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家可歸
安置好水泵,拉好電線,接好水管,水還是抽不上來。
“白忙活了,今年的莊稼,怕是又要絕收了!”
“這就不是水泵的事兒,太高了,啥水泵也抽不上來。”
“照……照這樣下去,別……別別說人吃的糧……糧糧食了,冬冬冬天,連連……連喂牲……牲口的草料都……都沒有!”
村民們泄了氣,紛紛抱怨起來。
習銘昊知道,這和水泵質量無關,正常大氣壓下,水最高也隻能抽上十米左右,況且山區海拔高,氣壓還不足一個大氣壓,水就抽得更低了。
習銘昊將水泵打開,順著水管往上爬,在最高水位兩米下做了個記號,然後對王平說:“王主任,咱村不是還有個潛水泵嗎?咱把它抬來,誰家有大水桶,再找一個,用兩個水泵,水就能抽上來了。”
“這……這辦法好,到……到到底是大……大學生,腦……腦子好使!”牛二寶誇讚習銘昊。
習銘昊在記號處挖了一個平台,把水管鋸斷,潛水泵抬來了,有人拿來了半個喂牛用的汽油桶。
習銘昊把汽油桶放好,將離心泵抽上來的水放入桶內,又將潛水泵接好,放進桶裏。
兩個泵同時打開,水就抽上去了。
沒想到村民們歡呼雀躍,喜訊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於是男女老少都跑到嶺上,興高采烈地嬉笑著,交談著,像舉行盛大慶典一般。
他們自覺挖好引流渠,天黑了也不肯下山,他們商量好了,徹夜輪流灌溉。
尤其是村裏的老年人,對習銘昊連連誇讚,說他不愧是有學問的人,一來就解決了村裏耕地的幹旱問題,了不起!
習銘昊感覺心裏有愧,他覺得,自己的舉手之勞,根本不足以承受村民們那麽高的讚譽。
水泵裝好的第二天,所有村民見到習銘昊都十分熱情,爭相邀請他到家裏吃飯,令習銘昊好生感動。
下午,習銘昊登上五裏坡,眼前的景象再次更新了他的認知,僅僅過去了一天時間,整片莊稼竟煥發出勃勃生機!
除了那些枯死的禾苗,玉米、大豆和向日葵的葉子都舒展開來,雖然植株都還纖細柔弱,卻綠意盎然。
“這裏的莊稼,隻需要澆點水,便能豐收,真像這裏的人一樣,隻要為他們做一丁點事情,他們就會感恩戴德,隻要讓他們的生活好一點,他們就很知足。”習銘昊感歎道,“真是好地方啊!”
水泵連續工作了幾天,五裏坡的地都澆透了,村民們說,過十天半個月再澆一次,土豆就可以收獲了。有了這兩台水泵,就算天不下雨,今年也可保七成收成。
第二次澆水的時候,剛澆了一天,離心泵就壞了,習銘昊把泵拆開,發現是葉輪壞了,因為河中多泥沙,抽的時間長了,就有破裂磨損,水抽不到原來的高度了。
更換了葉輪,習銘昊又在進水口加裝了一個過濾器,防止泥沙吸入。
水泵工作了幾天,在五裏坡的地快要澆完的時候,水泵又壞了,習銘昊一看,是離心泵的電機燒了。
習銘昊查找了原因,是因為長期幹旱,導致河水流量太小,水中的雜草水藻就多了,導致入水口的過濾器被堵,電機長時間超負荷運轉,就燒掉了。
用兩台水泵接力灌溉顯然不是長久之計,習銘昊準備籌劃引水灌溉的事了,他想為村民們做點對得起他們讚譽的事情。
習銘昊知道,引水工程,最重要的數據是標高,比如紅旗渠,一千米長度的落差隻有一米,所以各工段的標高要求都十分精確。
習銘昊上網查了一下,標高儀的價格竟然需要三萬多元,他權衡再三,考慮到從抱犢寨到五裏坡的距離沒多遠,且落差很大,所以對標高的要求就不需要那麽嚴格,有個水平儀就可以了。
