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轎子

  離這裏最近的宮殿就在不遠處,因為地方僻靜,所以也已經好久沒有人來過了。


  有幾個宮女上前為柳蔭和衛歆柔換上潔淨的衣服。


  女醫為兩人分別把脈,沉吟半晌。


  “娘娘身體欠佳,臣為娘娘開幾幅藥,娘娘要按時喝。”


  說到這些,女醫回頭看看衛歆柔,臉上的神色有些怪怪的:


  “至於殿下……殿下一定是平時運動得比較多,身子康健,脈象顯示很好。”


  柳蔭點點頭,沒有多想。


  門外有人進來,女醫識相地退到一邊。


  “你們怎麽回事?”


  衛鈺軒從外麵提步走進,後麵無一人跟著。


  “皇上可信任臣妾?”


  柳蔭想想,還是先問了這一句。


  “……”


  衛鈺軒沒說話,看向柳蔭的眼裏多了幾分不可置信。


  前幾天才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她,她還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任她?


  柳蔭吐了吐舌頭,繼續往下說著:“那口井,有問題。”


  衛鈺軒點點頭,示意她把話說下去。


  “安寧公主受了暗算。”


  “哢吧——”


  一聲木條折斷的聲音。


  柳蔭這才注意到,衛鈺軒背在身後的手裏還握著一根樹枝。


  看到柳蔭探究的目光,衛鈺軒挪了挪手,解釋道:“我去看過……在樹林裏……有人也暗算了你。”


  衛鈺軒並沒有把話說得很清楚,可柳蔭也聽懂了。


  估計是發現了樹林裏的……


  誒?

  “黑衣人呢?”柳蔭問了出來,黑衣人呢?衛鈺軒沒有發現黑衣人嗎?


  “沒有人,什麽東西都沒有。”


  衛鈺軒彎下身子,把柳蔭額頭上的水珠揩去。


  “那就怪了。”


  柳蔭搖搖頭,垂首思考起來。


  珍珠可能不會有這麽大的能力,那就是有人暗中相助……


  會是誰呢?


  誰有這麽大的能力,對自己又有這麽大的仇恨?


  柳蔭還沒有想出來,也不想費精力去想。


  其實是因為,她實在是想不出來了……


  柳蔭轉過頭去,看窗欞上的花紋。


  花紋繁複,卻充滿典雅的氣息,柳蔭一不小心,就看得入了迷。


  衛鈺軒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很快又以很輕微的方式舒展開來。


  “我會派人去查,給你一個答複。”


  柳蔭搖搖頭,黑衣人的實力並不好,很簡單就敗在了她的手上,說明背後之人並不在意結果。


  可是雖然不在意結果,卻也處理得滴水不漏,明顯是下了心思的。


  也許隻是為了給她一個警告而已。


  衛鈺軒不置可否,什麽時候他的女人受了委屈,他還要忍著的?


  這不可能。


  想完了,衛鈺軒被自己給嚇了一跳。


  他什麽時候……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的?

  這太可怕了,他不該這樣的。


  衛鈺軒搖搖頭,把自己腦海裏雜七雜八的想法都趕出去。


  “朕還有要事處理,就先回去了,有事自己解決,解決不了的話……”


  衛鈺軒偏頭想了想,很認真的往下說著:“解決不了也別來找朕,朕沒空。”


  說完,便徑直離開,隻給柳蔭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柳蔭無奈至極,怎麽還有這樣的人?


  這也太……


  柳蔭搖搖頭,去門外喊了幾個人過來。


  門外早有轎子侯著,柳蔭和衛歆柔還沒走近,就有幾個宮女走上前去。


  淅淅瀝瀝的秋雨落下,華暙宮變得愈發冷了。


  一位素衣淡妝,如畫的眉目間蓄滿落寞的女子倚在欄杆上,望著這細雨出了神,直到身後的侍女為自己披上一層氅衣,這才回過神來。


  “小主,小心著涼。”


  女子歎了口氣,在侍女的攙扶之下緩緩走回到宮殿之中,隻留下一句話消散在風裏:

  “又是一年了……”


  女子名叫虞姒,乃禮部尚書虞垣擇之女,生性溫和,聰慧異常又不露鋒芒,本想覓一良家子弟相伴終生,怎料在選秀之中受得皇上青睞,封為美人,但因虞姒心存失落,對皇上處處躲避,因此入宮三年,仍居於美人之位。


  若按做平常來講,虞姒這樣的情況早該引起龍顏大怒,被皇上拋在腦後,誰知皇上也是個深情之人,非但沒有在意虞姒的冷漠,反而對這位冷美人用情更深,甚至破例將虞姒單獨安置在一個宮殿。因此虞姒非但沒有受到趨炎附勢之人的打壓,反而更得各方用心,生活用度無一不配備精全。


  當然,這也受到不少妃嬪的敵視,此暫且不提。


  早有宮女燃上了熏香,從香爐裏散出騰騰煙霧。這是前不久被封為元嬪的李元媚特地遣人送來的。


  身旁的侍女海棠扶著虞姒在暖榻上坐下,拈起一方茶杯,將新泡好的碧螺春倒入其中。


  簾外響起婦人的淺笑聲:

  “看來我來的正巧。”


  虞姒聽見笑聲,忙起身迎接:“這般冷的天氣,姐姐怎來了?”


  來的正是李元媚,鵝蛋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我怎的就不能來了,難道妹妹不許我來了不成?”


  “那倒不是。我巴不得姐姐到我這裏來呢。”虞姒拉著李元媚在暖榻上坐定,看著李元媚微微隆起的小腹:“姐姐可要小心些。”


  李元媚溫厚的笑了笑:“我倒是不打緊,隻是妹妹你,既得了皇上的喜愛,就該接著這個機會,把身份往上提一提,省的以後失了聖心,日子就越發不好過了。”


  虞姒隻是笑笑:“姐姐又何嚐不懂妹妹的心思。”


  “這一生一世一雙人,哪裏是那麽容易尋得的,隻恐怕有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得到,既已到這般地步,何不順了天命?”


  虞姒歎了口氣,沒有應聲。


  李元媚看她這樣,知是勸不動她,隻得拿起桌上的刺繡,細細看了起來,看了半日,方續著那針線往下繡了起來。虞姒見她這般,調笑道:“姐姐的手藝越發巧了起來,我道是這幾日自己女紅不精,原來是被姐姐搶了去。”


  “你這死丫頭,越發放肆了起來。”


  “那也是在姐姐麵前,在旁人麵前,我可不敢放肆了去。”


  待李元媚離開時,華暙宮已亮起了燈盞,在蒙蒙細雨中更添了幾分詩意,虞姒仰頭望著天空,忽然笑了起來:“如若日子這般下去,倒也不錯。”


  海棠神色動了動,並未說話。


  隻有那天空,積了些許烏雲,下著連綿不斷的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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