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而終

  「怎麼?連你自己都無法確定到底真正愛的是哪一個?」他譏諷出聲,不知怎麼的,他的心裡竟然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來。 

  「我……我幹嘛要告訴你!」慕清婉被他說中了心事,立即回嘴。 

  「心虛了?」赫連墨霄看著她一臉漲紅的模樣,興趣盎然。 

  慕清婉憤憤地揪著身旁的草,把臉別向一邊,不再理他。 

  「主子可好些了?」那青衣侍衛上前恭敬地詢問。 

  「嗯。暗號發出去了?」赫連墨霄臉色一整,問道。 

  「已經發出去了,司徒他們應該很快就可以趕到。」 

  赫連墨霄點了點頭,看了慕清婉一眼,靠在板車上閉上了眼睛。 

  三人一直沉默,直到林子里一聲悅耳的笛音響起。 

  「他們來了。」 

  青衣侍衛臉上乍現喜色,忙將手中的竹葉放到嘴邊,吹響,竟然也是極為好聽的聲音,像音質極好的玉笛所吹出來的。 

  林子那邊的人迅速循著聲音找了過來,是數十個黑衣侍衛,都是之前在古廟裡見過的。 

  等赫連墨霄的臉色紅潤了些,眾人這才啟程,越走,慕清婉心裡就是懊悔,剛才幹嘛跟這個男人講什麼江湖道義,如果剛剛她趁機逃跑了,這會兒就不用受制於人了。 

  可是機會已經錯過了,怪只怪從小就學醫,已經養成了這種悲天憫人的性子,再加上赫連墨霄的毒又是因為救她才中的,她怎麼也不可能就那樣放著他不管。 

  哎,也不知道她這性子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她有些茫然地想著。 

  跟著他們一路七拐八拐走出了深山,然後走到了一條大河邊,河岸上已經有一條大船在等著了,船雖然大,卻也不是怎麼華麗,像是一般的商船。 

  一到船上,慕清婉已經累得發暈了,今天跟著他們走了那麼遠的山路,他們是大男人倒是沒什麼,只是可憐了她這個弱女子。 

  好在赫連墨霄也沒再為難她,吩咐人置了一桌飯菜,慕清婉也顧不得什麼形象,肚子里早鬧空城計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個酒足飯飽,她這才放下碗筷,卻發現對面的男人只是望著她,幾乎都沒怎麼動筷子。 

  慕清婉頓時有些尷尬,剛剛吃得太入神了,竟然沒發現他那虎視眈眈的目光,不由得惡狠狠地道:「看什麼看?」 

  「秀色可餐!」赫連墨霄嘴上泛著淺笑,帶著一絲暖意,以前的他總是冰|冰冷冷的,倒是沒想到真心地笑起來會這麼好看,她不由得想起了恆之。 

  不愧是親兄弟,長得都這麼勾人! 

  看了半晌,她這才發現對面男人的眼裡一片揶揄之意,「是不是沒見過像本王這麼英俊的男人?」 

  慕清婉一口口水頓時卡在喉嚨里,咳嗽了數聲,覺得好些了這才道:「赫連墨霄,真想不到你還是如此悶騷的男人。」 

  「悶騷?什麼意思?」這個詞有些稀奇古怪的,他蹙眉問道。 

  慕清婉在心裡暗笑出聲,忙乾咳了兩聲道:「就是……就是長得很英俊的意思。」 

  赫連墨霄頓時挑了挑眉,一副「你才發現」的樣子,頓時讓慕清婉幾乎狂笑出聲,她拚命憋著笑,起身道: 

  「我吃飽了,你慢慢吃吧,走了一天累死了,我去睡一覺。」 

  慕清婉一向是樂天的性子,反正現在著急也沒用,不如睡飽了再說。 

  赫連墨霄見她一臉倦意,點了點頭,「去吧。」 

  等到慕清婉睡飽了起來,人已經在一座馬車上了,她暗暗納罕,自己居然睡得這麼死,怕是被人拿去賣了都不知道。 

  她揉了揉眼睛,挑起了車簾往外看,他們已經下了船,如今正行駛在一條大街上,她究竟是睡了多久? 

  瞥了眼旁邊靠著車壁閉目養神的男人,「這是要去哪裡?」 

  赫連墨霄沒有睜開眼,淡淡地道:「福祿親王府。」 

  慕清婉一下驚得跳了起來,「你帶我去你的王府幹嘛?」 

  男人睜開眼來,盯著她看了一眼,「本王不是說過了么?」 

  「你真的打算娶我做王妃?為什麼?」慕清婉幾近咬牙切齒,她原本以為這個男人只是隨意說說,沒想到竟然當了真。 

  赫連墨霄突然如鷹般地撲了過來,一下子將她圈囿在自己的胸膛和車座之間,挑起了她的下巴,她憤恨地別過頭,打算躲開他的手,可是他的力道卻不容許她抗拒,「因為本王發現,你挺有趣的。」 

  靠! 

