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聞君有兩意
排在場內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便隻剩了慕清姿與顧君顏兩人。
慕清姿看著顧君顏比平日裏寡淡許多不再明豔的臉龐，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輕聲道：“別多想，跟著自己的心走。”
顧君顏點頭，朝慕清姿綻出一個微笑。
慕清姿進場的時候，表情倒是很淡定，帶著一如既往的冰清淡雅。
金佑坐在裁判席上一整天，也有些累了，此刻看到慕清姿，倒是想起了落秋在學院裏教了這麽個小丫頭。
一旁，如花道人戳了戳落秋，“哎，你覺不覺得，這姑娘特別像一個人？”
落秋笑了笑，抿著唇道：“你是說，像樂神？”
如花點頭，“倒不是模樣，而是那副性子，跟樂神一定合拍，這丫頭天賦異稟，說實話，若是能跟著樂神學習……”
落秋一愣，看向慕清姿，搖了搖頭，“以前還好說，但是現在，樂神畢竟是成了家的人，再收一個女徒弟……不太好吧？”
如花想了想，倒也的確是這樣。
慕清姿的自我介紹很簡單，“慕清姿，無屬性者，九重中品。”
慕清姿是參選者裏唯一不用挑選對手的人。
畢竟琴師彈琴講究心境，甚至在很久之前，落秋就說，連她曲子中的心境都未必比得上慕清姿。
慕清姿微微致禮，隨即便盤腿坐了下來，麵容恬淡的少女，膝上驀然多了一把琴。
慕清姿專注地盯著琴弦，手指一個弦音波動起來。
這一波動，驚了台上的八位裁判，也驚得密室裏的洛塵音直接站了起來。
“伏羲琴？！這丫頭居然有伏羲琴？！”金佑失聲道。
落秋也是一臉驚訝，她一向知道這丫頭學琴的本事很大，卻沒想到，居然能得到伏羲琴的認可！
而最為震驚的，還要數洛塵音，洛塵音的身影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密室之中，直接到了裁判席上，目不轉睛看著慕清姿，像是要在對方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金佑嚇了一跳：“哎呦，上神您怎麽出來了？”
洛塵音眼神嚴肅，擺了擺手，“我來看看！”
同樣嚇了一跳的，還有一直在台下撥弄著手指的顧君顏。
顧君顏目力極強，幾乎是瞬間就捕捉到了裁判席上那一襲從容溫雅的白影，頓時瞪大了眼睛，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卻又被生生止住。
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片段，讓顧君顏不明白自己這是身在何處。
台下，慕清姿的琴音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
顧君顏眼前驟然現出模糊的景象。
是那年蟠桃宴會上醉醺醺的亂曲，是那人似溫雅似輕狂的調笑。
“這是哪家的仙君，怎的飲了這般多的瓊漿？”
顧君顏閉上眼睛，眼前走馬觀花一般，是千萬年來那人在自己身邊的一點一滴。
“阿顏……這首新譜的曲子，送給你！”
“阿顏……女兒家少飲酒為好！”
“阿顏，你怎的這般可愛！”
“阿顏……你願意幫我救一個朋友嗎？”
“阿顏，此時若成，我便向天帝請求，與你大婚吧！”
…………
一點點，一滴滴，千百年來癡癡望著的那人，此刻近在咫尺，卻已經物是人非。
他還能記得住我嗎？還能記得住那個總愛醉酒的顧曲仙君嗎？
顧君顏不知道，她隻知道，看著那人，滿心的複雜蓋過了其他情緒。
場中，慕清姿的琴聲還在繼續。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顧君顏此刻手指緊緊攥著衣袖，看著那似熟悉又陌生的洛塵音，終究是無言落下了淚。
一曲終了，顧君顏已然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慕清姿略微沉吟，小心放置好膝上的琴，明眸一揚，等著台上人的評價。
全場沉默之間，金佑嗬嗬一笑：“我這種糙老頭子不懂得琴，落秋，你與樂神皆為琴中翹楚，不妨評價一下？”
落秋搖了搖頭，“我隻是個道人，哪裏合得上這曲子中的心境，更比不上樂神了，還是請樂神來評說吧！”
洛塵音沒有意外，他一襲白衣，帶著一貫的清風盈袖，低著頭，看向慕清姿，隻說了一句話。
“慕姑娘琴藝精湛，天賦比起我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慕姑娘若是願意……”
話音未落，便聽得後台一聲清亮的女聲道：“阿音，你怎麽跑出來了？！”
嵐若恰到好處的出現，打斷了洛塵音收徒的話語。
洛塵音眉頭不著痕跡皺了皺，“阿若……”
嵐若話語輕快之間，笑盈盈道：“剛才這姑娘的彈奏我聽得了！真是妙人兒！”
洛塵音驀然被打斷，卻不好再說什麽，當著嵐若的麵收個女徒弟，確實讓嵐若難以自處。
突如其來出現的嵐若，打破了所有人的寂靜，藥君首當其衝抽了抽嘴角，遙遙卻看向了顧君顏所在的方向。
在藥君的心裏，顧君顏就是顧曲仙君的人間轉世。
可是，在顧曲仙君轉世沒有多久，洛塵音就娶了天帝的女兒，這……
藥君搖了搖頭，長長歎了口氣，看向洛塵音的眼神裏，第一次有了些許不滿。
但是他隻是個真人，因此也不能多說什麽。
