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中秋之夜
中秋時節,正縣街比往日更熱鬧了。街道兩側除了平日的小商小販,又添了許多販賣花燈的商戶。
就在整個青州縣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悅當中時,錢有財已經在縣衙的旁廳內等候多時。坐在椅子上的錢有財如坐針氈,不時的起身朝門外看看是不是有人來。
這一等,就是一個下午。錢有財口幹舌燥,端起桌上的茶碗。入口冰涼,錢有財焦急的把茶碗又放回桌上。
縣衙後衙,曹宏盛手肘拄著桌案,拳頭撐著頭,正在小酣。府裏的貼身丫鬟跪坐在地上,正為曹宏盛捶腿。
宋師爺這時從屋外走到曹宏盛身後,壓低聲音在耳邊說:“老爺,兩個時辰到了。”
“哦?錢有財還在麽?”曹宏盛像是入定的老僧,眼皮不抬的問道。
“回老爺,一直在。等的是口幹舌燥,怕是要望穿秋水了”宋師爺如實回答。
曹宏盛轉轉腦袋,用手揉了揉脖子,雙手一拍椅子扶手起身道:“走,隨我去見見這個錢串子。”
一旁的宋師爺緊跟其後,隨著曹宏盛朝旁廳走去。眼看到了旁廳門口,曹宏盛停下腳步大聲嗬斥道:
“宋師爺,有財兄與我多年至交,怎能如此待客”
宋師爺趕緊賠罪解釋:“實在是小人見老爺公務繁忙,不敢打擾,方才冷落了錢老爺。”
好一出先聲奪人,曹宏盛擺明是故意晾自己。
見曹宏盛走進屋來,錢有財看破不說破,趕緊作個長揖說:“曹縣令,此事不甘宋師爺的事,都是錢某不請自來。”
曹宏盛雙手急忙托住錢有財的雙臂,客氣道:“讓有財兄久等了,快,入座”
兩隻老狐狸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了一番,都心照不宣的坐在椅子上。宋師爺招呼下人送來兩杯熱茶,規規矩矩的站在曹宏盛身後。
隻見曹宏盛端著茶碗不停的吹著碗裏的熱茶,遲遲一言不發。錢有財喝口茶潤潤嗓子方才說道:
“曹縣令,錢某來此是有事相求。”
“有財兄但說無妨,隻要不違背我文武朝律法,曹某必然有求必應”曹宏盛放下茶碗,朝皇城的方向一抱拳大義凜然的說道。
這個笑麵虎,惺惺作態,話說的滴水不漏。
猶豫再三,錢有財覺得先說件小事探聽下曹宏盛的態度,隨即說:
“今日,我錢家酒樓突然冒出一群地痞無賴。硬要栽贓是吃了錢家的串串導致腹瀉,還望曹縣令主持公道。”
曹宏盛故作驚訝的樣子說:“哦?居然有人敢到有財兄的酒樓鬧事。宋師爺,派些衙差速去查明真相。若是尋釁滋事,全都給我下了大獄。”
見宋師爺走出屋子,錢有財也不墨跡,趁熱打鐵道:“曹縣令,還有一事怕是要讓曹兄為難。”
為難你就不要說麽,不就是糧車被劫了麽。
心裏隨著如此想,曹宏盛臉上帶著熱情問道:“有財兄,先說說看。就算為難,咱們共商對策便是。”
“是征糧的事”錢有財打蛇隨杆上,急忙說道:“昨日我府上的運梁車,剛到青州縣界,就被一夥流寇打劫了!”
