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特殊的潛水員
強尼轉頭定睛一看，來者身材高大，估計兩米往上，結實的肌肉連寬大的夏季製服也蓋不住，方臉寸發的頭上沒戴帽子，五官嚴肅菱角分明應該三四十歲。
肩上兩顆銀三角，看起來是位頗有威嚴的高級督察。
“狗頭子嚇我一跳……”
強尼心裏暗罵一聲，嘴上卻沒有停頓。
“這位督察看起來很麵熟呀，可惜本少爺諸事繁忙，確實沒啥印象了。”
強尼的語氣依舊輕慢，布雷德利的名字唐頓已經告訴他了，但他畢竟不是真的安德森，而且從對方的語氣裏他也猜測雙方並不會很熟，可能是有過一麵之緣罷了，裝認識對方一多問難免會露餡，不如先把問題拋回去。
“大少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呀，您忘啦，上次武藏野的搜查行動，您不是親自領著咱們安全局的大隊人馬直搗黃龍，當場剿滅了一個六十多人的超壓活塞地下偽造窩點嗎？當時鄙人有幸在行動隊裏任分隊長，您還誇我有勇有謀來著。”
布雷德利此時的樣子和前麵那個探員好像又沒啥區別，隻不過一樣諂媚的表情在他本應剛正不阿的臉上顯得略微滑稽。
強尼疑問的臉色一下就舒展開來。
“哦哦哦，你是說四個月前的武藏野的那個案子呀，有點印象，那次行動布雷德利督察你確實是表現英武，值得表揚。”
吉野大區武藏野的那個事件強尼和唐頓確有耳聞，超壓活塞是一直道奇工業的主營產品之一。
這麽大型的偽造窩點在完美城存在了兩年之久才被發現，聽說讓集團首腦大為光火，與窩點有上下聯係的人就被抓了幾十個，窩點更是被安全局和私人武裝給一鍋端了，聽說還當場擊斃了不少人。
這時強尼才拋出督察的名字，心裏稍微輕鬆了一點。
“哈哈，哪裏哪裏，都是大少你指揮有方。”
布雷德利的雙眼瞳孔都是深藍色的，不過右眼眼球看起來過於光潔，明顯是人造物，強尼甚至能看見它虹膜下端“海倫·凱勒”徽記的極微金色字母。
“行了行了，本少爺還有事兒，趕緊抬閘。”強尼有些不耐煩，呆在關卡裏終歸不安全。
就在這時，植入耳機裏傳來唐頓急促的聲音。
“快跑，他的手有問題！”
能讓平時相當淡定的唐哥都如此緊張，強尼渾身一緊，也顧不上掩飾，右手劃開彈射模式，搭在方向盤上的左手緊握懸浮把手。
平靜的中子星車身立刻“嗡”地一聲被細密連續的微震所包裹，斥力噴口有力地將車身托起。
可就在同時，一隻粗壯的右手卻如閃電般從半開的橢圓車窗外插入，一把擒住了強尼的左腕，使力一帶，強尼就像一隻小雞一樣被直接從車窗裏扯了出來。
未完全降下的高級反衝擊玻璃都被這可怕的蠻力給硬生生頂得崩裂，強尼瞬間被巨大的反衝力撞的七葷八素。
這還沒完，那隻右手尚未鬆開，一隻同樣粗壯的左手就接踵而至，隻不過目標變成了強尼的臉。
大手直接將五指覆在強尼的臉上，強尼立馬感覺有些窒息，可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一道強烈的電擊便從臉上的五指傳來，接著又是一陣持續不斷的麻痹電流，整個頭顱都在電流下顫抖。
那五指此時順勢一揉，一抓，一收。
“啊啊啊啊啊啊！”
在強尼尖厲的慘叫中，布雷德利竟然直接將他臉上的納米仿生麵具強行給撕了下來。
強尼無力地倒在地上，滿臉通紅還滲出絲絲血線，模樣淒慘無比，那雙電流浮動的冰冷手掌成了他暈厥前看到的最後畫麵。
布雷德利站在旁邊，隨手將已經半損的仿生麵具扔在地上，臉上噙著冷笑，已然沒有了剛剛的諂媚模樣，反而冷酷得像一尊大理石像。
他回頭看向幾個還未反應過來的探員。
“真是一群遲鈍的豬！”他心裏暗罵一句，大聲喝道：
“愣著幹嘛？還不趕緊把這個假貨押回廳裏。”
幾個低級探員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跑過來，將昏迷的強尼用電子鐐銬銬上。
這種由強化陶瓷製成的電子鐐銬包括手銬和腳銬兩部分，自帶強電磁幹擾功能，能有效壓製犯人身上的改造部件，必要時還會放出可使人休克的強電流，銬上後需要由安全局超級AI遠程操控才能打開。
布雷德利稍微走遠了幾步，看著手下將人抬進警車，撇過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到：
“這家夥的微表情簡直一模一樣，要不是明知以安德森的終端定位信號消失，我還真不敢對他動手。”
“趕快把人帶回來吧，路上千萬小心。”一個幹練清脆的女性聲音從布雷德利的植入終端飄出。
剛剛發生的這一切都被監控探頭拍得一清二楚，包括兩人秘密的談話也被臨時破解權限的公司監視球給錄了下來。
“砰！”
一個緊繃的拳頭重重的敲在合成塑料桌上，又漸漸鬆開。
它的主人，暗室中的唐頓猛地站起，烏黑的雙眼死盯著屏幕，不肯放過任何細節。
“瑪德，到底是誰趁機對安德森下手？”
唐頓沒想到，一次對於他們稀鬆平常的偷車行動會急劇惡化到這個地步。
監控探頭一路隨著警車的路徑不斷切換，看來是前往新灣大區的安全局分部沒錯。唐頓抬起頭看向最右側的曲麵晶屏，上麵顯示著一個白人男性的3D成像模型。
奧馬爾·布雷德利
改造程度：3700分-騎士級上段
生理性別：男性
血統：84%舊日耳曼、15%舊高加索
基因比例：91%原生
年齡：37周歲
完美城安全局新灣大區——刑事情報科（CIB）科長
銜位：督察
………
這份員工資料屬於安全局B級保密文件，隱藏在其本人的表麵資料之下。雖然唐頓之前就在冰牆內種下了自動行事的木馬病毒，但事發突然，他終歸還是晚了一步。
事已至此，唐頓冷靜下來，想去劫車已經趕不及了，他決定先試著調查一下此事的源頭，安德森那究竟發生了什麽?
