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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138章 武比之斗陣

  洪鐘一聲長鳴,緊接著便是一陣整齊沉悶的鼓聲。 

  鐘鳴,是為報時;擊鼓,是為聚將。 

  鐘鳴鼓響之中,兩個英氣勃然的年輕人互相對視著,互不相讓。 

  盛神法五龍,趙歡習扶搖策,得五龍之氣,精芒愈發犀利逼人;與之對視,李園卻也絲毫不落下風,可見其心神意志的強大。 

  堅忍,通常是一種可貴的品質,但在有的人身上,便會顯得非常可怕。 

  要知道,依著李園本來的計劃,假太史雲央之手間接殺死趙歡這個宿敵,再以此挑動太史高與趙公子府的仇恨,從而引來趙國發難,好為田單謀得利益,自然,也是為他自己謀利。這個計劃雖然複雜,但每一步都無不充滿了他的精確算計。 

  當日在螭園中,趙歡喝下毒酒後突然失蹤,他也並未太過擔心,那猛毒見血封喉,他親眼見到趙歡一飲而盡,縱然一時迴光返照也縱無生還之理。 

  李園深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是以擄了雲央躲入田府,恰逢田單詢問事情進展,公羊長老又召他商議墨家起事之事,公羊老兒熱情高漲,一番計議雄雞破曉他竟是沒來得及與雲央成就「好事」,卻是將紅丸的加量餵食下去,將這種來自靈魂的顫慄深深地種進了太史雲央的心裡。 

  有此憑恃,這也是為什麼稷下大比這種場合,他卻敢公然與雲央出雙入對的原因了。 

  雲央的背叛,無疑又是轟向太史家的一記重拳。 

  到時候大可將趙歡這個冤死鬼身上的罪名洗清,既然不是他擄走了雲央,太史華無端衝擊趙國質子府,行為視同宣戰,趙國豈能不做出反應?趙威后施壓,齊王自然要找人出來承擔罪責。 

  這人嘛自然不是太史高,就是太史華。 

  而他李園,不過是與佳人「夜遊」了一番而已。 

  有紅丸在手,太史雲央怎麼說,還不是取決於他想讓她怎麼說? 

  太史華也定是不敢把合謀下毒的事說出來的,加之又有田單的支持,又有誰能奈他何? 

  可是李園萬萬也沒有想到,本來萬無一失的計劃出現了第一萬零一種可能,一個最不該出現的人竟出現了…… 

  這這這這,這個公子歡究竟是什麼鳥怪物? 

  那些毒酒足以毒死三頭牛了,他竟然能安然無恙?! 

  此情此境,若是落在別個頭上,怕是早就頹而認輸;但偏偏他不是別個,他是李園。 

  他的確出身寒門,父親早死,母親帶著他個小拖油瓶改嫁,後來又有了一個妹妹,一家人過得非常凄苦。再後來繼父也死了,貌美守寡的母親拋頭露面討生計,妹妹年紀小又不懂事,從八歲起小李園便要開始應付各種找上門的麻煩和一波波的流氓登徒子,學會了笑臉討飯食,也學會了背地敲悶棍,他靠著自己地堅忍和努力才走到今天,他永遠也不想再過過去的生活,他要出頭! 

  終於,趙歡的眼神首先偏斜了,不敢再與他對視,李園的嘴角輕蔑的一笑,心道公子哥兒到底是公子哥兒,卻突然發現,趙歡將眼神偏離並非因為露怯,而是看著——太史雲央。 

  「雲央,你不用怕!」 

  趙歡的清亮的嗓音響起來了:「有我在,絕對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 

  「子歡……」 

  美少婦終於動容了,稷下學宮熙熙攘攘,但她卻是多麼無助,這一句簡單的「不用害怕」,除了趙歡,田換月說沒用,太子田健說沒用,大哥太史高說沒用,她貴為王后的二姐說也沒用,況且他們竟是什麼也沒有說。 

  趙歡今天只和她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平安就好」,一句是「不要害怕」。 

  輕飄飄的話語自然不能解決實際的問題,但卻讓她從最孤獨無助的境地走了出來。 

  看著三人異常的表情,現在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覺到其中必有文章了,看熱鬧的人圍過來越來越多,李園惡狠狠地瞪了雲央一眼,丟下一聲殘忍的冷哼,斬袖徑直入殿。 

