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山雨欲來
下飛機的第一時間蘇懷染就和梁慕聯係,她急切的想要知道懷禮現在的情況,出機場的時候她也選擇了不和江潯安同路,而他竟也什麽都沒問就答應了。
梁慕已經在機場外等她,要是撞見了她和江潯安……
梁慕見到蘇懷染的時候明顯感覺她的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憂鬱,想來這幾天她過得並不好。
“別擔心,你弟弟沒有事。”上車之後,梁慕這樣安慰她。
蘇懷染靠著椅背,疲憊的捏了捏眉心的位置,“謝謝您,我好像總是再給人惹麻煩。”
梁慕轉換了話題,問道:“最後的幾天假期過得愉快嗎?”
她的眼底劃過一絲閃爍,卻又隨即掩飾了情緒,故作輕鬆道:“還可以。”
如果沒有江潯安,大概一切都會不一樣。
就和她的人生一樣,倘若沒有這個男人,肯定會是截然相反的軌跡。
梁慕帶著她到了醫院,見到懷禮的時候,她心疼的立刻抱緊麵前的這個男孩,不停的輕撫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慰:“懷禮不怕,姐姐在這裏。”
到底是對著最親近的人,男孩的性格雖然孤僻,卻也表現出了害怕和依賴。
蘇懷染知道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不能慌張,可都是說起來容易,真到了麵對事情的時候難以做到。
梁慕在車上就和她說了這件事情上他所知道的所有。
好一會兒之後,蘇懷染調整情緒:“梁教授,我想去看看那個孩子。”
畢竟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願意。
梁慕點了點頭,英俊的眉宇微微鎖著,道:“那孩子現在還躺在ICU裏,如果碰上那邊的家屬,說話語氣肯定不會好,你……”
“沒關係,我能理解。”她打斷梁慕的話,言語之間滿是急切和緊迫。
隻是沒想到,她和梁慕剛出懷禮的病房,就被一群人堵在了走廊。
帶頭的男子生著一幅凶神惡煞的長相,怒氣衝衝的指著蘇懷染:“你就是蘇懷禮的家屬?”
她剛要說話,梁慕就將她往身後拉了一把,低聲道:“別理他們,讓我來。”
梁慕到底是鎮得住場子的人,即使對方再橫,在他這邊也討不到什麽好處。
那個孩子被救起來的時候落水時間已經長了,醫生已經隱約的說了最壞的可能性,就算是度過了危險挺過來,也會給大腦留下不可逆的損傷。簡單來說,這個孩子或許會變得癡傻或是智力低下,也或許是別的更糟糕……
懷禮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會呼救,也就沒辦法及時喊人幫忙,當然醫院的看護才是難辭其咎,隻是在憤怒之中的家屬才不會有這樣的理智。
蘇懷染縱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對方家屬那不由分說的蠻不講理還是把她給嚇到了,要不是梁慕在她身邊,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之後她見到了那孩子的父母,也才得知堵在醫院走廊那的全部都是他們的親戚,一想到這她就不由得後背發涼,他們天天這麽堵著懷禮……
雙方談下來的結果並不理想,可以用相當糟糕來形容,而對方的態度便是私了三百萬賠償,或者公了上法庭民事賠償。
這個賠償額度任誰聽了都覺得無理取鬧了些。
梁慕冷笑著拉了蘇懷染就走,“給他們臉還真的就長了,私了不成那就走法律程序,看看到底誰的責任。”
蘇懷染也著急,而她急的是因為懷禮本來就和正常孩子不一樣,他不會為自己辯解什麽,監控拍下的什麽那事實就是什麽。
對方有些家庭背景,也不是缺錢的人家,這麽大開口無非也就是遷怒罷了。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是仁慈的,提出這三百萬的賠償,或許不是真的為了這筆錢,而是想看到為了這筆錢而痛苦掙紮的樣子。
蘇懷染一向不願意把人往陰暗了想,可事實上就是這樣。
就算這件事錯在懷禮,可未成年人不負刑事責任,那唯一能讓他們泄心頭恨的就隻有賠償款。不願私了也可以公了,顯然的並不在乎錢,大概也就隻是不想讓她好過。
“梁教授,您覺得他們想要什麽?”蘇懷染苦笑了下,嗓音聽上去有些無力。
梁慕沉聲說:“不要理會他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直接讓律師談。”
蘇懷染搖了搖頭,淡淡道:“這世上總有些人是自己痛苦也一定不讓別人好過,而稍有理虧的人就隻能任由他們踩踏。”
很現實,也很真實。
梁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慰道:“別想那麽多了,把你弟弟接回家吧,這幾天聯係不到你我也沒別的辦法隻能讓他繼續留在這。”
“您已經做了很多了。”她感激的看了眼梁慕,神色疲憊。
畢竟懷禮和其他孩子不一樣,梁慕不太方便把他從醫院帶走,隻是請了兩個看護防著那邊的家屬。
蘇懷染把懷禮帶回了自己住的那套公寓裏,回到這熟悉又狹小的地方,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梁慕知道她這一天的風塵仆仆很累,也沒有久留就離開了。
