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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73章 男兒之立重千鈞(1)

  夕陽晚照中,趙歡擲酒而歌,其慨然英姿被剪成定格,便像是一個俠客,又像一個將軍。太史雲央的眼睛亮晶晶的,胸前的雙手不斷將綉帕絞起,那變幻的鼓點如有千軍萬馬般衝殺撻伐,殺到了眾人的眼前,也衝進了她的心裡。 

  詩畢鼓落,眾人皆是訝住。 

  空氣像一張綢子被人驟然拉緊,安靜,絕對的安靜。 

  趙歡詩嘯,便是那首名震後世的《沁園春·雪》,只是在人名和典故處做了幾分修改,好與戰國的時代相契。想那後世,當年主席詩成,重慶方面組織了一大批酸腐文人以相同的詞牌填作,三個月的時間發表了《沁園春》30餘首,卻終無有一篇能出其右,無有一首能掠其鋒芒。柳亞子評:「中國有詞以來第一手,雖蘇、辛猶未能抗手,況餘子乎?」 

  席間眾人聽完均是呆住,猶自餘韻未消。便只覺這首「詩」格調新穎,運詞瑰奇,言辭所繪,觸目皆是嚴冬酷寒、瀚海闌干之景,然而所詠之志,則毫無蕭涼肅殺之氣,反而卻雄渾大氣,慷慨闊達。其詩想浪漫,卻又與屈原之「香草美人」「山鬼湘君」的浪漫不同;其意境深遠高絕,一時竟找不出什麼現成的辭彙可以將其概括描摹。 

  可是——「惜唐堯舜禹,略輸文采;商湯周武,稍遜風騷。一代天驕,趙武靈王,只識彎弓射大雕。」這是什麼樣吞食天地的口氣?這趙歡一個別國的小小質子怎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座無虛席的宴上沒有一人鼓掌,偌大的閣中也無一人敢發出聲音。 

  忽然「咣啷」一聲,一盞銅鼎被人拋擲在編鐘之上,發出了一聲鴻音。 

  「……哈,啊……好!」一名年輕的文士掌拍桌案,大聲呼道。不是「彩」,就是一個「好」——人的最本能的反應便是「好」,然而這一個最簡單的音節,在他說來卻是斷斷續續,好容易才發完整,原來他說話有些口吃,是一個結巴。 

  方才他一股豪邁之氣鬱在胸口,卻又不能自口而發,索性便拿起面前案上的一盞盛肉的小鼎,胡亂地砸將出去了。看樣子,他雖是個結巴,卻是個性情中人。 

  「啪!」的一聲又是一盞酒樽砸地:「好!」 

  「啪!咣!哐!」 

  整個閣中頓時嘈如市集,洒脫孟浪的年輕士子紛紛丟出什麼東西來表達自己心中的豪情,老成持重者則手拍桌案,齊聲呼好。只剩下太史華一行不學無術的幾人,還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戰國之世,天下大爭,凡有血氣著皆有爭心,這些士子心底何嘗沒有一個「欲與天公試比高」的夢? 

  徐風激動得滿面通紅,來到趙歡近前伏地而拜:「公子真乃天人也,徐風輸得心服口服,此詩卻是萬萬不敢應戰的。」說罷未待趙歡虛扶,便自己起來誠惶誠恐地退到一邊。 

  徐風棄權,二比一,趙歡贏了兩局,趙歡勝。 

  這時,那個擲鼎的始作俑者自桌案後起身來到庭中,先是向著雲央和公子建深躬,他知自己發音不便,只簡單地說句「失……失禮。」便又風風火火走到離趙歡還有兩步的地方,也是深躬一禮,自報家門道:「子子子……子歡公子好。我……我是韓……韓國的質子韓……韓非。」 

