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172章 上將軍府
太子出行,理應侍衛開道,前呼後擁,便是微服喬裝,也應該有三五高手鎮住四面。但趙歡看他此時身邊只帶著一個書僮,不禁心下起疑,和呂不韋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田建一定是偷跑出來的。
齊王已有一個月沒有現身議政,也不宣召大臣,雖然王后極力將其病重的消息捂在宮廷之內,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加之消息不暢,臨淄城裡早已一片風言風語。
若田法章駕崩,太子田建本是板上釘釘的新任齊王,但太史高突然被勒令閉門思過,又有消息傳出上將軍田單已與馥夫人暗通曲款,而一向遠離朝政的海東侯竟也突然公開宣布要支持小公子田假,臨淄城中暗流洶湧,時局難辨。太子卻在這個敏感時候跑到上將軍府要見田換月,也難怪田府的人避而不見了。
見自家主人被田府的一個家奴反嗆,太子身後的書僮破口大罵:「田府老狗,你可想想清楚,我家公子今日受此羞辱,來日做了王上你田府還能有好果子吃?這天大的罪責,你可擔待得起?」
「放肆,退下!」
田建呵斥一聲,勒令書僮閉嘴,他雖然城府不深、心機不重,但自小生長在王室,自然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如今他的父王健在,安能提及即位之事?這書僮口無遮攔,說出這番言語,若往誅心處論已是大逆不道。
田建卻是想不明白:「我待換月阿姊真心實意,我若做了王上,她便就是王后,田叔父之位更加穩固,為何她就是不肯從我所願,田叔父又偏偏要捨近求遠,要去支持王弟呢?這筆賬田叔父怎麼就算不清楚?」
其實田單老謀深算,又豈會權衡不清其中利害?
公子建軟弱,君王后強勢,真要是田建即位,主政之人是誰?自己與太史系勢同水火,一山不容二虎,冰炭焉能同爐?
反觀小公子田假,一旦即位成功,他田單便是擁立之功、定鼎之臣,孤兒寡母在朝野中素無根基,還不是萬事都要聽他的安排?
呂不韋人情練達、深諳世故,一思之下便已將其中關節想通。
趙歡看得雖不及他那麼透徹,卻也知道其中定然存在著某種權利交換,看田建堵在門口,思定現在登門大是不妥,問呂不韋道:「仲兄,這上將軍府可有其他側門。」
呂不韋道:「這我不知,但這麼大的府邸,想來應該開有側門,便讓馬車循院牆而行,定然可以找到。」
趙歡點一點頭,正想囑咐御手調頭,卻聽車外的太子田建一聲高問:「敢問車內是哪位高足?」
原來是他被擋在府門之外,卻又別無他法,正在此時看見一馬車遠遠徑直而來,竟也停在了門口。
田建心道:「田府的人尋個由頭不肯讓我進門,現在又有人登門拜訪,我倒要看看你要作何應對?大不了我就守在這裡,我就是不信,難道你田府還成了油鹽不進的鐵桶不成?」
他這般想著,卻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車上之人下來,這才心急發問。
車內三人對視一眼,搖頭苦笑。趙歡挑開車簾,應聲道:「原來是子建公子,幸會幸會!」
說著他便落車一揖,而田建見是趙歡心中又是一喜。
荀夫子收了趙歡為徒,而田建也常常得到荀夫子的教導,雖然荀況沒有頂著太子傅的頭銜,但也算是他的半個老師,說起來兩人可算是半個同門。
想到了這層關係,田建頓覺親近,作揖回禮,卻又眼珠一轉,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當日在簽華閣中,換月阿姊與趙歡爭執不下,立約做賭,只要他贏了李園便願拜他為師。現在李園眾目睽睽之下被趙歡打敗,更是成了亡命之徒而不知所蹤。說什麼『換月一諾,千金不破』,當日所立之賭約豈可不算?現在田叔父謊稱病重,換月阿姊卻是乾脆一句『不見』。哈哈,不見得好,我們齊人最為尊師重道,你不見我沒關係,現在你的老師來了,你再避而不見,我倒要看看又有什麼說法?」
田假思定,問趙歡道:「子歡公子,不知你來上將軍府所為何事?」
「呃……」趙歡一時語塞,隨即作勢唉的一聲,向田建低聲道:「你也知道,我最近開銷過大,私下便經營了一些生意,這番是找上將軍來拜碼頭的?」
「拜碼頭?」
「便是備了些禮物拜會一下上將軍,好叫上將軍日後多多照拂一下。」
田建「哦」的一個長音,上將軍田單私營漁鹽,這在臨淄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趙歡公子府酒池肉林也是臨淄城中早已風傳之事,而趙歡開了一家「聚寶閣」則也是千真萬確的新近之聞。
田建不思有他,向趙歡道:「子歡公子來得不巧,今日田叔父生病卧床,你怕是要撲個空了。不過,換月公子卻在府中。」
趙歡道:「如此不巧,那我也只有改日登門了。」心中卻想:「這田建對田換月當真是一百二十個真心,我找田單,他卻與我扯起了田換月,不知是何意思。」
田建見他絲毫不接自己這茬,拉著他走到府門之前道:「老狗奴,你可知這是何人?」
田老六在稷下學宮見過趙歡,自是認識,也知家主本約了他商議生意,但當著田建的面,也只好硬著頭皮躬身一禮道:「田老六見過子歡公子,實在不巧,家主偶感風寒,現在卧病在床,今日是無法會客了。」
「無妨無妨……」
趙歡才說了半句,田建便搶過了話頭道:「你可知子歡公子乃是換月阿姊的老師,老師在門外等著,弟子卻避而不見,你說這是何道理?」
「這……」
田老六一時語塞,眼神疑問、求助地看向趙歡。
趙歡忙道:「子建,當日乃是遊戲之言,不可當真,田叔父既然身體有恙,我改日拜訪便是。」
田建卻緊緊拉住他的衣袖道:「換月阿姊最重然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田老六你可是想墮了阿姊之信譽?」
「這這……」
田老六本就是口拙之人,只因性子耿直,平素只聽田單一人的命令,其他一概不管。但他現在卻事先知道趙歡是家主所約之客,便不敢對他太過生硬,所以處處被太子田建搶白。
田建又高喝一聲:「還不快迎我等進府!」說著便拉著趙歡一起望府門闖去。
他才剛踏上台階,忽見一道明亮的劍光,忽聽一聲清亮的劍鳴,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出現在府門之中,田換月持劍而立,冷笑道:
「公子建,你好大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