而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三百萬。
想來也可笑,她總是因為錢而肆意踐踏自己的人生,四年前是這樣,現在也是如此。
蘇懷染早早地收拾好東西和懷禮一起躺下,也幸好現在他還在她身邊。
“別怕,以後姐姐一直陪著你。”她輕聲說,擁了擁男孩的肩膀。
……
走法律程序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蘇懷染沒辦法一直在家裏麵陪懷禮,於是又請了一個熟悉的護工。
這天她剛和律師見完麵就接到了江潯安的電話,她在看到屏幕上這個號碼閃爍時猶豫了好久,但最終沒辦法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這是他們那天從機場分開後的第一次聯係,她為懷禮的事情心煩意亂自然也沒空去想別的。
“在做什麽?”電話那頭的男嗓低沉平緩,聽上去他的心情並不差。
蘇懷染捏緊手機平靜道:“準備回家。”
男人沉吟了一瞬,片刻後他不緊不慢的說:“染染,你可真的不算稱職。”
蘇懷染麵上的表情因他這句話而慢慢地沉下去,不算稱職……
也是,她還真的不算是一個稱職的情\\婦。
“我知道了。”她的嗓音很低,說完這句話後電話的那頭也沒了動靜,再然後他單方麵切斷了通話。
蘇懷染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忙音微蹙起眉,真是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蘇懷染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樓下時就已經看到了江潯安的司機等在樓下,她上樓陪了懷禮一會兒,等到天完全黑了之後她才下樓。
司機見她出來便立刻出來替她開車門,誰都沒說話,而那目的地卻是心知肚明。
江潯安的金屋,於她而言,久違的囚牢。
這個時間已經不算早了,她到的時候江潯安剛從餐廳裏麵出來,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峰眉微皺,繼而不鹹不淡的開口道:“去洗澡。”
她點了點頭,並沒有和他起無謂的爭執,轉身向樓上走去與他背道而馳。
她看著鏡子裏麵這張倦怠的臉,眼下濃重的青黛色也證明了最近這段日子過得很糟糕。
其實也有很容易的解決方法,隻要她向江潯安開口,在她看來多繁瑣的事情也就變得不算什麽了。
隻是她不願意在自己的罪名上再多加上一道。
蘇懷染像個沒事人一樣回到臥室裏,或許是假裝出來的平靜,或許是真的已經麻木了。
而等了很久江潯安也沒有進這間房,她疲憊的按著太陽穴,隨意吧,這個人的心思橫豎她都是猜不到的。
一夜到天明,隻是一個尋常的夜晚,什麽也沒發生。
蘇懷染今天上下午都有課,沒有心思去想別的,早早地離開了這間別墅。
書房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頎長的身影,他微眯著眸子看向樓下,看著蘇懷染遠去的背影。
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每次離開的時候總是步履匆匆,而每次來的時候腳下仿佛似有千斤。
這日子過得有些太平靜,像是醞著一場山雨欲來。
……
和往常一樣,蘇懷染下午兩節課上完天色已近黃昏。
拿出手機一看卻發現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部都是家裏的護工打來的,她心裏一急,立刻回撥了過去。
護工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刻急切地說:“蘇小姐,懷禮不見了……我隻是像往常一樣帶他去公園裏玩玩,沒想到就一個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恍若晴天霹靂。
蘇懷染隻覺得眼前一懵,又旋即穩住情緒問:“找監控了嗎?懷禮一般是不會走遠的,他肯定就隻會在附近。”
“找了,都找了,就是沒有任何結果。”護工急的都快哭出來了。
“你等我,我馬上就回來。”蘇懷染掛了電話就急匆匆的收拾東西往教學樓外走。
別看她現在還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此時此刻她的手心裏已經全是冷汗。
她隻知道無論如何懷禮都不可以有事,否則她這一輩子良心都不知道要如何安。
蘇懷染著急的走到路口準備打車離開,可就在此時,一輛車風馳電掣的在她麵前停下。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帶著金邊眼鏡的男人從副駕駛下來,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蘇懷染戒備的往後退。
“蘇小姐,我們二爺想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