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做主
“這可怎麽辦呢？”習銘昊焦急地問道。
“我的老班長那時已經是營長了，他自發組織了敢死隊，並和連長們合計，製定了強攻方案，團長也批準了。”老人說。
“啥方案？”陳紅嬌身邊的人問。
“就是敢死隊員連夜爬上那幾棵大樹的樹梢，把自己綁在樹上，戰鬥打響的時候，由樹上的人率先往寨上射擊，並投擲手榴彈，把寨上的火力吸引到他們身上。”老人說，“掩護下麵的人用炸藥包把登寨的關卡炸開，然後向寨頂發起強攻。”
“我當時也報名參加敢死隊了，可老班長不同意，他說我年齡太小，我都爬到樹上了，被老班長一腳就給踹下來了！”老人留著淚說，“寨子是攻下來了，可老班長他們十幾個人，全部犧牲了！”
“這裏的仗，前後打了三次，共消滅和俘虜敵人一千三百多人，我們團也傷亡五百多人。”老人十分痛心地說，“這仗打得艱苦啊！”
過了好一會兒，老人回過神來，望著遠處說道：“不提了，不痛快的事，就不提了！”
“當年，站在這寨上就是勝利！一轉眼，快七十年了，現在我又站在這寨上了，這也是勝利！因為我是替老班長上來的，還有大個兒、猴子他們。”老人陷入沉思，喃喃說道，“老班長是河南人，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個鱉孫，咋恁強嘞？我一腳給你蹬下去！這句話，到現在我天天都能想起來！”
“大個兒是山東人，他是我們營最好的機槍手，捷克式到他手裏，感覺比漢陽造還輕！猴子是四川人，爬山上樹最是拿手！……”老人鄒著眉頭，使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痛苦地說道，“剩下那幾個，我還記得他們長的模樣，可就是想不起來名字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陳紅嬌忙握住老人的手說，“爸，您不是說，不痛快的事就不提了嗎？”
“要是記不住他們了，我死後到地下見到他們了，咋說呀？”老人還在努力回想。
“我是打算在這裏立一塊兒碑的，把解放抱犢寨的過程和烈士的名字都刻上，可是……”習銘昊說，“可是上麵還沒有批下來錢。”
“你有心了！”陳紅嬌說，“聽你們領導說，這下麵的水管和水渠也是你自己花錢修的？”
“嗯！”習銘昊說，“這裏的農民苦，沒有水澆地，經常忙活一年沒有收成。”
陳紅嬌微微點了點頭，又問：“你隻是想在這立塊兒碑嗎？如果不缺錢的話，還有沒有其它考慮？”
“如果不缺錢的話，當然不會隻立一塊兒碑，最起碼也得建一座紀念館。”習銘昊不假思索地說道，“先烈們在這裏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財富，我們應該重視起來，傳承下去！”
“如果能像狼牙山、白洋澱等地一樣，吸引全國的人來紀念先烈，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就是最好的！”習銘昊說，“不過這種想法不太現實，因為這裏要開發，得先修路，修這麽一條路，得花多少錢啊！”
太陽偏西，水麵倒影著山石樹木和天上的雲彩，及認真搗鼓著鏽跡斑斑、破爛不堪的馬克沁重機槍的老人。
“這些都是我們當年繳獲的呢！能用的都拿去用了，不能用的就撂下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還在這兒。”老人撫摸著重機槍上的鐵鏽，就像麵對久別重逢的故人。
抱犢寨上，晴朗天氣的下午，視野最為開闊，極目遠眺，能看到幾十裏外，四周盡是美景，眾人看了遠處，再看融入景中的老人，內心頗有感觸。
“如果開發這裏，你會把這裏開發成什麽樣子？”陳紅嬌問，“這裏開發後的旅遊主題是什麽？”
“我會把寨上還原成解放之前，土匪占據時的樣子，讓遊客體驗，當年解放抱犢寨是多麽的不易！”習銘昊說，“那幾棵大樹下麵，立一塊兒紀念碑，三打抱犢寨主攻的地方，應該建一座紀念館。”
“主題當然是愛國主義教育。”習銘昊憧憬著抱犢寨開發之後的情景，“遊客們站在這裏，不但可以看到大好河山，還能感受到先輩們解放山河而進行的艱苦卓絕的鬥爭。如果能把這裏開發好，那將是多麽有意義的事情啊！”
“有想法，就大膽嚐試，開發抱犢寨再難，會比當年解放抱犢寨還難嗎？”陳紅嬌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習銘昊，“你寫一個計劃書，發到我郵箱裏，附上你的個人資料和簡曆。”
“這個項目能不能通過審核，就看你的了。”陳紅嬌說，“不早了，咱們下去吧。”
習銘昊看了一眼這張名片，上麵的大字是大為創業投資公司，中間是陳紅嬌的名字，及“總裁”兩個小字，下麵是電話、郵箱和地址。習銘昊喜出望外，連忙把名片收好。
下來之後，老人又走到那幾棵大樹下，指著一簇茂盛的草叢說：“喂，小子，這個地方就不錯，我呀，不要墳墓，更不要立碑，把我的骨灰刨個坑埋這兒就行！這兒呀，是老班長把我踹下來的地方，也是老班長他們犧牲的地方！”
“行，行！沒問題，都按您說的辦！”陳衛國說道。
“到時候又少不得麻煩老鄉們，這個地兒也得買下，可別讓別人占嘍。”老人認真地說道，“你跟老鄉們談妥了嗎？給人家多少錢？”
“這個……，我們……”陳衛國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人家，您是英雄，為解放我們村戰鬥過，您願意百年之後來我們村，那是我們村的光榮，我們怎麽可能要您的錢？”牛建設說。
“他們不要，我看不如……”平時很有威嚴的老首長，在自己父親麵前誠惶誠恐，像一個經常犯錯被責罵的小孩子一般。
“不如什麽？人民軍隊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你這算什麽？你當過幾天兵，就敢這樣占老鄉的便宜？你這叫受賄！”老人拿拐杖指著陳衛國鼻子罵。
“您老人家消消氣，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老首長是一直堅持要給錢的，所以還沒有談妥嘛！”董書記見陳衛國挨罵，連忙打圓場，“您要用這塊兒地方，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至於價錢方麵，我們決定，讓您老人家和習銘昊談。”
“他是村裏一把手？他能做得了主？”老人指著習銘昊問牛建設他們。
“能！村裏的引水灌溉工程都是習銘昊做主修建的，您占地議價的問題，他完全可以做主，無論他做什麽決定，我們全村人都支持他！”牛建設指著習銘昊對老人說。
“這就好，我就覺得這小夥子辦事兒靠譜。”老人拉著習銘昊的手誇道。
牛建設往後退了幾步，悄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想道：“董書記的老首長的錢，我怎麽敢要？可老首長的父親這麽倔，要是堅持不要，把他老人家氣出個好歹，那更是不得了！”
“幸好有習銘昊！”牛建設默默地用同情的眼神看著習銘昊，看他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