  慕清婉氣得淑女形象全無,在心裡咒罵道,感情是把她當成了一個玩物呢? 

  「好,你既然硬要逼迫於我,那麼恐怕到時候你娶到的只會是一具屍體。」 

  「你……」他氣得揚起了手,慕清婉認命地閉上眼睛,「打吧,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嫁給你!」 

  赫連墨霄的手漸漸地垂下,改為抓緊她的雙肩,勉強平抑住怒氣,這才道:「到了本王的地盤上,就由不得你了!」 

  直到自己被點了穴道強行帶到福祿王府,又被兩個婢女用布條綁在椅子上,慕清婉這才知道赫連墨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打算綁著我上禮堂?」 

  此刻,慕清婉已經完全沒了火氣,語氣冷得像冰一樣。 

  「如果本王說是,你打算怎麼辦?」 

  慕清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一橫,就想咬自己的舌頭,可是臉很快就被一隻大手捏住,他的聲音看起來有些驚怒,有些氣急敗壞: 

  「慕清婉!你真的情願死也不願意做本王的女人?」 

  慕清婉的臉被迫抬起,她的目光裡面無波無瀾,聲音清淡無比:「是的。我說過了,如果你執意如此,得到的只會是一具屍體!」 

  「本王還不信了!」他一下子甩開她的臉,朝外喝道:「給本王塞住她的嘴,時時刻刻地看住她,要是她有半點差錯,提頭來見!」 

  兩個婢女渾身冒著冷汗,趕緊拿來了布條揉成一團塞到慕清婉嘴裡,赫連墨霄看著她恨不得撕了自己的樣子,冷哼了一聲,鐵青著臉,甩袖大步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慕清婉都是被綁著度過,到了吃飯的時候,為了防止她自盡,都是赫連墨霄親自督陣,她簡直找不到半點機會。 

  每天唯一的放風時間,是赫連墨霄處理完事情以後牽著她到花園裡走一圈,而她也因此見到了赫連墨霄的側妃路沁夏,那個一個十分溫婉美麗的女子,身上那股高貴淡泊的氣息完全不像是一個名門千金,更像是一個隱者。 

  一看到她,慕清婉便想會想到秋日盛開的菊花,高潔,淡然。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她卻對那個女子有著深深的好感。 

  她不懂,赫連墨霄都有了這樣一位完美的女人做妻子了,為何還不滿足,難道這個時代的男人真的無法做到從一而終? 

  她想起了夏侯冽宮裡的那些女人,想起了恆之,雖然從前他跟她說過,只願守著她一個人,可是現在,他成了東墨的王,恐怕就算他不願,也由不得他不娶了吧。 

  心裡突然有些傷感,現實如此殘酷,她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承認自己愛夏侯冽,可是她真的能對他擁有別的女人一笑置之么?這恐怕會一直成為她心底的一根刺吧。 

  而恆之呢…… 

  還愛他嗎?她想了又想,竟沒了答案。 

  八年的感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看到他受傷,她還是會心疼,就像上次那樣,看到他有了危險,她依然會奮不顧身地去保護他。 

  可是這,還算是愛嗎?如果對他仍有愛的話,那麼夏侯冽呢?難道一個人的心裡竟然真的可以同時愛著兩個人嗎? 

  她不知道,此刻,她突然很想逃避這個問題。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見她久久地看著天空不說話,赫連墨霄扳過她的身子蹙眉問道。 

  她的眼神木然地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不自覺地喃喃出聲,「一生只守著一個人,真的那麼難嗎?」 

  她也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他。 

  赫連墨霄聞言怔在那裡,深深地盯著她看了許久,等到日暮逐漸西垂,他才起身將她拉了起來: 

  「回去吧。」 

  接下來的幾天,慕清婉明顯沉寂了許多,偶爾赫連墨霄拿出自己的得意畫作給她瞧,她才願意說幾句話,說到最後也是嘆息: 

  「王爺如此好才情,如果不是生在皇家,倒是可以成就一代才子,只可惜……你先做了皇子,註定,做不成才子了。」 

  赫連墨霄看向她的眼光越來越深沉,原本已經成竹在胸的計劃,慢慢地被她腐蝕,他心裡突然湧起了一個念頭: 

  他想永遠珍藏這個女人,不因為權利,不因為情|欲,只為情。 

  可是終究,已經騎虎難下了。 

  * 

  在王府中呆了將近半個月,大婚的這一日,終於還是來臨了。 

  一大清早,慕清婉便被婢女喚了起來,梳妝打扮換衣裳,在一眾僕人忙碌的當頭,旁邊有兩個侍女則是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生怕她玩什麼花樣,按照王爺的吩咐,今日是極為關鍵的日子,不能讓她出任何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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