“嘶……青州縣何時出了流寇?為兄這就派人去探查。若是真有這夥流寇,本縣自然將其剿滅”曹宏盛突然話風一轉繼續說:
“隻是剿匪需要時日,如今邊關戰事吃緊,征糧又是頭等大事。倘若無糧可交,朝廷怪罪下來,可不是你我能擔罪的。”
這個老雞賊,料到你會這麽說。
錢有財陪著笑臉說:“此事無需曹縣令擔責,隻要曹兄能寬限些時日足矣。錢某已經派下人去周邊收糧,相信不超半月一定能如數交梁。”
見曹宏盛正在衡量得失,錢有財不在說話,默默的喝著茶水。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曹宏盛才開口道:“有財兄曆年都是青州縣繳糧大戶,這個麵子我一定要給。”
“錢某多謝曹兄”錢有財起身朝曹宏盛作揖,繼續說:“那錢某先行告辭。”
“好,今日中秋佳節,想必錢府也擺了團圓宴,本縣就不強留了”曹宏盛客氣完繼續說:“酒樓的事本縣自會給有財兄一個交代。”
“曹兄留步”錢有財起身告辭。
曹宏盛目視著錢有財離開後,臉上帶著陰森的笑容,自言自語道:“一毛不拔的錢串子,王家終於動手了.……”
夜幕降臨,不見一片雲彩。漫天的繁星散落,一輪明月懸於半空。家家戶戶都圍坐在飯桌前,吃著團圓飯。
時間漸晚,正縣街變得越發熱鬧起來。路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五顏六色的燈光交相呼應,照的正縣街猶如白晝。
花燈的美好,總是能夠吸引年輕的男女駐足。撈金魚和吹糖人的小販,總是備受孩子的青睞。
此時正在大獄中的田宇,望著窗外的明月,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田宇有感而發的吟道。
這是田宇為數不多能背出來的兩句古詩,此情此景念出來,說不出的落寞。
聽到田宇吟詩,阿福來了興致調侃道:“都深陷牢獄了,還能有如此雅興。小宇,你祖籍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祖籍?河北省BD市,就跟說了,你能知道一樣。
閑來無事,田宇隨口回應阿福道:“家中沒有人了,就剩下幾個跟我混飯吃的小兄弟。你呢?家中還有何人”
“應該還有一個爹,來青州縣就是尋親的”阿福語氣隨意的回答。
田宇突然一本正經的凝視著阿福,看的阿福頭皮發麻。
“你看我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野爹”田宇笑著說。
阿福抄起不合腳的鞋子朝田宇丟過去說:“你個忘恩負義的混蛋,每天吃我窩頭,還敢冒充我爹。”
可能是年歲相當,又或是都是天涯淪落人。兩個人短短一天的相處,就成了稱兄道弟,互相調侃的好朋友。
阿福是前不久才跋山涉水到的青州縣。苦於兜裏盤纏用盡,實在是餓的受不了,就隨便找了戶宅院偷了兩隻雞。
好巧不巧,阿福偷的是宋師爺家的雞。全縣衙役出動,天還沒黑,阿福就落網了。
據阿福自己說,當時吃飽後就犯困,倒地就睡了。衙役抓到他的時候,遍地雞毛和雞骨頭。
田宇把阿福的鞋扔回去說道:“要不咱兩結拜為異姓兄弟?”
“滾,我可不想和你同年同月死”阿福鄙夷的看著田宇繼續說:“我要是出去了,你怕是連窩頭都吃不上了。”
這兩天每到吃飯時,阿福都會剩下窩頭留給田宇。
如果阿福刑滿出獄,自己就算不被折磨死,怕是也要餓死。
好在自己這一世唯一的牽絆就是毛頭和虎妞他們。如今入獄已經有些日子了,想必海叔已經帶他們離開青州縣了。
留給他們的500兩,應該夠他們挑費些時日了。
至於林仙兒,已經壓在心底最深處了,這是田宇這一世唯一不願意觸碰的柔軟。
見田宇遲遲不說話,阿福開口道:“要不,我出去在偷兩隻雞?”
“哈哈”田宇被阿福逗笑,搖搖頭說:“可別,你還是找你爹去吧。如果我有命活著,咱們就外麵見吧。”
“放心吧,我保你不死”阿福信誓旦旦的說。
田宇笑而不語,抬頭望著窗外。天空的月亮異常詭異,傳來的月光不是皎白,泛著淡淡的紅光。
此時錢府正廳內,擺了兩大桌的團圓宴,各個商鋪的掌櫃正輪番敬錢有財酒。
錢有財端著酒杯站起身說:“錢府能有今天的輝煌,離不開每位掌櫃的辛勞。今天雖然接二連三出了些變故,但是……”
正在錢有財提酒回敬在座的錢家元老時,一個夥計滿臉黢黑的跑進屋裏高喊:“老爺不好了,綢緞莊走水了。”
“啪嗒”一聲,錢有財的酒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火勢如何?”
“火勢滔天,怕是……怕是什麽也剩不下了”臉上黢黑得夥計回道。
聽完之後,錢有財兩眼一黑直挺挺的向後倒去,錢府頓時亂成一鍋粥。
“爹……”
“老爺……”
“東家.……”
“快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