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或許是嫉妒,或許是不甘?
結束和顧涼蓁的這一通電話時,蘇懷染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淩晨。
隻是這時候她還是沒有一點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房間裏沉悶了些,她越是想要心平氣和的入睡,卻越是覺得心裏煩躁。
她索性起身走出房間。
這間別墅對蘇懷染來說並不陌生,將近一年的時間裏,她都是被困在這個地方。
她走下樓,卻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花園裏。
夜晚的風微涼,夾雜著玫瑰的香氣,也不知是夜色醉人還是花香醉人,莫名的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她在花園裏站了良久,直到露華濃重之時,才轉身離開。
翌日,像往常一樣花園裏有傭人在澆水,蘇懷染走近,看著眼前這滿目的灼灼之色,淡淡道:“我不喜歡玫瑰,拔了吧,種其他的。”
聽到這話傭人有些訝異,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接,隻是試探性地問:“全拔了嗎?”
“對,全部。”她毫不猶豫的說。
在這間別墅工作的人都知道,隻要是這位蘇小姐提的要求就要全部滿足,隻是可惜了這滿園的花。
傍晚,江潯安回到這裏的時候發現了這一幕,英俊的眉微微蹙起。
“這怎麽回事?”
年輕的女管家立刻解釋道:“是蘇小姐吩咐這麽做的,她說她不喜歡玫瑰,讓種上別的,您說種什麽好呢?”
女管家有些緊張的看著他,生怕這件事情處理的不對,卻隻見江先生沉吟了瞬,神情平淡道:“空著吧,等想了再說。”
言罷,男人轉身走進別墅裏。
女管家鬆了一口氣。
二樓,書房內。
很明顯他的書房是有人進來過,書櫥有半扇門還敞著。
江潯安的書房平時絕對不會有人來,就算是傭人進來打掃,也不會碰他的任何東西,那除了蘇懷染,其他人都不會有這個可能。
果然,不多久蘇懷染就在書房外敲了敲門,她也沒等到他出聲讓她進去,便自顧自的走進來。
男人轉過身挑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
她手裏還捏著一本書,神情自若的看向他:“我在這裏實在覺得太無聊了,所以來你這邊找本書看看,其他的東西我一樣都沒碰,不信的話你自己檢查一下。”
蘇懷染把那本厚厚的書放下,是泰戈爾詩集。
江潯安沒說什麽,隻是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他見她還站在原地,於是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她過來。
蘇懷染也沒有猶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她在他麵前停下腳步,可男人卻伸手將她拉入懷中,他的手掌圈在她的腰間,稍稍用力就迫使她坐在他腿上,驀然的親近讓她覺得很不自然。
“為什麽讓人把一園子的花都拔了?”他將她禁錮在懷,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聲線低沉曖·昧。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卻聽不出一點責怪的意思,細細聽反倒有一種**溺的意味……
蘇懷染雖然不喜歡和他這麽近,卻也沒掙紮,隻是低低地說:“我不太喜歡,所以就讓人拔了。”
“那你想要種什麽?”他也不生氣,依舊平靜的問著。
蘇懷染搖搖頭:“隨便吧,什麽都好。”
隻要……不是玫瑰。
悄然之間氣氛有些沉默。
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太近,連同著呼吸聲都清晰的交織在一起,明明是靠得這麽近的兩人,心裏卻不知道隔了多遠的距離。
江潯安忽而輕笑起來,落在她腰間的手圈得更緊了些,沉聲道:“好,都隨你,等你想起來喜歡什麽那就種什麽。”
她愣了下,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著什麽也沒說。
心知肚明的兩個人,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江潯安怎麽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做這件事,無非就是想發泄一下心裏的積怨,也想讓他膈應。
就像很多年前,他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那年她結婚的消息傳到他耳中,而他在紐約的家裏,後院的那些玫瑰一夕之間全被拔光。
由於距離實在太近,蘇懷染能清晰的聞到他身上清淡的冷香,她將他推開些,正了正神色問:“我到底什麽時候能看到我弟弟?他和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樣的……”
這一句話,就將此時的溫情的假象完全擊潰。
他們之間隻是因為交易而維係著,脆弱的不堪一擊。
江潯安的眸色沉了沉,道:“他有專人看護著,比起在你身邊,那樣更好。”
“我想要見他。”她固執的說。
男人卻睨著她,眸光溫涼靜深,不見漪瀾。
他似是不經意地問她:“為什麽會嫁給顧豫澤?”
