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回 戈壁神兵
【196】戈壁神兵
一車車物資隨著49年10月修復的京綏鐵路運往大西北,內蒙和西北的羊毛、毛皮、糧食藥材正在沿著這條蓬勃躍動的鋼鐵血脈源源不斷的向中原輸送。 而大量的布匹、紙張、茶磚和部隊換裝的武器也通過這鋼鐵血脈在不斷的輸送往大西北。
連接連雲港至蘭州的隴海線正在緊張的修復和新建中,歷史上這條線路將在1952年全線竣工。只有這條線路的貫通,才能緩解京綏線的壓力,真正讓祖國的西部血脈暢通。
而原定於1952年開始施工到1958年竣工的新中國成立以後修建的最長的鐵路幹線——蘭州至烏魯木齊的蘭新線也在1950這個春節剛過就開始施工了。蘭新線一成,新疆從此對於中原人民來說,將再也不是一個地圖上遙遠陌生的地方。
蘭州,這個千年古城,在中央的規劃下,逐漸成為西部的交通樞紐,而要完成這兩線的修築,這裡集中了兩萬鐵道工程兵。[
小強帶來的大量舊鐵軌在這裡煥發了生機。這些120噸的重載鋼軌雖然已經在2011報廢,但拿來應付1950年載重鐵軌區區40噸的運載標準綽綽有餘,120噸重載鋼軌的品質來替代40噸載重鐵軌標準,使得這些老貨即使再用個50年也妨。
大量的鋼軌加上小強帶來的大量報廢的枕木,新中國的鐵道兵們再也不用呆在原地乾等鐵軌運來了,也不用像歷史上那樣拆東牆補西牆——拆除全國1600多公里支線鐵路來修補幹線。
現在的鐵道工程兵們只恨胳膊少日頭短——只有兩條胳膊和一日只有24小時。他們頂著西部砂紙一般磨人的風沙,和冬日的嚴寒苦戰著,日夜拼搏在鐵路線上。
好在由於中央決定不再用糧食和農副產品出口蘇聯償貸或者換設備,鐵道兵的伙食比起歷史上大大改善了。
鐵道部工程師趙世圓啃了一口手中的山東大蘋果,在刺目的陽光下眯著眼喊道:「老王,你叫同志們歇歇,中午頭太曬啦!」
他口中的老王是鐵道工程兵28團團長王江南,王江南今年才38歲,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臉上已經滿是絡腮鬍茬,油膩膩的頭髮很久沒洗,被主人粗疏的梳成三七開的幹部頭。完全看不出他身上哪裡還有江南的靈秀之氣,加上那滿身西北的風沙味,還有他粗豪的作風,更加讓人看不出他竟然還是個蘇州人。
王江南高聲說道:「歇啥?剛吃過速食麵,油水大的厲害,得趕緊讓同志們幹活消化一下,不然晚上拉了變屎太可惜了。現在是有點曬,可是晚上又凍的人直打哆嗦,西北這鬼天氣可真怪。」
趙世圓一臉的奈,心道「這老王,說話一點不像蘇州人,倒像是從這遍地風沙戈壁中土生土長蹦出的泥猴,粗野的厲害。」
不過趙世圓也很喜歡最近的伙食,吃慣了粗糧窩頭就鹽白水的鐵道工程兵,最近伙食突然改善了,有了蘋果和速食麵。他聽說這速食麵原本是為一線作戰部隊準備的,後來中央說這玩意泡泡囔囔的佔地方,又容易碎,便全部發給工程兵和鐵道兵當乾糧。你別說,這玩意兒還真好吃,用一些戰士們的話說,那是「賊好吃」。
這速食麵乳白色的塑料袋上一個字都沒有,袋子打開,裡面還有兩個透明的小袋袋,分別裝著調料粉和油包。這速食麵兩天發一次,戰士們全都愛吃,喜歡的緊。
大家吃的節省,每次都要把油包擠得乾乾淨淨后再舔一遍那袋子,直到一點油花子都不留才罷休。吃完速食麵喝完湯,再用乾巴巴的窩頭擦一遍飯盆。還有些戰士接下來都不捨得洗,說是晚上盛湯還有香味,再說了,飯盒上還佔著油水呢。
出身浦海知識分子家庭的趙世圓是看不慣士兵們這般窮酸像的,這速食麵再好吃,也不必舔完油袋子舔飯盒吧?我雖然也舔袋子,但是我可每次都刷碗的!
