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還要我怎樣?
之後的一個多月,蘇懷染和江潯安又過起了各不相幹的日子,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她麵前,那就是再好不過。
她過著自己的日子,不管是在誰麵前她都把情緒掩飾的很好。隻是每到晚上的時候,她會回到那幢別墅裏,扮演著一個情·婦該有的樣子。
這天顧涼蓁請她到家裏去,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張請柬,很不起眼的位置,卻好巧不巧的讓她給看見了。
顧涼蓁正好從廚房裏出來,隻見蘇懷染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張請柬看,她立刻走過去想將那東西收起來。
“一個朋友結婚,我也不太想去的。”她尷尬的解釋了聲,隨手將那請柬拿走。
蘇懷染的神情仿佛沒什麽改變,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卻問:“顧老師,是江潯安嗎?”
其實不用說,隻要看顧涼蓁表情就已經知道了。
梁慕在她麵前也從不提江潯安,顧涼蓁在她麵前也是更加不提這個人,他們都心照不宣的回避了這個話題,可這事實還是要麵對。
顧涼蓁顯然是有些為難,她並不願意講什麽。
蘇懷染認真的看著她,“我知道我自己應該做什麽。”
顧涼蓁的眸色有些複雜,聽著她說這些話隻覺得心情沉重得很,“如果我能為你做什麽,請記得一定要告訴我。”
她淺淺的笑著,微微點頭。
……
又是一個像平常一樣的夜晚。
蘇懷染回到江潯安的別墅,玄關處的鞋櫃告訴她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回來,於她而言是個好事情。
夜色漸深,她心裏藏不得事情,以至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也毫無睡意,這種情況在近些日子裏是常態。
蘇懷染幹脆從床上起來,倒了杯溫水便走出臥室,在臥室外的偏廳內坐下。
這一坐就是一整夜,直至有微弱的天光從窗簾內透進來,手裏的溫水早就已經變成了室溫。
蘇懷染揉了揉酸澀的眼眸,放下水杯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也有些微微麻木。
她正準備回到臥室,隻是抬眸間,一道頎長的身影倚在門邊,目光清清淡淡的落在她身上,就這麽靜默的看著她,也不知他在這站了多久。
她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可很快回過神,“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江潯安走到她跟前,微微低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她,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
“你一整晚都坐在這裏?”
蘇懷染對上他那深邃的眼眸,掩飾性的低下頭,微微搖頭:“我隻是出來倒杯水而已。”
男人似笑非笑,終究也沒再說什麽。
她怔了怔,下意識地想要離開有他的地方,可剛想要轉身就走的時候她又轉了神色,抬起眸子看著他,低聲說:“現在時間還早,要不要再進去睡一會兒?”
其實她並不知道江潯安會不會吃她服軟,隻是他的反應讓她鬆了緊繃的弦。
男人不鹹不淡地點了頭,很是自然的將手臂環在她的腰間,輕擁著她一起回了房間。
房間裏的窗簾並未拉開,將外麵的光線擋得嚴嚴實實,昏暗的空間內兩人安靜的躺著。
男人的手一直扣在她的腰間,她也沒有去掙紮,就任由著這樣的姿勢倚在他懷中,從他身上傳來那熟悉的檸檬香,寧謐平和的像是一種錯覺。
蘇懷染有了些朦朧的睡意,下意識地掙了掙往床的一側縮,隻是剛有動作,就聽見江潯安的聲音不輕不重的響起:“你有事情瞞著我?”
“什麽?”她一驚,剛醞釀出來的睡意此時又全消散了去。
他伸手將她重新攬入懷中,堅毅的下巴抵在她肩膀處,似笑而非道:“若不是有事瞞我,又怎麽會這麽乖?”
“你想多了。”
“是嗎?”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蘇懷染閉上眼睛假寐,良久之後,他的聲音忽近忽遠,隻聽得他低笑了聲,“但願你不要做愚蠢的事。”
她沒有出聲,片刻之後她聽到耳畔傳來他平緩的呼吸聲。
而在這黑暗之中,蘇懷染再也沒有閉上眼睛。
愚蠢嗎?
好像從遇見他的那天起,她似乎一直在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到底是抵抗不住一夜未眠的困意,最終還是沉沉的睡了過去。
昏暗的房間,兩人緊緊的相偎在一起,江潯安睜開眼睛看著身旁她靜謐的側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既染著清寒又十分清明。
江潯安把玩著纏繞在指尖的發絲,她的發絲又細又軟,卻像是利刃一般能刺進心底,他危險的眯起眼,眸中的一點黑愈來愈濃。
……
蘇懷染再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而枕邊之人早已離開。
她起身的時候著急了些,眼前竟然一陣陣發黑,重新躺回床上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等緩過那一陣低血糖的眩暈之後她才走進洗手間。
蘇懷染看著鏡子裏麵的自己,麵色蒼白的不見血色,且眼底下有一層濃重的青黑色,剛才那半天大概是她最近睡得最深的一次睡眠,而其他時候都是在焦慮和不安中度過。
變故總是在突如其來間到來,讓人意外卻又是合情合理。
這是蘇懷染第一次被院方領導叫到辦公室談話,副院長也沒和她多說什麽,隻是冷淡的讓她盡快把手裏的工作交接清楚,然後離開學校的工作崗位。
初聽到這個決定的時候蘇懷染愣住了,不知所措的下意識問:“我做錯什麽了嗎?您多少應該給我一個清清楚楚的理由……”
副院長冷著一張臉把手邊的雜誌重重的拍在她麵前,“趁風言風語還沒傳開的時候盡快離開,不要給學校抹黑!”