  「唔?」趙歡本來聽到他也是別國質子已覺得親切,待聽到韓非兩個字,忙蹲低身姿結結實實將他攙扶起來,上下好一番打量:這可是韓非子啊。 

  韓非子長得倒是親民,不僅身材相貌平庸,加上口舌不利便顯得有些木訥。 

  然而這些都擋不住我們趙大公子的「追星」熱情,他換上另一種語氣道:「韓公子有所不知,這詩其實並非我本人所做,乃是在海外的仙靈島上聽一位下棋老者所賦。我當時覺得這詩逸興遄飛,雄奇瑰麗,便暗記在心了。」 

  聽到了他解釋的人,俱是恍然的一聲「原來如此」。這些詩句原來出自一位世外隱居的耄耋老者,這便說的通了。眾人頓覺心裡一松,卻又有一點失落。 

  然而未出一刻,另一則從齊王宮中流出的消息傳播開來,這趙歡語中所言的老者竟十分有可能是已經成為傳說的人物,孫臏。若說孫臏先生做出這樣的詩章便更加合理了,而趙歡竟能有幸得到孫臏先生的指點,那他豈不便算是孫臏的弟子么?眾人看向趙歡,卻又是另外一種崇敬。 

  這種效果趙歡實未料到,心想:「我與孫臏前輩同出鬼谷,雖然隔著輩分,卻也當真是同門呢。」 

  什麼仙島狐仙,韓非自然是不信的,猶自想表達出自己的心潮之澎湃,和對趙歡的讚賞崇敬,奈何磕磕巴巴憋了個滿臉通紅。 

  趙歡卻一點沒有不耐,正欲拉住韓非來場推心置腹的學術討論,身後忽然「啪」地又是一聲脆響。這回倒不是誰又丟擲了酒具,趙歡轉頭便見徐風痛苦地伏在地下,半邊的臉頰被扇得血紅,其他的地方卻是面無血色。 

  太史華戟指罵道:「你這賤人,為何不戰而退,為何故意放水?說!」 

  徐風辯解道:「風兒沒有啊,是子歡公子的詩作高妙,我當真不敵。」 

  「方才那趙歡自己說了,這詩是他聽來的,不是本人做的。這局廢掉不算,你快與他再去戰過!」太史華吩咐道。 

  徐風凄然搖了搖頭:「那不過是子歡公子的自謙之語罷了,如何信得?公子之詩,風兒不及也,縱然再比上十場也是必敗的。」 

  「放屁!我倒是看出來了,你與這趙歡勾勾搭搭,必有姦情!」太史華的巴掌高高揚起又要落下,突然腕子被人叼住。 

  「住手!」趙歡厲聲道。 

  太史華的手下看到主人受到威脅,飛快聚攏,一個巨大的黑影沖將過來,直接把趙歡撞了出去。趙歡穩住身形,定睛而視,只見二人中間橫著一名巨漢,身高愈丈倒是比黑膚的個頭還要猛那麼一些。 

  太史華活動了活動方才被抓握的手腕,彎腰大力捏起徐風的下頜:「還說沒有姦情嗎?他這麼緊張你作甚?」 

  「太史華你莫血口噴人!」趙歡道: 

  太史華喲的一聲:「這便心疼了?」又啪啪拍起徐風的臉道:「好個郎情妾意啊~」 

  趙歡最見不得別人欺凌弱小,大步流星上前,卻被那尊「黑面神」給擋住了。「黑面神」碾動身形向趙歡擠壓而來,另一個巨大黑影忽而掠至,黑膚腆著大肚子從趙歡身後一縱而出,「黑面神」與「黑鐵塔」的碰撞,渾然一聲沉悶肉響,地板驚起一片煙塵。 

  太史華道:「趙歡,你若想救這賤人,便將方才詩賽作廢,我們各派三人,再來三場『武比』,若你勝了,賤人歸你,若你輸了,花珠歸我。你可敢嗎?」 

  「夠了!」一聲清冷的嬌喝,太史雲央柳眉倒豎道,「華兒,你今日還沒胡鬧夠么?」 

  趙歡向著她感激一望,回眸盯住太史華,卻異常堅定:「無妨,我,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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