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記恨
“可是簌簌這個樣子，襄陽王那邊怎麽交代？她如果這樣樣子嫁了過去，一定是會受欺負的呀！”
白勝想了想，道：“我明天會親自去一趟王宮，請求君主取消和襄陽王府的婚約，就說簌簌現在重病，沒有辦法做王府的王妃。”
“什麽！”二夫人揪住白勝的領口，“不可以！簌簌一定會好起來的，你這麽做就是斷送了簌簌的前途。”
白勝推開她，大聲道：“什麽前途不前途的！簌簌如果真的一輩子瘋了傻了、沒人要了，我白勝養她一輩子！”
看著癡傻的白簌簌，還有眼睛哭腫的二夫人，白勝縱然有再多的怒火，也不能輕易發出了。近幾年來白府多事，王宮那邊也不得安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原本心裏想過，隻要能終止這場聯姻，願意付出代價。
可是沒想到這代價，竟是要用白簌簌來換。
而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在第二天去王宮之後，卻仍然得到了一道堅持完婚的旨意。
聖旨上明明白白的寫著聖君的命令，白簌簌即便重病，那也不可以抗旨，襄陽王會如期迎娶白府長女。
白勝將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天，他似乎耳邊就能很清楚地聽見白簌簌仍然在風言風語的聲音，還有聖君陰森的臉龐。這所有的事情都像數十把刀子，一下下割著他的皮肉。
他本來就知道君主忽然下旨賜婚，其中一定是和他最近心思動搖有關，想必那次公公回去之後也並沒有說什麽好話，君主不放心，肯定要放一顆棋子牽製的。襄陽王再膿包，那也是他的親弟弟。
可是白簌簌已經成了這般模樣，君主還是不肯放過，這就不單單隻是要監視他這樣簡單。君主知道白勝非常疼愛女兒，他就是要讓白簌簌嫁入襄陽王府，做個人質。這樣即便是白勝不能為王宮朝堂所用，也不會受狼族的蠱惑，最後反過來與他們為敵。
白勝覺得自己疲憊極了。
他為炎霾大陸打了半輩子的戰爭，一直覺得自己從不愧對自己的良心和忠誠，而現在他卻不知道自己效忠的這個君主，到底還信不信任他，是不是要置他於死地。
狼族和王宮，他徘徊在這兩者中間，隔著萬丈懸崖，稍不留神就會踩空。
或許，他現在已經踩空了。
……
雖然白簌簌被白勝下了死命令，隻能關在房屋裏麵不可以出去，但是白府仍然掛起了紅燈，請了喜娘，繡了喜服。
縱然白翩翩從紫月長老那裏得知，白簌簌的病一時半會好不了卻也無大礙，但是她心情還是很鬱悶。有時候經過白簌簌的房門前，能清楚的聽見她大吼大叫，或是傻笑的尖利聲音，很難想象這個女人之前還尖牙利嘴地同她吵架。
“我會出去幾天，這幾天你在白府最好小心一點。”越千蒼出門前，這樣囑咐道。
白翩翩聳聳肩，摸了摸丸子的小腦袋，“有這小子陪著我，應該是我要小心他才對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最近王宮那邊有異動，我猜想可能和白府與襄陽王府的婚事有關係。如果你被誤認為是傷了白簌簌的人，那麽王宮那邊盯著你的眼睛可能就不是一雙兩雙了。”
越千蒼最後說的這句話，白翩翩明白。
他們也知道白勝進了一趟王宮，但是回來的結果卻不盡人意，君主並沒有取消這樁婚事，而是要求白府如期完成。
襄陽王得知白簌簌受傷的消息後，派人送來了一些名貴的藥材和補品，但是人卻沒有親自過來看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自己對這樁婚事是有多麽的敷衍了。
越千蒼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白府最近的怪事很多，如果那個二娘想不開，派人來找白翩翩算賬也不是不可能。為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白翩翩還是讓班若和大夫人好好將丸子看牢了。
算著日子，離婚期也就還有一兩日的時間。
期間，白翩翩可是沒有閑著，她反複地去了白簌簌摔下來的那個閣樓觀察，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雖然她心裏認定這是一場意外，可是白翩翩總歸覺得還是有些蹊蹺的。
譬如，白簌簌為什麽會從閣樓走到外麵？真的隻是為了出去喊白翩翩回來閣樓打掃嗎？那白簌簌的頭發是怎麽如此散亂像是被人抓過？就連之前她佩戴在發髻上那顆金光燦爛的發簪也不知所蹤。