蘇懷染隻覺得太陽穴漲的發疼,她翻開雜誌,定定地看著最顯眼的地方那篇大幅報道……
雲城富商盛安集團總裁江潯安的地下情人,疑似雲城大學女教職員……
一邊是江許兩家的大婚在即,一邊是她和江潯安出入雲大教師公寓樓的照片,以及她在學校外頻繁的被豪車接送……
雖然照片上都沒有拍到正臉,可這一切已然很明顯。
江家和許家都是雲城高不可攀的權貴,誰都樂於看一場豪門熱鬧。
她的眸色變幻了許久,終於頹然地低下頭,低聲道:“對不起讓您來處理這些,我會盡快把手裏的工作交接完。”
副院長從頭至尾隻是冷著臉,最後冷哼了聲示意她出去。
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這一段路並不長,可是卻好似花光了她所有的氣力。
雲城已入了春,走出教學樓的時候頭頂的陽光明媚而又溫暖,隻是她縱然站在這陽光下也依舊覺得瑟瑟發抖。
不久前她才打算向院裏提出離職,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自己提,就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
是夜,蘇懷染端坐在臥室的偏廳裏。
她聽到了開門聲,緊接著是熟悉沉穩的腳步,她沒有回頭卻也知道是他回來了。
清冷的燈光下,江潯安的眸子清寒濃重,她對上他的視線,輕輕笑了起來:“你就這麽恨我?”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直接,毫不掩飾地說起這個‘恨’字,而她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蒼白無力。
江潯安靠在沙發上,隨手點了一支煙,清苦的煙草味在這空間內蔓延開來,那青白的煙霧不知是遮了誰的眼睛。
他慢慢吐出煙圈,冷眼看著她,忽然諷刺的笑了笑:“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問這麽愚蠢的問題。”
“你到底想怎樣?”她怒不可遏地站起來,用力地將那本雜誌摔在地上,看著他的眼睛裏已是通紅一片。
“你認為我留你在身邊,是為什麽?”江潯安冷冷的說。
蘇懷染垂下眼眸,情緒過激導致呼吸都變得有些紊亂,平複了好久才慢慢說:“那接下來還有什麽?你讓世人皆知我是你的情婦,後麵還有什麽招數?”
他修長的手指將煙掐滅,眸色薄涼依舊,淡淡的出聲說:“撿起來。”
蘇懷染麻木的彎腰將地上的那本雜誌撿起,就像是個提線木偶般機械的執行著。
她也不知到底哪來的恨,發了瘋一般的把那雜誌一頁頁撕得粉碎,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終頹然的坐在地上。
而此時此刻,江潯安危險的眯起眼,由始至終冷眼旁觀。
“你還要我怎樣?”蘇懷染抬眸靜靜的開口,她的呼吸越來越沉重,難以壓製胸臆間的那陣情緒,足以將她逼瘋。
她以為,他想要什麽她給就是了,一再的退讓妥協,刻意的討好,沒想到他對她的恨遠遠不止……
她一再的破了自己的底線,毫無尊嚴的活著,可如今這一樁事情無異於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或許是因為頭暈,這種席卷全身的無力感讓她隻能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抱著雙膝在地上瑟瑟發抖。
從江潯安的角度隻能看到她低著頭的樣子,以及微微抽動的雙肩,還有似有若無卻又拚命壓抑著的低泣聲。
他知道,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眼底劃過絕然的寒涼。
江潯安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她,冷淡地說:“蘇懷染,你的反應讓我覺得這場遊戲很有趣。”
蘇懷染死死捏著手掌,指甲穿透皮肉深陷入掌心內,她不是不痛,隻是這些疼痛比起來實在是太微不足道。
語罷,他轉身離開。
陽台上,清冽的煙味蔓延繚繞,苦澀的味道仿若滲透至五髒六腑間,江潯安背對著房間站著,始終不曾回頭。
他們之間隻隔著一道透明玻璃的距離,隻要一回頭他便可以看到她,而他卻站的筆直,不願。
夜幕深沉,遠處萬家燈火明滅著進入他的眼簾,染得這夜色格外孤寂。
一盞燈就是一個世界,而他在這萬家燈火之上,即使所有的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控中,也包括了裏麵的蘇懷染……
可此時此刻,他竟覺得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快意,反而隻覺得這漫長的深夜越發的清冷。
隻是饒是如此,他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