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照片之謎
唐頓心中一凜,果然,海膽就是那個一直試圖暗殺自己的殺手頭目。
“說!是誰雇傭你來殺我的?給你個痛快。”
海膽惡狠狠地盯著唐頓,“姓唐的,你殺了我弟弟,毀了我的心血,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活著我都不怕,成了鬼我更不怕,你要是不配合,就讓你提前體驗一下地獄的模樣。”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他嘶啞著說,“我知道是你幹的,頌猜、樸泳三、54長生軍,他們都被你騙了,都是騙局、都是陷阱!”
海膽的眼睛與唐頓隻有一拳之隔,雖然被掐著脖子,但他眼睛中的怒火卻絲毫沒有熄滅。他喘著粗氣,試圖積蓄力量給唐頓致命一擊,即使他全身都在車禍中動彈不得。
“既然你猜得到,那就應該明白我的手段。”
唐頓用手指狠狠地插入海膽隻剩半截的右手,上麵除了破損的磁場發生器,還綴著不少血肉和尚未壞死的神經。
剛開始海膽還不以為然,有植入體內的痛覺抑製閥,即便是把手放到絞肉機裏,也不過是針紮般的感覺。所以他現在即使已經渾身散架,也還有力氣怒喝唐頓。
可慢慢的,閥門似乎有些鬆動,就像被橫加阻攔的潮水滲透了堤壩,痛覺如洪水般衝向大腦。不僅是右手,扭曲的雙腿,被貫穿的腹部,每一處遊離的神經末梢都在瘋狂分泌K+、H+、5-羥色胺、前列腺素等等化學物質,向大腦傳遞著名為痛楚的警戒信號。
“你以為有痛覺抑製閥就無敵了嗎?沒錯,有抑製閥確實可以無視生理上的拷打,但我可以把它關掉,讓你重拾痛苦的滋味。”
唐頓眼眸發藍,他正在使用“冰腦”進一步解開海膽渾身痛覺的封印。
淒厲的慘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其分貝遠遠超過了唐頓的想象,很多改造者很早就植入了痛覺抑製閥,疼痛這個詞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比愛斯基摩人的曆史更加遙遠,血肉在他們眼裏也不過是一段可以隨時替換的工具與載體。
所以他們缺乏敬畏,缺乏恐懼,尤其是在唐頓這樣的駭客麵前。
看著精神逐漸崩潰的海膽,唐頓直接通過“冰腦”駭入他的終端。
終端防火牆的強度和主體的精神狀態有一定關係,如今海膽的防火牆,就好像兜售水產的保鮮膜一樣脆弱,海量的信息根據特定算法篩選過濾,匹配事先定義的語義值,以最快速度在唐頓的腦海中簡要浮現。
海膽的雙臂改造、珊瑚礁的組織結構、還有那筆700萬元的懸賞……
忽然,一道訊息浮現在唐頓的意識中,上麵的內容很簡單,不過是兩張簡陋的二維照片。
但就是這兩張照片,卻讓唐頓的呼吸慢了整整半拍,要知道,即使是高達700萬的賞金也不過是讓他微微皺眉。
第一張照片沒有準確的人物焦點,看上去更像張表現市井生活的畫卷,但唐頓一眼就鎖定了某處光線交錯的角落,角落裏的自己身穿電紫色防風夾克,倚在一家電器商店的櫃台上,正在跟滿頭雷鬼辮的黑人老板討價還價。
照片下方還附著一句簡短的留言:
無痕者唐頓,先鋒級上段,完美城夕照大區,速殺之——庫布裏克。
第二張照片有些失焦,卻是直接在唐頓的正麵定格,模模糊糊的映出了唐頓那張硬朗英氣的東方臉龐。
下方的留言則變成了:無痕者唐頓,騎士級下段,出沒於完美城熱狗大區,速殺之——庫布裏克。
唐頓又重啟了海膽的抑製閥,陰沉著臉喝問道:
“庫布裏克是誰?快說。”
痛覺如潮水般退去,海膽像個抽風機一樣大口喘息著,又突然大笑起來,虛弱而刻意誇張的笑聲就像個塞滿沙礫的鼓風機。
“哈哈哈哈,唐頓啊唐頓,你以為自己是無痕者就沒人能找到你嗎?!異能者雖罕見,但我又不是沒見過,這個世界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膚淺!”