習銘昊跑到縣城,自己花了一百多塊錢買了一個相對精確的水平儀,這個不能馬虎,如果引水渠修好了,卻引不來水,不但造成材料浪費,還白白搭上了村民們的勞力,反而辦了壞事。
從降低成本和方便耐用兩方麵考慮,習銘昊決定不建渡槽,而是利用連通器的原理,用鋼管從抱犢寨頂上的水池順著山崖接到山底,再從山底順著山坡接到五裏坡山頂的西部邊緣,然後從西部邊緣往東修水渠。
斟酌之後,習銘昊又在草圖紙上加了些東西,進口處加了一個閥門,在不需要灌溉的時候關上閥門,水就可以依舊形成瀑布流入原來的河道了;鋼管的最低處加了一個排汙閥,這樣可以防止管道堵塞及冬天管內積水凍破管道。
設計完之後,習銘昊就開始定位和測量數據了,他帶著水平儀、三腳架、丈量土地用的皮尺、卷尺和榔頭,及剛砍的一捆竹子登上五裏坡。
村民們見到習銘昊都前來搭訕,說不能讓他一個人忙活,得讓村裏派一個人做他的幫手,果然到下午王平就說讓他挑一個幫手,賈麗霞自告奮勇陪他上五裏坡。
“你弄這些竹竿做啥?”賈麗霞問。
“做標杆。”習銘昊答。
“你是學水利的?還是學農業的?”
“都不是。”
“那你怎麽會這個?”
“我如果連這個都不會,人家該說我百無一用,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了。”
“哈哈哈哈!”賈麗霞大聲笑道,“想不到你心眼這麽小,還記仇!”
她的笑聲引來很多人往這邊看,習銘昊感覺很不自在,可賈麗霞卻毫不在意。
賈麗霞雖然調皮搗蛋,幹活卻不含糊,扶標杆,拉尺子,打竹樁,手頭很快。
測繪工作很快就完成了,習銘昊把他畫的圖和數據拿給牛建設看,牛建設瞟了一眼之後說:“這個我也看不懂,你就說得花多少錢吧!”
“水渠咱們自己修,水管安裝咱們自己幹的話,不超過五萬元。”習銘昊說。
牛建設想了想,說:“就憑這個,恐怕很難要來錢,不如這樣,先把水渠修好,讓鎮領導來看看,等他們確信錢一下來,咱村的水利工程就能立竿見影之後,肯定會批的。”
習銘昊和王平都覺得有道理,就在農閑之餘,組織村裏的勞動力開始修水渠了。
這水渠可以說是再小不過的水利工程了,可對於大嶺村來說,便是個大工程,因為它需要用六百方石料,而這些石材都要從山下運到山上。
村民們的積極性很高,他們也為這項工作想了很多辦法,比如拓寬了山路,用牛車往山上運石料等。
習銘昊成了工程師,他將水渠的每一處的位置、高度、寬度都注明,並在現場指揮施工。
村子裏一個沒落的工種這一回又有了用武之地,就是村裏的老石匠,他們工藝精湛,任何形狀的石頭,到了他們手裏就變成豆腐塊兒一般,砌出來的水渠像縮小版的長城一樣規整,最後用水泥勾了縫,整條水渠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不到一千米的水渠,修了好幾個月才完工。
年關將近,山裏人家是十分注重過春節的,老早就準備殺年豬,置辦年貨,寫春聯,畫門方子。
而習銘昊卻覺得這個年關特別難熬,因為他不能留在村子裏過年,這樣會讓村民們知道他無家可歸,他不想看到別人同情的眼神。
他也沒有要好的親戚,親舅舅倒是有一個,可是多年未曾來往,習銘昊記得,母親曾和舅舅通過電話,電話裏,舅舅言辭激烈地斥責母親,母親哭了,後來就再也沒有聯係過,習銘昊自然也不會去投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