聽完老王關於幹活和拉屎的粗俗之言,趙世圓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向臨時搭建的指揮部走去。
這裡說是指揮部,其實就是一個荒原上的物資堆放點,四下里除了堆放整齊的鋼軌和混凝土枕木,就是北風、岩石、石子、沙子、野草。這指揮部也不是正經搭建的房屋,只是一個大帳篷,孤零零的兀立在鋼軌邊上,和遠處的臨時兵營帳篷一起,顯示著這裡有人類的存在。
趙世圓進了帳篷找個長凳坐下,一邊不舍的啃著手裡的蘋果核,一邊考慮著目前線路的修造進度。
「這種重軌好是好,可是太粗太長了,平時用的鐵軌不過6米長罷了,頂多8米,誰曾想,中央這次運來的鐵軌竟然是125米,甚至有一部分長度竟然是25米!粗的嚇人,全鋼鑄成,一根鐵軌要50個戰士來抬,一不小心就會出事。好在鐵道部給的線路圖倒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這圖也不知道鐵道部是怎麼畫的,倒像是從天上開飛機拍的相片似的,看的真真的!線路的標度參數都寫的清清楚楚,圖上有些地方卻被黑墨完全覆蓋,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趙世圓把蘋果核吃的只剩梗子和蘋果籽,卻聽見帳篷外面王江南喊道:「來車了,老趙,趕緊出來接車。」
趙世圓起身撩起帆布門帘走出帳篷,果然看見遠處一列火車緩慢的從天際線上冒了出來,遠遠望上去,那車頭小的彷彿是一隻螞蟻。因為開的太慢,那火車機頭上的蒸汽幾乎是筆直的豎著。
像是和工程兵們打招呼似的,遠方的機車拉響了汽笛,那蒸汽機車的汽笛聲是趙世圓的最愛,悠長而深邃,聽著有種豪情滿懷的力量在裡面。[
趙世圓道:「望山跑死馬,看那蒸汽辮子,就知道過來起碼還要一個小時。」
王江南道:「不知道這次有沒有帶速食麵過來,同志們都喜歡吃那玩意兒。」
趙世圓隨口便道:「你也說說你那些兵,飯碗刷刷乾淨好不好,為了那點零星油花子,至於一個個只要吃完速食麵就不刷碗嗎?窮酸樣!」
這話說完趙世圓就有些後悔,可他是個理工科書獃子,說話完全不懂含蓄。
王江南一愣,望著遠方緩慢行駛而來的火車沉默了一會,表情嚴肅的道:「老趙同志,你吃過紅薯嗎?」
「吃過,甜甜的,烤著吃最好吃。」
「你試過一年吃十一個月紅薯嗎?」
這回該趙世圓沉默了。
王江南道:「咱們團有好多個戰士都是山溝里出來的,家裡種的都是貧瘠的荒坡子,一年產的糧食,交完地主的租子后只夠吃一個月,剩下十一個月就是吃紅薯,用晒乾的紅薯干煮野菜湯,一年都看不見一星半點的油花子。紅薯這東西吃上一個月之後人就開始冒酸水,一股股的從肚子里翻上來,酸的人嗓子眼鑽心的疼,五臟六腑都難受,渾身沒了力氣。冬天沒了野菜,光吃紅薯乾熬水,更是受罪。當地的窮人百姓,活過40的都算高壽。」
趙世圓此時的臉已經紅的像大姑娘的頭巾一般了,他低著頭小聲慢語道:「對不起,老王,我不知道這些事。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不是蘇州人嗎?」
王江南道:「你以前不知道,所以我也沒怪你。解放前我按照上級指示,進山發動群眾,和這些老百姓一起住過一年多。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年冬天,我難受的幾乎要把自己的腸子都吐了出來,那個酸水啊,比天下間什麼子炮都更狠,難受得人只想死,我拚命喝水,快把自己肚子都撐破了都沒用。
我拉了部隊從山裡出來后,見著黑窩頭比見著爹娘都高興。現在咱們吃的這速食麵是真正的麵粉做得!聽說還是油炸的。中央給同志們吃這麼好的糧,同志們心裡不安,更加不敢浪費半點。老趙,你不是也見天的舔油包么!」
王江南說到這裡,打了個哆嗦,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山溝里,回到了和老鄉們在一起,吐著怎麼都吐不盡的酸水的日子。
「但是你說的也有道理,衛生還是要講的,老趙,我回頭就下命令,叫同志們以後不許留碗,吃完后全洗乾淨。」
趙世圓乾脆的回道:「哎。」
「不過你以後不許再說我們的戰士窮酸了,這個詞不好聽。」
「哎。」趙世圓答應道。
呼哧呼哧的一路過來,這列火車終於在軌道的盡頭不遠處停穩了,鐵道工程兵28團此時已經在王江南的指揮下集結在此,戰士們整齊的肅立著,像是要迎接首長的檢閱一般。
只聽王江南一聲令下:「全體注意,開始卸車。」
戰士們得令后立即奔向列車,拉起貨廂門上的鐵栓,幾個戰士跳上貨廂,將箱子一個個的傳遞下去,車下的戰士們排成長龍,將貨物手傳手的搬運到物資臨時堆放點。
列車前的機務車廂里下來了一些穿著軍裝的工作人員,和王江南進行了交接。
一看帶頭的是鐵道工程兵總指揮師長祖墨武,王江南趕緊上前敬禮。[
「這五名同志是鐵道部滕代遠部長親自下令從北都給你們團派來的新司機。」師長祖墨武介紹道。
「司機?」王江南一愣。
「對,起重機司機,這次鐵道部給你們調了5台8噸起重機,這五名同志是剛剛培訓出來的司機兼起重機操作員。」
聽了這話,王江南和趙世圓立刻喜形於色,走上前來,熱情和這五名同志握手。
「太好了,太好了!」王江南激動的只會說這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