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回 接頭
胡廣一路北上換了幾個不同證件,好不容易偷偷摸摸的從福建輾轉來到北都,卻發現北都幾乎被掏了個空,特務情報網被完全破壞。他在西單金魚衚衕租了個房后,又去城西的老君廟牆根下挖出了埋藏的線電。可是忙碌了一個多月,卻只聯繫上了一個瘌痢頭。其實,就連這名叫瘌痢頭的混混,還是北都的情報部特意留下的一個釣餌。
聽見雞鳴三遍之後,胡廣按照他多年養成的軍人習慣,今天照例早早起床,出門分別買了份人民日報和北都時報。在衚衕邊的早點攤前一邊喝豆汁,一邊吃著焦圈看著報紙。
正當他漫不經心的將人民日報翻到第四版時,一張照片映入他的眼帘。這張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女人我好面熟……」胡廣死死盯著照片沉吟起來。他本能的開始在記憶中翻找起來。
來大陸潛伏之前,胡廣看過情報局所有潛伏人員的照片,幾乎可以一眼分辨出其中的人。由於報紙的印製水平比較粗糙,胡廣還不能一眼就認出孟思思來。[
可是美女的氣質是很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沒用幾分鐘,胡廣基本就已經能夠斷定,這個女人叫孟思思,是軍統離開大陸時緊急培訓潛伏的人員中的一個。此女是浦海人,被派駐北都中央電影企業公司第三製片廠當演員,是胡廣這次來北都要聯繫的15個情報人員中的一個。
胡廣的眉頭緊緊的縮了起來,狐疑的想:「我前日里也曾去北影宿舍附近留下暗號,為何她沒有聯絡我,難道是沒看見?還是這其中另有情況?如果沒看見,那她也太缺乏一個情報人員的自覺了。她會不會已經投供了呢?可是她能參加這種級別的宴會,能登上人民日報的照片,這明顯不是她這個級別的小卒子投供後會有的待遇。對!她一定是攀附上了某個重要科學家或者政府高級官員!」
胡廣再三分析之後,感覺有必要冒一下風險,再去孟思思那裡碰碰運氣。眼下他手裡只有一個瘌痢頭可用,這可完全是睜眼瞎,一個情報組織地區頭目,手下卻只有一個人可用,簡直是笑話。胡廣現在每天對台灣發回的情報也全部是從報紙上看來的,這純屬敷衍。胡廣明白,這樣呆下去可不是個事兒,必須干一票大的,之後速速離開北都才是正經。
胡廣眯著眼,仔細打量著照片上的小強,他看得出,錢先生夫婦明顯是一家子,而孟思思緊緊依靠的這個男人又是誰呢?此人明顯是孟思思眼下已經搭上的目標。能夠出席中供的這樣高層的宴會,身份一定不尋常!對!必須立刻聯繫孟思思。
胡廣繼續回想著孟思思的資料,「這個女孩背景非常好,供黨在她身上應該是查不出任何破綻的,而且她還是個處女,為的就是能夠讓她有足夠的籌碼搭上供黨的高官,眼下看來,她已經成功了。」
孟思思在自己宿舍依著床架坐在床邊,她這兩天非常陶醉。能夠出席國家級的宴會;能夠和這個國家最頂尖的人物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能夠親眼看見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人。這些體驗有幾個人能夠擁有?而小強在宴會上受關注的程度也令她比滿足,眾人在和小強結識的同時,也都不忘禮貌的對孟思思加以恭維。這更加令孟思思感覺,這才是真真正正她想要的生活。
孟思思陶醉了一會兒,幾乎要幸福的睡去,突然,她的眼前又閃出那恐怖的一幕,那歪歪扭扭如兒童塗鴉的粉筆字45146,如同噩夢一般在她眼前閃回。
在她心裡,這是一種崩潰一般的體驗,相比小強帶給她的陽光下的幸福,和充滿美好與夢想的未來,這種崩潰就更加的不可容忍了。
孟思思不知道,自己將來會不會得到小強的寬恕,儘管他曾經答應她。孟思思也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像現在這樣熱烈的愛他,從來沒有。她的心中充滿了既要佔有他的**,也要佔有他的情感的渴望,論如何,她都不願意失去這個男子和他將要帶給她的幸福未來。
孟思思開始伏在床上,嗚咽的哭泣著,流出的眼淚幾乎讓自己窒息,嘴裡含糊的說著誰也聽不清的懺悔話語。她是多麼後悔當初接受軍統的資助喲,今天看來,當初自己顯然選擇了一條絕路。哭了很久之後,孟思思起身,獃獃的坐在床沿,一直坐到天黑也一動不動。
終於,她拿定了主意。
孟思思從自己的梳妝台中取出一把銀梳子,梳齒有一握的長度,梳柄尖而細長,足有一拃長短,這尖而長的梳柄是女人們用來將頭髮分股撥開的。
孟思思用手絹緊緊的把梳齒纏裹住,左手牢牢握住,右手從柜子里取出一把小刀輕輕的對著梳柄削了起來,軟軟的銀屑隨著她的刮削不斷落下,露出梳柄中的精鋼部分,這純銀包裹的梳柄之內藏著的細長鋼錐堅硬比,是上好的炮鋼製成,頭部鋼針鋒利的足以刺穿一個人的顱骨。這是她從軍統手中得到的唯一一件武器,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她在一天的呆坐中打定了主意,如果她的上級敢來找她,即使同歸於盡,也要殺了對方。
而胡廣確實已經準備好,明天就去北影宿舍那條路上等待孟思思。
於是次日下午,兩人狹路相逢了。
胡廣這天下午一直守在這條北影職工下班回宿舍的必經之路上,他靜靜的等著,警惕的望著道路兩端來往行人。終於,他老遠就看見了孟思思的出現。只見孟思思和同事鍾小燕一邊聊天一邊走著。
胡廣微笑著走向孟思思,問道:「姑娘你好,請問青天衚衕46號怎麼走?」
孟思思也看見了胡廣,可是她並不認識胡廣,眼看著對方向自己走來,孟思思突然心中一緊,不知不覺就伸手握住了大衣口袋裡的梳子。[
等胡廣一開口,孟思思身子猛地一晃,幾乎就要當場掏出鋼梳來。她站定身形,拚命的穩住自己的神志,緊張的開口道:「我不知道。」
孟思思身邊的鐘小燕也說:「沒聽說附近有青天衚衕啊?先生你問問別人吧。」說完便挽著孟思思要離開。
胡廣此時已經辨認出了孟思思,如何肯善罷甘休。
他一把拉住孟思思衣袖道:「表妹,你不記得我了么?我是胡光啊!」說著便親熱的拉住孟思思的手。
孟思思察覺到手中被塞進一個紙條,當著鍾小燕的面,一時之間只得將紙條收了起來,說道:「你認錯人了。」
孟思思當然知道對方沒有認錯人,那句青天衚衕46號,就已經把對方的身份說的清清楚楚了。可是她還懷著僥倖心理,希望對方知難而退,不再糾纏。
胡廣見孟思思不認他,當著鍾小燕的面,他也不敢強逼,只得道:「啊,真不好意思,我可能認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嘴裡說著不好意思,雙眼卻狠狠的盯著孟思思。心裡暗暗罵道:「臭婊子!竟敢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