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回到東璃事已變
天氣陰沉,大有要下雨的架勢。
穆文鐸圈著沈卿壹的身子,帶著她走的並非官道,而是一些幽深的山路。
這樣的路走起來,馬兒搖搖晃晃,沈卿壹也搖晃的與穆文鐸相撞幾次。
沈卿壹知道穆文鐸這話有深意,卻沒有開口問。
但,穆文鐸似乎是想告訴她。
“四弟昨日的人馬之中,有奸細。”穆文鐸緩緩道來,放眼望去,這曲曲折折的山路甚是蜿蜒,但也最是安全。
就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穆文鐸敢肯定他要想順利到達東璃,鐵定得費一番大力氣。
“那車夫莫非也是奸細?”沈卿壹回頭看向穆文鐸,錯愕的問。
不過,轉念一想著可能性非常之大。
那些人就那樣輕車熟路的找到他們的房間,一定是知道他們住在哪間。
所以,車夫的嫌疑最大。
不過,若是錯了呢?
轟隆隆,一道驚雷平地起,穆文鐸帶著沈卿壹在這山路之中趕路。
眼瞅著前方已經黑沉下來,烏壓壓的一片要吞沒天地的氣勢甚是嚇人,穆文鐸驅馬快步往平坦開口之地而去。
大雨好不等閑,直接劈頭蓋臉的砸下來,穆文鐸將披風往沈卿壹頭上一蓋,躬著身子快馬加鞭的向前走。
“穆文鐸。”沈卿壹喊了一聲,想說把披風風他遮一遮雨。
豆大的雨點瞬間就變成瓢潑大雨,雨點砸在身上還能感覺到生疼生疼的。
總算在一坐破舊的土地廟裏停了下來,穆文鐸翻身下馬將沈卿壹抱下馬,放進土地廟之中。
轉身將馬兒牽到一處屋篷處拴好,這才進廟。
這處土地廟想來是棄用了,腳一踩上去就是清晰可見的腳印,屋簷上麵的蜘蛛網和灰塵交織著成了一層灰色的霧氣。
沈卿壹裹著紅色的披風站在門口,看著渾身濕透,雨水從額頭鬢角滑落在臉頰上的穆文鐸,伸手用袖子給他擦。
擦著他的臉,沈卿壹看著外麵的雨,心裏忽然想問他,是不是一直沒變。
一個在下暴雨時,還不忘將馬兒也牽來躲雨的人,真的會是殺伐果斷毫無人性的人嗎?
這個男人,沈卿壹真的沒有看清楚過。
他把自己藏得太深,或許久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了。
倏地,沈卿壹隻覺得心疼他。
對於穆文鐸為何會去東璃當質子,也不過是保護穆文晉。
當初本該送去東璃的人是穆文晉,可最後換成了穆文鐸。
這樣一個把兄弟放在心上的兄長,又怎麽會毫無人性。
穆文鐸看著她失神發愣的眼神,微微蹙眉,後退一步別開臉。
“雨太大,待雨停了再上路!”
穆文鐸蹲下身將地上的幹草挪到一邊,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撲在那幹草之上,看了眼沈卿壹,“先坐會兒吧!”
這場雨來得快去的也快,雨停了之後,太陽就出來了。
遠處山頭揚著雙彩虹,那七彩的橋橫擱在山頭,就像是要為兩座山頭牽線搭橋。
雨後的地上黏土很黏,空氣很清新,讓人覺得萬物生長欣欣向榮。
沈卿壹和穆文鐸並肩走著,穆文鐸牽著韁繩。
雨後的彩虹,總是給人一種新生之感。
“普通人也挺好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還能在雨後欣賞這般美的彩虹。”沈卿壹感歎一句,笑看穆文鐸,“不過,你真要是普通人,還真是不知你會做些什麽!”
想想穆文鐸拿著鋤頭鋤地,挑著扁擔的樣子,沈卿壹隻覺得很是錯愕。
術業有專攻,果然名不虛傳。
穆文鐸隻看著沈卿壹一個人在傻笑,並不知他在想些什。
趕路的日子總是漫長而快速,沈卿壹和穆文鐸在一個月之後,來到了東璃都城。
重回母國,沈卿壹站在城門口看著熟悉的城門和士兵,鼻腔微酸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要溢出來似的。
這段時間趕路,沈卿壹後來均是穿著男裝,和穆文鐸兩人打扮成兄弟。
粗布衣服穿在身上,此時兩人之身上除了挎著一個包袱之外,馬匹也寄放在十裏亭處的茶棚。
畢竟,都來到了東璃城門外,走路去會更好。
沈卿壹蹲下身子在地上攢起一把土捏在手心裏,咽了一口氣扭頭看向穆文鐸,“走吧!”
一條腿邁過城門那一刻,沈卿壹身心無比舒暢,仿佛之前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
隻要回到東璃,這裏才是自己的家,才是最好的。
沈卿壹臉上的笑容自然舒心,這是他以前在閩清苑時時常見到的笑容。
這個時候的她,才是真正的開心。
穆文鐸別開視線沒有再看她,隻覺得看著她這樣的笑容,臉上就像是被人打了幾巴掌似的。
沈卿壹扯了扯穆文鐸的袖子,湊近他小聲的說,“你先去和使團匯合。我回家一趟!”
“我……”陪你二字都沒說出口,沈卿壹已經一蹦一跳朝著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她,當真是想家了。
穆文鐸心裏感歎一句,而後朝著驛站走去。
一路上沈卿壹的心情美得冒泡,總覺得苦盡甘來,總算是回到東璃了。
回到久違的家,回到家人身邊。
自從離開東璃之後,沈卿壹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
走在東璃的街道上,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物件,就連吆喝聲都格外熟悉親切。
沈卿壹肆意呼吸著,享受著這份親切貫穿身體帶來的舒服感。
一路朝著丞相府而去,越是接近丞相府,沈卿壹心就越激動,同時心情沉重了起來。
爹娘在去寧國的途中出事,她身為女兒,卻沒能去尋找下落,至今沒有爹娘的任何消息。
到丞相府門口,沈卿壹看著丞相府門前的冷清,心裏更是酸楚。
娘親最是喜歡門前的那娘株枇杷樹,但是娘親不喜歡樹葉落在地上。
故而娘親總是喜歡每日清晨都帶著她來掃掃樹葉,娘親說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自己動手是最好的方式。
那樹枝上還有這微微褪色的紅布條,沈卿壹走過去,看著那布條微微失神。
‘嫁給穆文鐸……’
那是她當時親手寫上去,掛上去的,如今字跡早已模糊,可那段記憶卻在翻湧叫囂。
沈卿壹伸手將紅布條一把扯了下來揣進懷裏,深吸一口氣走到大門口。
敲大門,卻遲遲沒有人來開門,沈卿壹不由得詫異。
這時有路過丞相府門口的人,見沈卿壹不停的敲門,於是扯著嗓子好心的開口,“小兄弟,別敲了。丞相府早沒人了。”
“沒人?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沈卿壹眉頭緊蹙,不明白路人的話是什麽意思。
“還不都是沈小姐害的,勾結他國之人殺了送親隊伍,還把去找她的爹娘也殺了。真是作孽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