慕清姿還有些呆滯，便見嵐若宛如蹁躚蝴蝶一般下了台，扶著她的手道：“伏羲琴？！你居然真的有伏羲琴？”
慕清姿一愣，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訕訕回給對方一個微笑。
然而嵐若卻絲毫不在意一般道：“當時我跟阿音大婚之前，曾經還下界來找過伏羲琴，想讓他在我們的婚禮上彈奏呢，可是終究沒能找到……沒想到，如今有緣，居然真的遇見了！”
“大婚”兩個字不輕不重，卻驟然砸中了慕清姿的腦袋。
慕清姿猛然抬頭，看著嵐若與洛塵音，生生將自己心裏的驚訝壓下：“原來是樂神的尊夫人！慕清姿有禮！”
他們一眾人，在元始天尊墓之中，都是看過顧君顏的過往的，那個驕傲肆意的顧曲仙君的過往……那個讓顧曲仙君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去幫助的人，正是樂神洛塵音啊！
可是，讓顧君顏曾經拿命付出的洛塵音……居然就這樣輕易跟別的女子成了婚？！
慕清姿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看向嵐若拉著她的手。
嵐若表麵上一拍嬌俏甜蜜，但是，拽著慕清姿的手卻極重，甚至是在隱隱警告著什麽一般。
慕清姿不敢去看顧君顏的臉色，但是電光火石之間，她卻想明白了很多東西。
慕清姿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抬眸微笑道：“能得樂神賞識，已是三生有幸，清姿不過一介琴師，潦草琴技不成敬意，願意追隨的，隻有自己的心罷了！”
這一番話，看似沒什麽意思，卻隱隱已經回絕了洛塵音的好意，將嵐若也蒙騙了過去。
嵐若笑了笑，“你若是能來天界，將來，一定要你為我彈一曲琴！”
慕清姿眼神冷了一分，略帶薄怒看向嵐若。
琴師向來有著自己的驕傲，慕清姿牢牢記得她得到伏羲琴的認可時，蕭潯對她說過的話，得到了伏羲琴的認可，從此六界之中，誰也沒有讓她拜師的資格。
嵐若倒也不提拜師，卻讓她拿著伏羲琴去給她和洛塵音演奏，當她是什麽？藝伎麽？！
此話一出，洛塵音也有些不讚同嵐若，嵐若一向天真任性，但是此刻也確實沒大沒小了一點，琴師有著自己的驕傲，尤其是慕清姿這樣得到伏羲琴認可的人，豈能隨便給他人彈琴取樂？
慕清姿不動聲色地掙脫了嵐若的手，站起來看向金佑，輕聲道：“院長，晚輩可算是過關了？！”
金佑一直在看戲，此時才一愣，擺了擺手道：“過了過了，進去吧！”
慕清姿抱著琴，一步一步走進去，從頭到尾，沒有再看洛塵音與嵐若一眼。
然而，慕清姿也同樣不敢去看顧君顏，她作為一個外人，此刻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而顧君顏本人呢？慕清姿不敢去想。
眼看這場鬧劇收場，金佑鬆了口氣，趕忙宣讀出了下一個上場，也是今天最後一個上場的人。
“下一個，顧君顏！”
然而，讓金佑一愣的是，顧君顏三個字一出，本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洛塵音，宛如遭了雷劈一般，身子猛然間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頭去。
夕陽血紅，為大地鋪上了一層血色的霞光，異樣淒美。
顧君顏一身紅衣，緩緩自空無一人的備選席上站起，臉上甚至還掛著一絲微笑，一步一步走上前來。
顧君顏微笑恬然，甚至根本看不出生氣的神色，隻是一步一步走到台中站定。
夕陽映在紅衣身上，顯得那身紅衣越發鮮豔，洛塵音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一般，完全呆滯在了原地。
顧君顏在仙界時，從不提自己的本名，大家一直都是顧曲顧曲地叫，於是，久而久之，眾人幾乎都不記得顧君顏的本名是什麽，隻有藥君與洛塵音幾個親近之人才知道。
一樣的紅衣烈烈，一樣的鮮衣怒馬，然而，眼前的女子神情淡定恬然，與曾經那個烈氣如火的顧曲仙君，是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洛塵音突然覺得，麵前的女子，就是顧君顏！
顧君顏微微一笑，麵龐美麗而動人，看著眾人緩緩道：
“小女楚國顧家顧君顏，一十五歲，七屬性俱全，九重巔峰，有朱烈鳥、玄冥龜、噬金獸三大神獸相伴，請諸位前輩，不吝賜教！”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
一直拽著洛塵音袖口，準備催促洛塵音回去的嵐若，也因為這一席話，而呆在了原地。
七屬性，七星俱全！這是幾萬年才能修來的體質！麵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紅衣女子，居然是七星俱全？！
同為多屬性之人，七星俱全意味著什麽，嵐若再清楚不過。
嵐若再天界進行覺醒的時候，是五行俱全，金木水火土，因此，被譽為上古萬年來不世出的天才。
而麵前的女子，居然是七種屬性？！
不知道為什麽，嵐若突然背後一冷，有一種麵前的女人隨時可能會搶走她一切的感覺。
嵐若皺了皺眉，看著依舊麵無表情的顧君顏，眼中頭一次閃過一絲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