人注意到這邊，方才低聲說道：「這座雄城，耗費百年建成，那幾座法師塔更是可以屠龍滅鳳，蠻力可攻不下來。可戰爭當中，虛虛實實，手段若用得好，拿下卻也容易。」
「若想攻下此城，得幾大兵種交互運用，讓人猜不到你的動向，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才能見效。在我大乾，有一樣兵種是西大陸所沒有的，便是裝填了秘制炸彈的敢死隊，亦稱炸彈兵。此炸彈兵只修輕身功法，戰鬥力幾乎為零，即便是一個一級戰士他們都不是對手。可他們的優點便在於速度奇快，不懼生死，且訓練昂貴。」
「先用一定數量的攻城兵，巨人、魔獸，刀兵及弓箭手做炮灰，與守城方形成膠著狀態，待其心生大意之際，派與先前同樣的兵種做掩護，中間夾雜了幾隊炸彈兵，對方一定會和先前一樣，先攻擊對城牆威懾力較大的兵種。嘿嘿……到這個時候，只要炸彈兵一碰到城牆……嘿嘿，別看這城牆厚達十丈，可在幾隊炸彈兵面前……嘿嘿，一個呼吸不要，就會被炸成飛灰。嘿嘿……就算對面神機妙算，猜到中間有炸彈兵，他也不知道到底誰才是炸彈兵，盲目狂轟亂炸的話，仍然提防不住。城牆一破，外面的士兵一旦衝進來，什麼投石塔，炮台，法師塔全沒了用武之力，只能憑手中刀槍與攻城方肉搏。可以這麼說，城牆一破，此城必陷！」
楊明聽了呂偉所言，怔了片刻，道：「呂兄所言，實在是令人茅塞頓開，受教，受教了！」
此時商會車隊已過了城門，呂偉跳下馬來，牽著韁繩，將身上的積雪拍打幹凈，沉聲道：「兵者，詭道也！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方是取勝之策。須知，雄城萬丈，也擋不住人心險惡，天下沒有什麼破不了的城池，我大乾國都亦是一樣，關鍵還是在於民心。」
到了天空之城，也是楊明與商會分道揚鑣之際了。
楊明與呂偉道了別，講了些客套話，便帶著大黑一路往前走去。
呂偉則是領著車隊，往紫風財團在帝都的駐點交接貨物去了。
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離春季招生的日期還有三天。
楊明領著大黑，在天空之城行走，所見所聞令他眼花繚亂，少年內心興奮不已，大黑亦是不時發出只有楊明才懂的嗚咽之聲。
寬達十幾米的街道俱是用潔白的大理石鋪就而成，兩旁擺放著無數在寒冬中盛開的奇異花朵，一縷縷清香蔓延在天空之城的角落裡，令人心曠神怡。
道路兩旁林立著各種各樣的商店，裡面的商品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許多衣著鮮艷的富家公子從裡面進進出出。街道上的行人如同雨滴一般密集，俱是神色匆忙，行走之際，摩肩接踵。
不時有面容精緻，身材火辣，身著貴族服飾的美婦人從街道上穿過，在周圍無數大漢垂涎欲滴的眼神下，如同一頭驕傲的孔雀，優雅的走過，留下一陣香風。
楊明帶著大黑，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行走，到處亂逛，待到天黑之際，稍微滿足了少年興奮而旺盛的好奇之心，肚子已經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楊明望了一眼塔樓上的巨大魔法指針，正好是五點三刻，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他趕忙在路邊找了一家餐館。
三斤牛肉，兩隻燒雞，一隻燒鵝，一大盆米飯，這便是楊明和大黑的晚餐。
片刻之後，桌上除了盛米飯的木盆以外，連骨頭都不見了。
米飯和肉是楊明和大黑共同吃的。
骨頭是大黑獨自吃的。
在侍者有些嫌棄的眼神中，楊明掏出沉甸甸的袋子結賬。
這家餐館的東西味道還可以，可這麼一點東西竟然要兩枚金幣！楊明嘴角一陣抽搐，出門之際，看了一眼餐館的名字「菲斯」，心中暗自想著，以後再也不來了。
從莽山鎮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帶了三百二十一枚金幣，給了刀疤男五十枚，這半年多的路程又陸續花了一些，剛剛結完帳之後，還有二百五十枚整。
這是自己身上所有的積蓄了，可要好好節省才行。
楊明嘴裡咕隆著，出了餐館，走了十餘米距離，斜面一個瘦削的身影急急忙忙的向他跑來。
來不及躲閃，「嘭」的一聲，那人直接撞在楊明身上，摔倒在地，顯得極為狼狽。
「不好意思，剛剛天色太暗了，我沒注意看。」剛來天空之城，就將別人撞倒了，楊明臉頰發燙，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道歉。
那人推了一下楊明，沒有推開，只能順著楊明的力道站了起來，四目交接之際，楊明愣住了，心頭狂震，一抹緋紅順著他的脖頸極速蔓延了上來，只一瞬間，他的臉龐便一片通紅。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神啊，如此明亮，如此圓潤。
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髒兮兮的臉龐掩飾不了原本紅潤迷人的色彩。
兩條細長的柳葉眉彎在一起，隱藏著令人心痛的柔軟。
小巧高聳的鼻樑下，是一張慘白的，沒有任何血色的嘴唇。
柔軟、白皙、小巧，弧度優美……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漩渦一般，吸住楊明的心神。
宛如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中，似乎蘊含著世間最動人的風景，令楊明瞬間就沉醉了下去。
那雙眼神是如此的驚慌、害怕，就如同森林中被獵人追捕的七彩小鹿一般，令人忍不住疼惜。
身材和楊明一般，卻比他更加瘦削，更加柔弱不堪，好像一碰就會倒下一般。
真是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見到自己撞倒的是一個如此柔弱的少女，楊明更加愧疚，盤算在腦海中的滿腔致歉之話在他見到這少女的瞬間蒸發的乾乾淨淨。
握著少女冰冷而柔軟的手，楊明心中狂跳不已，臉龐燒的緋紅，全然沒有了平日的機敏。
正在尷尬之際，少女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一把甩開他的手，逃命似的跑開了。
楊明不知何意，趕忙追了上去。
以他的腳力，幾步就到了少女的身後，她往後一望，發現楊明如影如行般緊隨著她，神色更加驚慌，楊明在她眼中竟然還看到了一絲恐懼之色。
雖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見她如此神情，楊明心中驀然一痛，住了腳步，不在追趕。
那女子三步並做兩步，急急忙忙跑開了，一瞬間便沒了影子。
看著少女的身形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楊明心中如同丟了什麼一般，悶悶不樂，也沒了性質再去閑逛。
此刻，他的腦海中，滿是少女的身影，滿是她那雙明亮、柔軟的眼眸，滿是她楚楚可憐的身影。
她的氣質，她眸子中隱藏的令人心痛的柔軟，她的無助，令他的心如同被揪了起來，滿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