金田會館作為一個富豪的銷金窟，內部除了大廳和主要通道之外並沒有安裝任何監控探頭。
相對的，其外部的安保措施是極其嚴密的，無論是現實中的武裝警衛、自動武器等，還是虛擬世界中堅實的雙重網絡冰牆。
之前唐頓隻是潛入了金田會館的第一層冰牆，奪取了一台娛樂藝妓機器人“晴子”的控製權，調整了其調配藥物的比例參數。
在不改變藥物材料種類情況下，巧妙的使其給安德森注射的活力型致幻劑變成睡眠型致幻劑，瞞過了安德森體內的安全警報插件。
再借“晴子”之手，摸到了安德森口袋裏的跑車啟動微碟，交到了偽裝成侍者已潛伏一周的強尼手裏。
配合之前準備的服裝、納米級仿生麵具，大搖大擺地走到地下車庫裏把那輛天梭中子星開走了。
現在唐頓決定再次入侵金田會館的冰牆，雖然大客戶失蹤後，金田的冰牆防禦肯定會大幅上升，入侵的風險也會急劇升高，但為了與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唐頓也要冒這個風險，更何況他還是柯爾薇的親弟弟。
“芮娜，準備潛入冰海。”
芮娜是唐頓腦內輔助AI的名稱，“奇點”在唐頓不到9歲的時候就給他的終端升級了這個昂貴的智能程序，作為輔助其勞作並監視的工具。
不過在“奇點”大廈崩塌之前，唐頓就已經將其真正改造為自己的AI助手。
“收到，標準潛水程序正在初始化。”
輕快明亮的少女音是芮娜的聲音特征。絕大多數給植入終端升級專屬AI的男性都會選擇女性化的AI形象，唐頓也不例外。
隻見“按摩椅”的椅背隨著唐頓的後靠逐漸傾斜，停留在50度左右。
唐頓輕眯雙眼，從椅背牽出一根稍粗的半透明軟管，管頭是一個小吸盤狀的接口，光滑的外表在地下室的燈光下反射著微光。
他熟練的將接口對準自己的後頸，輕輕一插。霎時間，半透明的軟管裏就裝滿了五顏六色閃爍遊離的光點。
如果此時有別的“潛水員”目睹了這個場景，那他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唐頓隻使用了一根冰海光纖就能進行冰海深潛，甚至就這麽簡單的半躺在椅子上，好似午後的小憩一樣放鬆舒適。
而不是戴上複雜的接駁頭盔，插上好幾根從接駁頭盔、潛水椅、伺服器延伸的冰海光纖，注射專用的神經麻醉劑，與現實世界徹底隔絕後才浸入網絡的深海中。
“潛水初始化已完成，歡迎來到水下世界。”
在芮娜的歡迎聲中，唐頓的意識逐漸下沉，周圍的空氣好像越來越粘稠，呼吸愈發困難，下沉的阻力逐漸增大，身體好像被無形的堅韌氣泡束縛著。
忽地一聲“啵”，氣泡破裂，空間瞬間開朗了起來，視野漸漸遼闊，好像在用靈魂眺望宇宙。
冰海裏一切都是藍色的，隻不過有的淺藍，有的鈷藍，還有的深藍，由淺到深對於法外潛水員，也就是水鬼的危險性階梯式上升。
唐頓的意識熟練“遊動”起來，在原地轉了兩圈，隨即靈活的向一個不遠處的鈷藍海域極速遊去，那是金田會館的冰牆所在地。
他之前在附近隱藏了一枚“船錨”，所以才能在無邊無際的冰海中精準迅速的下潛到金田附近的海域。
近了，唐頓的視野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座純白的超巨型正方體結構物，那就是金田會館的冰海巢穴和保護著它的六麵冰牆。
唐頓遠遠看了一眼，心想上次的冰牆漏洞已經被填上了，這次換個角度紮個更深的。
案發之後，金田冰牆的質量肯定會大大上升，不過一家色情會所的冰牆即使再怎麽加強，也擋不住唐頓，不然唐頓也不會在出事後馬上故地重遊，這是絕對實力帶來的自信。
至於痕跡追蹤？也許這是所有水鬼最為忌憚的東西，但唐頓毫不在乎，“無痕者”又怎麽會留下痕跡呢。
思考間唐頓已經靠近冰牆，沿著十二條棱線遊動，尋找幾乎不存在但又一定會有的薄弱點，像一隻在核動力潛艇旁徘徊的小蝦米。
“警告，偵測到危險邏輯，啟動緊急彈射！”
冰海中唐頓的意識愣了一下，隨即化成無數光點消散；床椅上的唐頓也猛然驚醒，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又如剛嗆了水的人一樣止不住的咳嗽。
與此同時，厚重的床椅兩側上飛速翻轉出幾對金屬搭扣，將唐頓穩穩固定；椅頂噴出一團似乎有自我意識的透明薄膜，蜂擁著將整個床椅上方遮住。
“嘭！”
隨著一聲巨響，唐頓起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