“嗯?”蘇懷染皺了皺眉,她並不懂他為什麽要怎麽問,她思索了片刻,頗有些自嘲的說:“那個時候也隻有他願意娶我,嫁給他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一件事情,可以不用顛沛流離,也可以再有一個自己的家。”
流浪太久的人,碰上一絲的溫暖都會被放大成千倍萬倍。
而她嫁給顧豫澤的原因,大部分是如此。
是那個時候顧豫澤對她伸出了手,將快要支離破碎的她護在羽翼之下,免她顛沛流離,隻是……
隻是,到底是缺了一些緣分。
江潯安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會提這件事,一直以來他都忽略了一件事情,每當從她口中聽到顧豫澤三個字的時候,他的理智和冷靜似乎都會被一些情緒所替代。
或許是嫉妒,或許是不甘?
可是他又嫉妒什麽呢?
江潯安眼底深沉一片,英俊的麵容上有些意興闌珊,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後背輕撫著,道:“出去。”
聽到他這麽說,蘇懷染倒有些訝然,她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卻也沒在他麵上看出什麽情緒來。
她從他腿上起來,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書房。
從她轉身的這一刻起,走出書房,關上門,回到自己房間,在這段過程中她始終沒有回過頭,一次也不曾有過。
可怕的不是回憶,而是深陷回憶中無法自拔。
……
喬臻的突然到訪讓蘇懷染有些措手不及。
這天下午,女管家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門,她是江先生挑出來的人,自然對江家的人有所了解。從理論關係上來說,外麵那位是江先生的繼母,而住在這裏的蘇小姐又是有些尷尬的身份……
女管家猶豫著拿不下決定,就在她打算打電話請示江潯安的時候,蘇懷染從後麵走過來,看著顯示屏裏的畫麵,問:“為什麽不開門?”
“是江先生的繼母和他的弟弟。”女管家如實說。
卻見蘇懷染隻是眸色略微有些閃動,很快又恢複尋常,“來者是客,請他們進來吧。”
女管家依舊有猶豫,“蘇小姐……”
“不用擔心,我認識江夫人,而且在江潯安的地方,還能把我怎麽樣?”
聞言,女管家這才讓人開門。
喬臻是帶著她的小兒子一起來這裏,女管家將他們迎到客廳裏,擺上茶具之後就退到一旁守著,生怕會發生什麽事情。
蘇懷染卻覺得沒什麽,想來也正常,畢竟她和喬臻是什麽關係也沒什麽人知道。
若是讓別人知曉江潯安的情·婦正好是他繼母的女兒,這關係是不是也可笑了些?
隻不過他們之間更可笑的遠不止於此。
“你帶小少爺出去玩,我和江夫人單獨聊聊天。”
蘇懷染看向女管家,而後者明顯是一幅猶豫的樣子,她根本不放心,卻礙於現在的情形,還是隻能答應下來。
喬臻撫了撫小兒子的腦袋,柔聲說:“乖,去和姐姐玩,過一會兒媽媽來找你。”
江渝知在別人麵前可是傲慢的小少爺,可在自己母親麵前卻是聽話的很,乖乖的從沙發上下來,牽著女管家的手走出客廳。
蘇懷染也從來不知道這個女人也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麵,至少她從來沒有見過。
喬臻看上去比上一次見麵的時候還要瘦一些,畫著淡妝的緣故,精神看上去還可以。
明明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母女,見麵卻是如此生疏。
蘇懷染倒了一杯茶遞到喬臻麵前,她不打破此時的沉默,靜靜地等著對方先開口。
喬臻接過茶杯,視線落在麵前的蘇懷染身上,淡淡道:“你還是選擇了留在他身邊。”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些無意義的事情,倘若你今天隻是過來喝杯茶,喝完了就請你離開吧。”蘇懷染的神情淡淡的,隻是眉間生出一些漠然的疲憊之色。
喬臻的指尖輕敲打著茶杯,瓷器的溫涼和她手指的溫度一致,她的視線靜靜凝著蘇懷染,又問:“你想過沒有,他已經結了婚,為何還要留著你?”
