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一生難持道
顧君顏筋疲力盡，找了個山溪喝水，猛衝了一把臉。
朱雀在旁邊停著，還有些擔心。
“姐姐，我們真的不去非影城了嗎？”
顧君顏搖頭，“不去了……一個嫦娥仙子肯放水還有的說，但是這次洛神沒有出麵，杜霜寒要是被發現，才真的百口莫辯，我不能害了他們！”
朱雀看著顧君顏有些發青的眼圈，“可是姐姐，你已經連續三天沒有休息了……”
顧君顏衝了一把臉，感覺略微精神了一些，抬頭笑道：“沒事兒，姐是大夫，自己身體自己有數。”
還沒等朱雀說話，身後驟然一個宛如印章一般的法器直接蓋下來。
顧君顏心頭一動，強打起精神，看著那鋪天蓋地要將她困在其中的印章。
這次來的，不是朋友，不是道人真人，而是真正的仙君。
印天仙君，顧君顏跟這人不算數，隻知道，這位仙君是掌管著天帝用印的，卻沒想到，這次居然下界來抓她。
顧君顏一手拿出死神鐮，鐮刀刀柄立起來，堪堪撐住了那從天而降的大印章。
“當年佛祖把孫大聖壓在五行山下，想必也就是這樣吧！”顧君顏看著這幾乎隻有一線的天地，苦笑道。
外麵，是印天憤怒的聲音：“大膽顧曲，還不束手就擒！”
顧君顏抹了一把臉，看著這極其狹窄的一線天地，隻覺得下一秒，天都要塌下來。
顧君顏突然一聲冷哼，低聲道：“孫大聖可以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可我是誰啊……”
顧君顏站起來，死神鐮的刀柄幾乎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支撐不住這巨大的壓力。
顧君顏驟然拎起盤古斧，七星之力齊出，便是驚天一劈！
哢嚓——
碎裂聲響起，陰天仙君幾乎瞪著眼發現，自己用慣了的武器寶貝，驀然裂開了一條縫……
隨之而來的，便是轟然巨響，顧君顏抹去嘴角血絲，扛著盤古斧，冷汗從臉上滴落下來。
“我手裏拿著的，可是盤古斧啊！”顧君顏喃喃道。
當年天不為天，地不為地，更不用說六界，日月山河。
聖人盤古，便是用一把斧頭，劈開了這混沌天地，從此，才有了山河萬物，鬥轉星移。
印天收回了自己的寶物，警惕地看著顧君顏。
顧君顏沒有理印天，此刻，這裏，距離魔界入口，還有八百裏。
她必須衝上去，她必須去見蕭潯！
顧君顏直接一聲尖嘯，朱雀應聲而出，再次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空中。
印天見勢不妙，急忙召喚出坐騎跟了上去。
朱雀幾乎是用盡了自己的極限在狂奔，顧君顏幾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被風切割開來細小的口子。
但是，沒有回頭路。
七百裏，顧君顏咬著牙頂住了青溪真人與宣明真人的聯手，朱雀的身體直接衝破了雲層，帶著絲絲血跡。
六百裏……顧君顏停下了腳步，看著麵前的風馳仙君，握緊了手中的刀。
身邊，是三位真人與五位道人！
該來的還是來了……
顧君顏手握死神鐮，眼珠布滿血絲，宛如真正的地獄殺神，看著這一群人。
“顧君顏！束手就擒！”風馳看著麵前的女人，也忍不住心驚。
當年天地之間多麽風流驕傲的女子，現如今，也成了這幅樣子！
顧君顏搖頭，扛著刀輕聲道：“我成為仙君一千年，救人治病，活人無數，可有錯？”
“我隻是個大夫，妙手回春，是我曾經一生的理想，我以為我做到了。”
“洛塵音讓我幫忙醫治朋友，我認了，醫治之後，被人追得宛如喪家之犬一樣，我也認了，流落下界，我忍了，你們不讓我升仙我忍了，但是我就問一句，從頭到尾，我做錯什麽了嗎？”顧君顏看著周圍這一群人，“血傀之戰的，能解血毒的藥，是我交給慕懷謙與藥君的……我成立問天盟，直接搗毀了萬毒門在人界的老窩……我做這麽多的事，我從來沒求過什麽……”
“為仙者，扶持正道，恩澤遍布四海。可是，為什麽我的恩澤，換來的，卻是這些？”
顧君顏聲音不大，卻深深敲打在了每一個人心頭。
“你們回去問問洛塵音，問問嵐若，問問他們可問心有愧？！”顧君顏目眥欲裂，舉起死神鐮，下一秒，無盡的空間造化之力，變成旋渦，散布在周圍。
顧君顏噴出一口血，開辟了一個空間之門。
她的體力已經用盡了，空間造化之力是她最近才有的能力，運用還遠不純熟，但是，顧君顏提前定好了位，她現在能穿越空間的極限距離是一百裏，一百裏，足夠她離蕭潯又近一步。
“空間之門，她要逃跑！”有人大叫道。
