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敵人
冷寂怕對慕清婉和孩子造成傷害,根本不敢貿然加速,可是即使他已經盡量放緩了速度,慕清婉還是覺得不舒服極了,她虛弱地喊著叫冷寂慢點慢點,而此刻,冷寂已經是滿頭大汗,身後的黑衣人卻越來越近,龍影衛們幾乎都抵擋不住了。
冷寂正焦急地想著應對之法,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林子里突然竄出另外一撥黑衣人來,只是這些人都蒙了面,只見他們迅速和正往這邊瘋狂襲來的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很快阻止了他們的進攻勢頭。
慕清婉他們雖然很疑惑是誰在暗中助他們,但是也沒有心思去深究,畢竟他們也不清楚那群蒙面黑衣人的來歷。
如今之計,只有趁著這兩撥人火拚的功夫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方為上策。
冷寂迅速掉轉馬頭開始往官道上駛去,官道寬闊平坦,就算他稍微加點速,也不必擔心慕清婉受不住。
一行人雖然傷痕纍纍,但是很快脫離了黑衣人的包圍圈。
在天黑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個僻靜的村落——牛埔村,冷寂在村子里找了一戶樸實的農戶。
這家人姓方,冷寂之所以會選擇這家人落住,是因為他之前隨便抓住一個村民了解到這姓方的老漢是這方圓五里內最好的大夫,經過一番折騰,他知道慕清婉的身子已經撐到了極限,急需休息療養,而他和那些龍影衛兄弟大部分都受了傷,也迫切需要一個醫治之處,好在這村子僻靜,追兵應該暫時不會追到這裡來。
慕清婉強撐著從馬車上下來,讓冷寂扶著他走向農戶,冷寂上前敲了門,應門的是兩名年輕女子,其中一名更是以大夫的姿態診視著他們倆,反倒不見村民所提及的老漢。
其中稍小些的年輕女子看到面色明顯虛弱的慕清婉和手臂掛傷的冷寂,並沒有多問什麼,只將他們迎了進來,又給他們倒了兩杯溫開水。
慕清婉看到那個稍大些的年輕女子在給她把了脈以後便開始開方子,她正好坐在她旁邊,看到她沒有半分遲疑地寫下那張藥方子,不由得有些驚詫,沒想到這樣的窮鄉僻壤居然有醫術如此了得的女大夫。
雖然她用的藥材稀鬆平常,卻搭配得極好,足見其醫學功底之深厚,她不由得對這個年輕的女子刮目相看:
「姑娘此方甚好,用藥精準,不知師從何方?」
「我叫方星洛,姐姐叫我星洛就行。」方星洛見了陌生人不見絲毫靦腆,落落大方地道:「醫術我我爹爹從小教的,他是這一帶有名的大夫。」
她在談到自己爹爹的時候,言辭之間頗為驕傲,慕清婉瞭然一笑,只聽方星洛道:
「姐姐能夠看懂此方,應該也頗精於歧黃之術吧?」
她用藥從來不講究規則,自從長大后能單獨開藥方子開始,就被他爹爹戲稱為「鬼才」,別看她離經叛道,醫人用藥從來不遵循既定之法,卻每每能出奇制勝,有時候讓爹爹都自嘆弗如,但是在療效發揮之前,卻甚少有人會如此稱讚她開的方子,每每只有在她開的方子發揮作用時,別人才心服口服地認可她的醫術。
是以,對於慕清婉如此盛讚,她頗有些意外,也對她多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慕清婉點點頭,赧然一笑道:
「雖然我也懂醫術,但是多數情況下遵循正統常規,用藥雖穩,有時候卻難免少了些出奇制勝的奇思妙想,在這方面可是萬萬不及姑娘。」
方星洛將開的藥方子遞給自己的妹妹,讓她照方煎藥,這才笑道:
「姐姐過譽了。星洛這身醫術哪裡及得上爹爹呢?不過是學了些皮毛罷了。」
慕清婉聽到此處,突然想起這幾天困擾自己的難題,心想,或許可以拿給這位小姑娘看看,興許會有驚喜。
打定了主意,她便讓冷寂去馬車上將她的藥方子拿來,自己則給方星洛講了寒熱症的癥狀。
方家所在的這個村落離北燕邊境已經沒多遠,自然聽說過寒熱症,而且她和爹爹也對此頑疾頗為感興趣,只是苦於一直找不到良方。
她接過冷寂手中的病症和藥方,便坐在竹椅上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整個人像是突然與世隔絕了一般,彷彿任何事都打擾不了她了。
慕清婉也不打擾她,靜靜地等著她的結論。
良久,方星洛才將自己的頭抬起,看向慕清婉,眸中一片晶亮,「姐姐,你這張藥方子十分精妙,只是其中的一味火焰草現在已經絕|種了……」
「是呢。」慕清婉蹙眉點頭,「我一直在為這一味葯困擾著,如果能夠用其他藥草代替的話,那麼寒熱症就不再是頑疾了……」
方星洛點了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啊——」了一聲,然後向慕清婉告了個罪,匆匆起身就往外面奔去。