蘇懷染皺了皺眉,神色間明顯已經有了不耐煩。
可她真的在想這個問題,明明江潯安已經結婚了,為何還要留著她?
蘇懷染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嗓音輕緩地說:“也許是因為恨吧,他想要一點點還給我。”
“你當真這麽認為?”喬臻不置可否的輕輕搖頭。
“那你認為還能是什麽?”
蘇懷染自嘲的笑了聲,自己再執著於這些事情也沒什麽意思。
喬臻並不言語,打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忽而不經意地問:“這是紅棗茶?”
蘇懷染也是才反應過來,解釋道:“讓你見笑了,前陣子我生了場病,所以管家也沒準備其他的茶,這次是我怠慢了。”
喬臻放下杯子的動作稍稍停滯了瞬,重新抬眸看著她。
“你怎麽了?”
“沒什麽,一點小毛病。”
蘇懷染的神情明顯已經變得倦怠,她不願意和這個女人說話,甚至連厭惡的神情都不願擺出。
“江夫人,要是沒事的話,我讓管家送你離開。”
麵對她這樣的情緒,喬臻也不惱,隻是淡淡的說:“你難道不想知道,江潯安的母親是怎麽死的嗎?”
蘇懷染心裏咯噔了下,她離開江潯安的時候就知道他母親的死和喬臻有關係,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
“蕭明韻有很長的精神病史,我還知道她有心髒病,那天是我生完渝知的第二天,我給蕭明韻打了個電話。就隻是這樣,那個女人就受不了刺激突發心髒病死亡,而那個時候,江家正在因為渝知的出生而熱鬧非凡……”
蘇懷染聽著,隻覺得心底壓抑的很,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何。
光是聽著這些隻言片語,仿佛都能感受得到當年那個人隻身一人在異國他鄉所經曆的孤寂,生母離世,而生父卻在為別的女人而慶祝……
蘇懷染覺得眼睛有些澀,她捏了捏眉心,“那今天把你兒子帶來,是為了什麽?”
喬臻看著她,一字一頓道:“小染,渝知是你弟弟,他身上的血和你是一樣的。”
蘇懷染隻覺得可笑至極,亦是荒謬至極。
“難不成,等你死之後還要我替你養兒子嗎?”
她第一次說了那個字眼,是氣到極致,也是慌張無措的想要掩蓋某些東西。
喬臻依舊隻是靜靜地看著,連同眸色都不曾有過變換。
一直等到蘇懷染的情緒微有平複之後,她才重新淡淡的說:“我會把渝知留在這。”
“你不怕江潯安弄死你兒子?”蘇懷染的目光裏多少帶著幾分譏誚,隻覺得太荒謬了。
“江家早晚都是江潯安做主,我是個將死之人,能護著他的時間不多。”言至此,喬臻的語氣頓了頓,繼而又似是自言自語的低聲說著:“如果是你,或許會不一樣。”
蘇懷染自嘲的笑了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喬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隨後什麽也沒說,起身離開。
蘇懷染一直在客廳坐著,也沒有去送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收起情緒走出去。
江渝知和管家在偏廳裏,地上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拚圖,他就蹲在地上一點點拚著。
看到蘇懷染走過來,江渝知放下手裏的東西,小跑著就到了她麵前,也不像之前那樣認生,扯了扯她的衣袖問——
“姐姐,我媽媽呢?”
其實這個男孩子和她長得更像,可她越是看著,心裏就越是煩躁。
蘇懷染也不知道哪來的鐵石心腸,冷著一張臉,連同聲音裏都透著些寒涼:“我不是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