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曾經的青梅竹馬
和陳深的關係陷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怪圈，說不出的別扭，好像和別的情侶不一樣。
他不說，我不問。情侶的間隙就是這樣產生，蔓延，瓦解，最後崩塌。
春節後，我首先獨自去了一趟y市的另一個鎮，這裏是我外婆家。
這是一個擁有幾百年曆史的古鎮，現在仍然保留著鮮活的石塊路板，石刻獅子，古老的院落四合院，陰森的宗祠……
五年了，這裏還是原模原樣。我走過那些童年時曾經玩耍過的角落，摸著曾經有過肌膚之親的雕塑，心裏感慨萬千。
外婆是十二年前去世的，今天依然還記得她在昏暗的夜燈下挑針縫補，她明亮悅耳的哄睡歌聲也還依稀回蕩在耳邊。
在我即將離開時，卻遇上了兒時青梅竹馬的玩伴。
我們曾經熱衷於玩過家家，還在過家家裏彼此許下過諾言：我二十五歲時，他未娶，我未嫁，那我們可以結伴而行，度過整個餘生。
還有五年，不過也隻是兒時的玩笑罷了，相信他也未當真。
“小莞？”做夢也沒想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多年後再次響起。
我轉身回眸，見是房闞澤，相視一笑，“闞澤。”
他小跑過來，握住我的手，捧著如同珍寶嗬護，“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他仍然是如此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我和他漫步在鎮口的小路上，彼此寒暄著，問候著。
“還不錯，我在s市讀大二，你呢，都工作了吧！”
他尷尬一笑，“我回鎮裏教書了，主要是照顧我生病的爸爸。”
我疑惑地望向他，“叔叔怎麽了？”
他低頭垂眸，有些失落，“我爸肺癌晚期，快了。”
我也放低了語氣，雙手合一感到十分抱歉，“那真的對不起了，今天來去匆匆，沒能去探望他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沒關係，你忙吧，以後每年有時間，就過來看看。”
“我還是過去一趟，叔叔以前對我很好，每次去你家蹭飯，叔叔都會精心準備一整桌飯菜。”
我堅持著要去探望房叔叔，下一次我再來這裏，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了。而且，房叔叔是我媽媽的好朋友，我理應代替母親去盡朋友之責。
他無奈地攤手，“好吧，走。”
他們家翻修了房子，現在是一棟小別墅。
房闞澤帶著我走進他爸爸的房間，推門而入，隻見一個瘦削的老人躺在床上的角落裏，沒有一絲生氣。
我捂住嘴，抑製想哭的衝動。
病魔折磨得這位曾經家庭的脊梁骨，瘦骨如柴。那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見，臉幾乎隻留下一層皮，處處凹陷。
頭發也因為化療掉光了，完全變了模樣。
“房叔叔。”我輕聲地叫他。
“房叔叔，我是小莞啊！”我走到床前，握住他幹癟嶙峋的手。
他費勁地翻身麵對我，幹澀起皮的嘴唇用力張開，張張合合試圖發聲，但已經無能為力。
“房叔叔，您別動。”望著這個淒涼慘烈的場景，眼淚情不自禁地嘩嘩流下。
房闞澤連忙為我地上一張紙巾，我拿過擦了擦哭花的臉，“房叔叔，您好好休息。”
我實在受不了那種沉重的氛圍，和房闞澤走去了客廳。
“叔叔化療了是吧？”
他點點頭，“醫院說不用做無用功了，他也不想再受折磨。”
我想了想，為他出謀劃策道，“缺錢的話，我可以想辦法，要不去大城市看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房闞澤遺憾地搖搖頭，“老頭子不會同意，再受二次折磨了。”
我和他聊了許久後，他將我送到鎮場口。
他拍了拍我肩膀，擁我入懷，“小莞，以後常來看看，我會一直在這裏。”
我點點頭，莞爾一笑，露出童年時純潔幹淨的笑容，“好，一定。”
在走之時，我轉身向後麵的人大聲呐喊，“闞澤哥，你要保重。”
這句話悠揚回轉，飄蕩在深深的山穀中，聲音久久沒有褪去。
房闞澤性情溫和，是當老師的料，安穩平淡的生活，其實也很好。
可惜老天不公，總是要奪走無辜好人的生命，將世間為數不多的好人踐踏得體無完膚。
這就是生命的無常，這些無常也會漸漸轉變為生活的日常，使人麻木，不仁。
……
自駕回家後，第二日徐薇兒又拉著我去旅遊，看雪山。
雪山坐落在s省的西北方，因為地勢高，溫度低，秋冬季時常有積雪。
到達雪山的那天，天空中飄蕩著零零落落的白色鵝毛般大小的雪花。漫天飛雪，玉樹瓊枝，如果陳深也在該多好啊。
望著白雪皚皚的一大片，在湛藍天空下更加潔白耀眼。
雪是潔淨的，可仔細看它很髒的，再幹淨的東西也禁不起近觀褻玩。
我們打雪仗，堆雪人，試圖在這個年紀找回以前的純真和無憂。
我和徐薇兒破天荒地拍了很多張美景照片，並發了今年第一條朋友圈，收獲了太多的回應，其中包括尹堯的點讚。
在雪山逗留玩樂了整整三天，我們又去了附近著名的佛教陣地，將就我這個虔誠的佛教信徒。
我要去超脫，我要去贖罪。
隻有那裏，我才能得到心靈深處的救贖，才能感受到道德倫理上的慰藉。
徐薇兒說我沒有錯，錯得是老天。
我的每一步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然而老天並沒有給另一條生路。
果然佛家聖地名不虛傳，一踏入便有一種莊嚴肅穆之感，使人產生一種畏懼。
我虔誠地跪坐佛祖麵前，敲著木魚，嘴上不停叨念著佛經，試圖從佛學中找到解脫與諒解。
走之前，還去抽了一支簽，中下簽。
徐薇兒讓我不要在意這個結果，畢竟，信仰這東西虛虛實實，一切皆是浮雲。
我買了許多佛家紀念品，準備回s事找個寺廟，長期駐紮，正好學校旁不遠處有一個萬家寺。
在回家的路途中，我們選擇了綠皮火車這種交通工具，具有年代感並且增添了旅行的意義。
徐薇兒躺在對麵刷手機。
而我在硬臥上躺著念佛經，按著佛家計時器。
突然，手機傳來幾聲震動，連續接到九條微信，都是尹堯發來的圖片。
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圖片，卻將我從天堂打入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