沒過多久,她便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手中拿著幾棵帶著紅纓的藥草。
慕清婉疑惑地接過,仔細聞了聞,又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嘴裡嚼了嚼,片刻后,眼睛里突然迸發出狂喜的光芒來,「此葯藥性辛、苦、溫,和醫書上記載的火焰草頗為相似,或許就是可以替代火焰草之物……」
她急急地抓住方星洛的手問道:
「請問這藥名字叫什麼?」
「這是家父在家自己培植的藥草,是七星珠和醉夢仙花兩種藥草嫁接以後所得的新品種,目前還沒有取名……」
「嫁接?」慕清婉沒想到古人居然早就知道了用嫁接這樣的方法來培植新品種。
「嗯。」方星洛點點頭,見她臉色好了些,便道:「姐姐既然感興趣,不如隨小妹一同去葯圃看看何妨?」
慕清婉自然是欣然同意,「榮幸之至。」
她隨著方星洛到他們屋后的一大片葯圃里觀看,這才知道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葯圃里的藥材千奇百怪,卻又樣樣的不可多得的聖品,有很多藥材都是連她都叫不出名兒來的。
如果她料得不錯,這個姓方的老漢醫術絕對不在師父之下,只是,怪異的是,師父的名號在江湖上廣為人知,但是這姓方的父女卻是默默無聞。
不過她一想便明白了,或許,人家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隱姓埋名在此,她還是不去窺探別人的隱私為好。
總之,能夠認識這樣一個奇女子,得到這樣一味葯,真是不虛此行了。
慕清婉本來想拜見一下方星洛的爹爹方舒懷再走,但是無奈方舒懷去了鄰縣看診,要五天後才能回來,她只得作罷,想著以後有機會再和夏侯冽一道前來拜見,便在再三道謝之後,和冷寂他們在隔天中午坐上了馬車離開了牛埔村。
從牛埔村出來后,一路上倒也沒有再遇到什麼阻礙,順利地過了邊境,進入了西楚境內。
方星洛給她的那些藥草她早已經提前讓冷寂派人連同藥方子一起帶去了西南軍營給夏侯冽,經她和方星洛一起研究了一晚之後,已經能夠確定,這味不知名的葯應該能產生火焰草的療效,所以夏侯冽和染病的將士只要服下藥,應該不日就能痊癒。
一旦這樁大事解決,他們也可以不必那樣趕時間,更何況,自從上次遇襲之後,慕清婉的身子也已經經不起折騰,所以一行人緩緩前進,在又走了八天之後,才到達西楚京城——涼城。
早在三天前他們就得到了消息,夏侯冽的兵馬已經抵達了西楚皇宮,正在和西楚的將士們一起抗擊來襲的赫連恆之和慕容琛的聯盟軍。
只是如今乃戰爭之期,整個涼城防衛森嚴,慕清婉長途跋涉那麼久,已經精疲力竭,於是冷寂決定還是讓她好好歇息一晚,再想辦法進城。
再次回到自己的母國,慕清婉只覺得才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卻讓她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想起當初不甘不願地從這裡披上嫁衣,坐上夏侯冽派來的婚車,告別自己的父皇母后的情景,一時不由得百感交集。
她推開窗子,從她所在的客棧二樓遠遠看過去,一眼便能看到遠處巍峨的西楚皇宮,那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不知道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們可都還好?不知道夏侯冽可都還好?那藥方子是否如她所預期的起了作用?
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覺得命運真是弄人,曾經,她是那樣不願意嫁給夏侯冽,此刻,她卻孕育了他的骨血,而且還為了他不顧一切地來到這裡;
曾經,她是那樣地堅信著自己能和赫連恆之白首相偕,可是如今,他卻成了她最大的敵人。
因為此刻,她的父母和丈夫,都因為他而隨時處在危險之中。
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命運本身就是這樣,還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當初她願意跟赫連恆之在一起,那麼,是否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但是,她卻不曾後悔,假如時光可以倒流,她相信自己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只是,很不幸地連累了父皇母后和整個西楚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