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諾言
雕花木門被人打開,穆安王楚連訣抬腳邁出門檻,淡淡道:“青杉,撐傘隨我去看看。”
“是。”那提著燈籠的素衣男子應答一聲,重新撐開了被合上的油紙傘,“王爺請隨我來。”
兩人繞過長廊,沿著亭榭後的青石台階走了下去,大雨濺濕了衣衫。
不一會兒,他們便走到了石橋處,再穿過一片翠綠的竹林,便到了目的地。
楚連訣站在竹屋前,深邃的眼眸緊盯著前方,命令道:“敲門。”
“是。”青杉恭敬地點點頭,抬起右手輕叩房門。
“誰呀?”
自屋內穿出一道清冷的女聲,頗有幾分不耐煩的意味。
青杉聞聲怔了怔,稟報道:“王爺來了,不知小姐可否方便讓王爺進去說話?”
話音剛落,房門“吱嘎”一聲被人打開。
虞婉棠還來不及換下濕透的衣服,就急急忙忙過去開了門,柔聲問道:“師兄這麽晚了還未歇息?”
“都說了以後要稱呼我為‘王爺’。”楚連訣握著拳頭假咳幾聲,下意識想要提醒對方,“當心隔牆有耳,青杉是我的書童自然不打緊,但是如若被外人聽了去,可要落人把柄的。”
“王爺說的是。”虞婉棠垂下頭,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是婉兒大意了,下次斷然不會這般魯莽。”
“無礙。”他粲然地笑了笑,轉身對青杉吩咐道,“你且在外頭侯著,我有事同婉兒商談。”
竹門被人輕輕合上,他隨虞婉棠進了屋子。
“婉兒,方才師兄絕對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有的東西我們必須學會要時刻防備著。”楚連訣把手伸了出去,撫摸著那張刻著虞美人圖案的精致麵具,又道,“這裏隻有你我二人,暫且摘下吧。”
“早就習慣這般,不摘倒是舒服些。”
她的嘴角努起慘淡的笑容,然後把今晚刺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楚連訣。
“是師兄錯了,不該讓你以身犯險。”他上去抓住了虞婉棠的手,眼底滿是疼惜,並輕聲安慰,“任務失敗了師兄不怪你,隻要人沒事就好,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是婉兒資曆尚且,我發誓再相遇時定要拿了那小子的狗頭,實在是欺人太甚!”
虞婉棠冷哼一聲,不小心打了個噴嚏,楚連訣這才注意到她腳下濕了一大片。
“婉兒雙手這般冰涼,快去換身衣裳,切莫著了涼。”他劍眉緊蹙,舉手投足皆是露出了緊張的意味。
麵對這樣的關切,虞婉棠失了心神,良久才反應過來,笑道:“謝謝師兄,但是你忘了我們在殺手營裏麵經曆的生活麽?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好,自然不怕這些小風小雨。”
聽到這番話,男子的眸色沉了沉,眼底劃過一絲被人提起過往的不滿情緒,但轉瞬即逝。
屋內的空氣倏地安靜下來,隻聽見外頭響著啪嗒啪嗒的雨聲。
“師兄,怎麽了?”虞婉棠不解地問道。
“無事。”楚連訣輕輕攬住虞婉棠的身子,在她耳邊呢喃,“等我坐上皇位,斷然不會再讓婉兒吃那樣的苦頭!到時候我的婉兒定會是那執掌鳳印的皇後!母儀天下!”
“切莫胡說,禍從口出。”虞婉棠伸出食指放在他的薄唇邊,接著把頭埋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羞怯說道,“有師兄這句話作為承諾,婉兒就算是受再大的苦也都值得,自當會竭盡全力輔助師兄完成大業。”
她一心一意享受著他的溫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嘴角意味深長的笑意。
良久,楚連訣在她額前落在一吻,依依不舍地說:“時辰不早了,婉兒早些休息。”
在他抬腳要離開的時候,虞婉棠拉住了他的衣角,問道:“那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麽辦?”
“既然楚玄歌手臂受傷,我們隻需找人跟著即可,現在也不清楚這藏寶圖到底是不是在他身上,隻好靜觀其變。”
“好。”虞婉棠點點頭,目送著那抹頎長的身影推開竹門走了出去。
直到那抹橘黃色燈火消失在夜幕中,她才收回目光。
想到剛才的溫暖懷抱,虞婉棠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渾身的血液似乎也跟著沸騰了起來。
你想為王,我便助你為王,有朝一日,你我二人定會攜手踏入那金玉大堂!
懷著這樣美好的憧憬,虞婉棠沐浴完畢便直接躺在床上,一夜好夢,良宵未辜負。
隻可惜,那夢寐以求的場景,終究是一廂情願。
翌日清晨,醉風居由於無故死了頭牌花魁暫不接客,城中的捕快也聞訊趕了過來,楚玄歌被帶去衙門審問。
太陽炙烤著大地,轉眼便到了午時,臨七已經按照楚玄歌的吩咐辦好了事,可回到醉風居時,卻依舊不見自家少爺的蹤影。
“這可如何是好,不會被扣押了吧?”臨七在醉風居裏麵急得來回踱步,晃得人頭暈眼花。
見狀,蘇姑姑氣呼呼地把茶杯摔到紫檀木桌上,埋怨道:“真是造了孽,自從你們主仆倆出現就出了這茬子事,這可叫我這老媽子還怎麽做生意哩!”
“姑姑莫要生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降香乖巧地給她捏著肩,並柔聲安慰,“這二位公子初來乍到實屬不易,如今遇到這檔子事也是糟心,還望姑姑大人有大量,暫且隨他們去吧。”
“嘿,你這丫頭倒是淨顧著幫外人說話!”蘇姑姑拿手指輕輕戳了戳降香那光潔雪白的額頭,歎了一口氣,“隻是可惜了我的黛晴,是個福薄的姑娘啊……”
她說著說著便抽噎地哭了起來,對著降香揮揮手,吩咐道:“帶這位小公子去用午膳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
降香恭敬地彎了彎腰,領著臨七繞到醉風居後麵的小院內,二人進了廚房急不可耐地揭開了鍋。
臨七拿起一隻雞腿啃了起來,問道:“你為何不去勸勸蘇姑姑?”
聞言,降香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你可別看蘇姑姑做著青樓的生意就覺得她是壞人,她對這裏的每個姑娘都很好。醉風居賣藝不賣身,賣身也是自願的。我與黛晴姐姐自幼便被賣到這裏打雜,也算是蘇姑姑一手帶大的,她對黛晴姐姐感情頗深,麵對這樣的死訊,一時半會緩不過來也是人之常情。”
“這樣啊。”臨七啃雞腿的動作頓了頓,他笑著對降香說,“給蘇姑姑也帶些吃食過去吧,她最喜歡吃什麽?”
“杏仁糕,還有蓮子羹。”降香答道。
“好嘞。”臨七微微點頭,擼起袖子開始行動。
陽光傾瀉,少年兒郎的認真模樣不禁讓人心動,降香悄然紅了臉。
當他們端著杏仁糕和蓮子羹回到主廳時,楚玄歌已經安然無恙地坐在蘇姑姑對麵。
見臨七走過來,他開口問道:“吩咐你的事情都辦妥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