顧君顏不理眾人，隻是瘋狂地在輸出自己的靈力。
空間造化之中，隱約有雛鳳長鳴，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各自遍布周圍，完成著最後的符號。
風馳終於忍不住，狂風呼嘯之間，一隻碩大的風虎怒吼而來，下一秒，便要一口吞掉顧君顏。
隻堅持一秒，一秒！顧君顏就能完成空間之力！
顧君顏雙手顫抖，隻覺得自己已經疲倦。
那老虎的虎牙幾乎近在咫尺，顧君顏隻覺得自己要完。
然而，萬分危急之間，身前卻突然多了一柄劍，一柄天霜劍！
那柄天霜劍，牢牢架在了虎口當中，使其不能閉合！
顧君顏咬牙，終於完成了空間之門，在空間之門消散之前，顧君顏隱約看到了杜霜寒的側臉……
空間扭曲之間，顧君顏的身形，緩緩消失在其中。
“杜霜寒？！你這是做什麽？！”風馳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小小道人，有些怒氣。
杜霜寒被剛才那虎嘯傷的不輕，拔了自己的天霜劍，淡淡道：“天界什麽時候下命令要顧君顏的命了？隻說是活捉，誰讓你下此殺手！”
風馳語塞：“你！”
話是這麽說，但是……顧君顏現在的能力，要活捉簡直太難了！
杜霜寒低聲道：“天帝已經下令讓嵐若公主前去支援，我師父他們已經去了，我們……可以回去複命了！”
風馳皺眉，卻無可奈何。
“你們要罰可以罰我！”杜霜寒淡淡收回了自己的劍，“但是她說的沒錯！”
“我曾經因為冰屬性是後天修得，中了寒毒，是她幫我清除的，血傀之戰……天界連人都沒怎麽出，甚至出的人還不如我們這次抓捕她來得多……她不該受此折辱！”杜霜寒收起了自己平日裏的妖嬈，脊背挺得筆直，“你們要罵要怪，也應該是去怪洛塵音那個畜生，而不是她。”
一片沉默之間，突然有個道人道：“我五百年前去極西之地采暗月幽蘭，被那裏的噬金獸差點咬死，當時……藥君都說救不了了，她卻硬生生守了我三天，把我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這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風馳也是一臉陰晴不定。
他們大多數都被曾經的顧曲仙君救治過，或承過她的情，不得不承認，即使在天界獨樹一幟，即使特立獨行，但是，顧曲仙君顧君顏，卻真的是個實心眼的大夫。
半晌，風馳仙君歎了口氣，低聲道：“今日，是顧君顏太過狡猾……導致我們才沒有抓住……”
此話一出，居然沒有人反對，大家都統一保持了沉默，似乎接受了這個設定一般。
………
蕭潯看著對麵的洛塵音，皺了皺眉，有些好笑。
嵐若的援軍，到底是在這裏牢牢擋住了自己的退路。
“嗬，當日碰見血傀，可沒見天界這麽大陣仗，也沒見你出過什麽援手，現如今，抓捕顧君顏，倒是挺歡實！”蕭潯冷哼一聲，看著洛塵音此刻的虛偽，第一次為那個傻乎乎的女孩心疼。
但是……若是沒有洛塵音引薦讓顧君顏去救他，或許，他也不能碰到顧君顏。
命運，說不準誰對誰錯。
洛塵音看著蕭潯，突然笑道：“你喜歡她？”
蕭潯不語，隻是冷冷盯著他。
“可惜沒用，她喜歡我！即使我利用她，即使我棄她如蔽履，她也還是死心塌地喜歡我！”洛塵音笑了笑。
蕭潯看著洛塵音，眼中終於展現出了出奇憤怒，“你不配！”
這三個字牢牢敲在了洛塵音的心上，致使他的呼吸驟然粗重起來。
確實，他不配。
他本該是天界最清高無暇的樂神，明明娶了最高貴的天女，明明……那個不知所謂行事張狂的紅衣女子，才是草芥。
但是為什麽，看著嵐若的撒嬌任性，看著嵐若要致她於死地，自己居然對嵐若產生了一絲厭惡？
當嵐若讓自己下界的時候，自己不是不驚訝的。
他沒有想到，都這個時候，嵐若居然還是不肯放過她。
那高貴的天女皮囊之下，隱藏著的，卻是一顆帶著怨毒與妒忌的蛇蠍之心！
然而，看著眼前的蕭潯，洛塵音第一次也生出了那種妒忌之心。
一直以來，那個顧君顏都是她的，她傻乎乎的笑容是給他的，她的桂花糕、槐花蜜是給他的，隻要他想，她整個人都是他的。
但是，他親手扔掉的草芥，卻在某一刻變得如珠似寶，被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
可是，這樣的珠寶，本來是他的啊！
為什麽？！為什麽？！洛塵音隻覺得氣血上湧，他不允許，不允許有任何人喜歡顧君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