滿頭大汗的海膽,此刻就像個全麵潰敗的棋手,在徹底落敗前終於吃掉了對方的一枚過河之兵,並為此感到無比的興奮和滿足。
唐頓的臉龐停留在陰影處,自從8歲的手術之後,就再也沒有一台攝影器材能夠留下自己的影像,即使是最先進的,用來拍攝神經擬感影片的四維錄製儀,也隻會在畫麵中得到一片蒼白的虛無。
無痕者雖然被稱為異能,但並非玄學,更不是什麽魔法,而是某種對人體,對大腦更深層次的開放,其背後隱藏的野心與陰謀也許要比城市的夜空更加無垠深邃。
但現在,這張照片就這樣毫無保留的擺在自己麵前,否決了過去一切對於無痕者的科學推斷,讓唐頓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
“不說是吧,那就再讓你爽一爽!”
慘叫聲再次響起,痛苦的程度甚至一浪高過一浪,唐頓不僅將抑製閥徹底解除,還在海膽的終端內植入了名為“800℃烙鐵”的神經病毒,光聽名字就能想象它的恐怖。
“啊啊啊啊啊!!!快!快殺了我!我什麽也不知道!!!”
其實唐頓心裏很清楚,在殺手界,雇主的身份保密往往比任務的成敗更重要,殺手對雇主的身份一無所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他當初親自麵見樸泳三,對方也也隻當自己是個跑腿的代理人。
但那張不可能存在的照片,就如同陰影中蠢蠢欲動的死神之鐮,讓他寢食難安,甚至轉化為對敵人的殘忍憤怒。
唐頓最後一次打開抑製閥,伏在海膽的耳邊,用如同惡魔般的嗓音陳述道:
“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海膽終於屈服了,他艱難吐出嘴角的血沫,緩緩地開口道:
“庫布裏克……是他的代號,我,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有一點可以確認,他很有耐心,也……很有財力。他頒布的是永久懸賞,我死了,自然會有人接過來繼續完成,直到殺掉你。”
海膽布滿血絲的雙眼緊盯著唐頓的表情,試圖在他臉上找到期望中的惶恐與畏懼。
但他失望了,唐頓的臉上隻有稍縱即逝的不安與困惑,並未出現絲毫的恐懼,反而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如果那些殺手都跟你一個智商,多來幾個其實也不錯,畢竟你們身上的改造零件還是挺值錢的。”
失控的海膽再次怒不可遏,他的磁場能力已經無法啟動,便幹脆用最後的力氣彈出僅存的左臂刃,刺向唐頓的太陽穴,可惜尚未起勢便被唐頓的大手死死掐住。
暗殺的失敗,弟弟的死,組織的瓦解,自己的落入圈套,一切的一切都在此時湧上海膽心頭,他的臉色立刻以極快的速度在白紅黑青紫間變幻,最後又回到了驚人的蒼白,那是死亡的顏色……
即使唐頓不解除抑製閥,他也沒幾分鍾可活了,腹部的殘片已經將他的內髒攪得稀爛,肆意流淌的鮮血已經包圍了唐頓的鞋底。
“逃吧!逃吧!!一輩子生活在恐懼中吧!哈哈哈哈!!!”
海膽瘋了,他不再試圖刺殺,而是將無邊的恨意化作詛咒,仿佛這樣就能給唐頓帶來什麽精神汙染。
唐頓倒是信守承諾,沒再解除抑製閥,而是起身站定,默默地看著歇斯底裏的海膽,路燈的光線從身後照來,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海膽掛在臉上的笑容愈發扭曲,看起來就像空無一人的房子外牆上掛著歪歪扭扭的百葉窗。
“人在麵對死亡時的表現簡直比最精彩的戲劇還要生動百倍。”唐頓的聲音細不可聞。
狂嘯幾聲的海膽終於到達了極限,他全身開始不住的抽搐,喉嚨中發出痙攣聲響,如同一條將被溺死的狗,獰笑也逐漸變得無聲,墨綠的瞳孔失去焦點,生命停留在大嘴張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