  趙歡對雲央點了點頭,千言萬語不多講,也入到武比的偏殿之內。 

  這武比的偏殿,修建的頗為開闊高廣。八根垂立的紅漆大柱,主席的王座之下,是四個巨大的演武池,這演武池不同於一般沙盤模型,卻是由真正的山岩雕磨而成,山川、河流、平原、城池、箭樓都無不惟妙惟肖。 

  與一般軍營沙盤中以彩旗代表軍隊的慣例不同,稷下之武比必以棋子代表士卒,不同的顏色用以區分陣營,而各異的形狀則標明兵種,又另有雲梯、井闌、衝車、望樓等多種器械模型,這樣一來,兩房的陣型排布便更加形象靈活。 

  這稷下演武的實質,乃斗陣也! 

  隆隆戰鼓中,參加武比的士人在主席之前拍成了四個方隊。 

  稷下大比,可以三場全部參加,亦可擇一而試,所以與方才文比之時不同,趙歡覺得四周雄性氣息噴張濃烈,參加這武比的不少都是戰陣赳赳的劍士武夫。 

  倏爾鼓畢,主席王座之下,主持武比的,是田姓公族中一位中年將軍。他的身份不比荀況般超然,對著齊王請示再三,又當眾宣讀了演武規則,接著令旗揮落,急促的進軍鼓點再次敲響。 

  武士們來到演武池間,各佔一個角落,開始排兵布陣。 

  與李園首先比試的是一名來自楚國的中年男人,雖然穿著布衣,但觀其形貌氣質,分明便是一位喬裝打扮的楚君將領。 

  稷下學宮乃天下好學之士的聖地,別國名將喬裝易名參加稷下大比,亦屬常有之事,稷下之士司空見慣,並不為奇。 

  楚人好勇,看對面的李園是一個白面後生便又更加輕視,一上場便將己方兵力排布捲曲橫越的一線,直如一條蜿蜒矯捷的巨蟒,向著李園一方快速遊走。 

  四圍觀戰的人中已有懂行之人暗呼道:一字長蛇陣耶? 

  所謂一字長蛇,並非把陣型排為一個直挺挺的「一」字,卻是指其布陣的邏輯關係,是使士卒間如同一條長蛇般兩兩相連。 

  這種布陣的邏輯雖看似簡單粗陋,卻十分有效易行,陣法演化,變幻萬端。 

  陣有頭尾,又可分為「蛇頭」「蛇膽」「蛇尾」三個部位。 

  若擊蛇首,則蛇尾動,為卷; 

  若擊蛇尾,則蛇首動,為咬; 

  若擊蛇膽,則首尾齊動,為絞; 

  若敵不作為,長蛇便會閃電出擊,威力無匹。 

  李園的布陣,明顯屬於最後一種:不作為。 

  那人見此更加印證自己的判斷,隆隆戰鼓聲中令旗擺動,自有軍僮將他方的棋子快速位移。進攻之凌厲迅猛,很快便吸引了許多人來觀戰。 

  一字長蛇陣閃擊敵陣,進擊如風,古語有云「風從龍也」,這還哪裡是蛇,分明便是一條出水的猛龍! 

  兩人的兵力明明相當,楚將之陣渾然大氣;而再觀李園之陣,既小又丑,就恰似一隻四腳趴地的土鱉。 

  眾人不禁均想,讓猛龍去吞土鱉,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呢? 

  然而,便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猛龍」的龍首一接近「土鱉」便似被它給死死咬住。「土鱉」不僅在龍捲風中安然無恙,還生生脫下了整個龍首。 

  楚將本想以龍神出擊的雷霆萬鈞之力壓過去,李園危卵之陣必破,此刻也顧不得面子好看,揮旗下令蛇尾出擊。 

  更加奇怪地是,蛇尾堪堪進入「土鱉」的攻擊範圍,便也被生生咬去一節。 

  這李園之陣還是「土鱉」之形,絲毫不散,它明明攻擊距離極短,每探頭「咬」下一口,卻都是極狠。 

  這楚將也是百戰老卒,深諳戰陣之法,此刻卻急的滿頭大汗,憤而下令全線進攻。一時楚陣化為十數道短促有力的閃電。這「土鱉」卻好像一個後世中的橡皮擦,不斷地將經過它的線條擦去。 

  楚將眼角青筋暴起,觀戰眾人亦是稱奇不解。 

  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笑話,墨家的『非攻』大陣,豈是那麼容易好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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