尋遍閣樓周圍，連灌木叢中都沒有放過，可發簪確實沒有落下。
閣樓的樓梯看上去還是那麽危險，陽光照射下，塵土看得很清楚。如若不是那天白簌簌滾下來的時候，裙擺掃過了樓梯，想必連樓梯上的腳印也是能看清楚的。
白翩翩很是煩躁，她沒有一點頭緒。也是明白自己並不擅長解答這樣問題，或許鳳凰鳥兒在，他那顆聰明機靈的小腦袋還能查出一些線索。
再或者，這原本就是一場意外，所以才沒有痕跡。
“翩翩。”
這樣輕柔的聲音，白翩翩原以為是大夫人過來，卻沒想到一扭頭看見的二夫人這張臉，這可是著實詫異了。
“二娘？”
“是我。”
白翩翩眨巴著眼睛，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眼看著這日頭照人，周圍積雪也早就化了，不該有海市蜃樓出現啊。
“二娘不去陪著長姐嗎？”白翩翩問道。
“我是來找你的，聽赤雲說你來閣樓這邊了，我就過來看看。”二夫人這樣道。
“翩翩，我知道我以前對你的確不太好，曾經還想傷害過你，但是自從經過簌簌這件事情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原來還認為簌簌受傷是你做的，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也真是可笑。你拜托了狼族的紫月長老過來給簌簌看病，我這次真的很感激，所以想來跟你當麵道個謝，也道個歉，希望你能把以前的不愉快都給忘了。反正以後，簌簌便沒有安生日子了，我也沒有安生日子了……”
白翩翩細細看著眼前的二夫人，眼眶下一圈的烏青，盡顯疲態，她實在也無法分辨這個女人說話的真假。要真是轉了性子，那這件事情也未免太詭異了。
她可不認為以前那樣一個作惡多端的女人會突然變得善良，難道真得因為白簌簌的事情對她的刺激太大？
況且，這份突來的歉意，應該是二夫人要麵對真正白翩翩所說的話。包括以前對白翩翩的種種行徑、已經結果了白翩翩性命的行為，可不止是單單一句道歉就能夠贖罪的。“道謝，道歉？你若真是誠意道謝，我就姑且手下，但是這個歉意我可不能收。你今天來，真的就是要說這些的？”
二夫人點點頭，“我想替簌簌贖罪，我覺得以前虧欠你、虧欠姐姐、虧欠老爺和白府太多了，所以報應才會降臨在簌簌的身上。你如果不信我說的話，我們這就去閣樓上麵，我麵對祖宗的牌位發誓，如何？”
“啊？”白翩翩抓著後腦勺，一臉懵。麵對如此誠懇的二夫人，白翩翩還真的是有些不適應，總覺得心裏毛毛的。
雖然以前確實想把這個女人殺了，但是現在看著這張憔悴的臉龐，她也是什麽火氣都沒有了。
“翩翩，你就跟我上來吧，我發過誓，你也會放心一些，以後在白府我們相處的日子裏，你和你娘親就會安心許多了。”
“這……”
白翩翩還沒有完全答應，二夫人就要拉著白翩翩往閣樓上走去。
兩個人的腳步上讓樓梯發出聲響，白翩翩小心地扶著樓梯的扶手，生怕自己也想那個白簌簌一樣一不留神就摔下來。
這還是白翩翩第一次踏進這個閣樓，原主的記憶中也沒有。上次和白簌簌前來討梅子酒，她也沒上樓。這站在閣樓上才發現，雖然樓梯看上去並不穩妥，但是這裏的空間足夠大，白簌簌要真是一個人，也不至於那麽不小心會摔下來。
二夫人推開閣樓的門，裏頭就是供奉著祖宗牌位的地位，地上倒著一個掃帚，應該是白簌簌之前用過的。這裏一覽無遺，白翩翩環顧四周，白簌簌發髻上的簪子，確實也不在這裏。
白翩翩捂著口鼻，被這裏的灰塵嗆得治咳嗽，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而且不知道為何，這裏總是彌漫著一股子怪怪的味道，腥得很。
“太暗了，點一支蠟燭吧。”白翩翩道。
二夫人怔住，搖搖頭，“這裏的規矩，是不能明火的。”
“那二娘，你要說什麽，就快說吧。”
“好，我說，我說……”
二夫人拉著白翩翩走到牌位前，“各位列祖列宗，我是李氏，膝下有一女，名叫白簌簌。我從嫁入白府的那天起，就盡心盡力的伺候老爺，誰料今日，簌簌遭到災難變成癡兒，祖宗保佑簌簌，一定要盡快康複。”
白翩翩聽得腦仁疼，“你是來懺悔，還是來請願的？”
況且對著這些已經過世的人的牌位還能做什麽呢？說不定九泉之下，這些所謂的老祖宗，混得可比他們差多了。也不知炎霾大陸這些人哪兒來的這麽多癡願。
“祖宗保佑，害死簌簌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白翩翩才意識到這句話陰陰森森的時候，二夫人就突然起了身，將她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