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有孕(下)
聽見紀池著急的聲音,蘇年也不再與他計較太多,手杵著拐杖,由一名小廝扶著,腳步有些不穩的上前:“好好好,你別急,讓老人家喘一口氣。”
紀池聞到一股酒味,當蘇年與他錯身而過時,酒味尤其濃鬱,他張了張嘴,本想開口阻止,蘇年已經坐在矮凳上,打開藥箱拿出脈枕開始把脈。
紀池看了一眼小翠,小翠點點頭,印證他猜想的屬實。
蘇年雖然醫術高超,偏偏喜歡貪酒,每次貪杯,總能誤出一些事來。
蘇年睜著渾濁的老眼,正好瞧見紀池難看的臉色,全然沒在意閉上眼睛,搖頭晃腦的捋著灰白的胡須,細細探尋脈絡的變化。
這蘇大夫,真的是……!
要不是十分信任,母親也與他熟識,定然不會喚他前來。紀池穩住心神,不讓自己像個毛頭小子,第一次擁有孩子般的喜悅忐忑。眼看著蘇年收手後,他沒忍不住開口:“怎麽樣?可是有喜了?”
蘇年還沒來得及整理說辭,被紀池這番話氣得吹胡子瞪眼:“你既然知道,還勞煩老人家前來,算個什麽事?”
知道是一回事,確不確定又是另一回事,得到蘇年的承認,他終於信了馮氏真的有了身孕,巨大的喜悅使他忽略了馮氏之前的所作所為,麵上掛著少見的笑容:“蘇大夫妙手回春,我自然更信你一些。”
蘇年捋了捋胡須,示意丫鬟將馮氏的手放進去:“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就不遮遮掩掩,夫人的脈象很是不穩。雖有滑脈之征兆,卻時強時弱,隨時都有危險。”
紀池心中的喜悅頓時被衝散,連忙詢問道:“這是為何?”
“夫人本就高齡,再有身孕,已是實屬難得,比常人更加得注意,何況剛顯懷的兩月?”蘇年真的老了,話說一半,就忍不住氣喘,他不禁懷念屋內的美酒,給他一種重回年少的感覺。喘了喘氣,他繼續說,“夫人的身心過度疲憊,連帶腹中的胎兒受到影響,及其不好,若想孩子安全出生,最好不要再讓她受到一點的驚嚇或者是勞累。”
望著帷幔後熟睡的人,紀池心生愧疚。馮氏原本就生了心病,他還故意試探她,導致疾上加疾,否則也不至於如此。
“我知曉了。”紀池沒了之前的嚴厲,如同數十年前受夫子教導的學生,不敢有絲毫違背。
蘇年拿著一旁的拐杖撐著站身,錘了錘幾乎麻木的後腰:“我回去開一些藥,你稍後派下人來拿就成。夫人現在吃的藥,就別要了。”
紀池喚一旁的小廝:“送蘇大夫回去。”
“是。”小廝領了命令,恭敬的扶著蘇年離開。
紀池想到蘇年的叮囑,怕藥吃出什麽毛病,轉頭吩咐小翠:“將廚房的藥丟了,以後不許給夫人。”
“相爺.……。”馮氏故作虛弱的撩開帷幔,靠在床沿看著小翠退下去的身影,難掩眸子裏的委屈,“相爺就這般怨妾身嗎?”
紀池明白她誤會了,走過去坐在床沿,語氣透出愉悅的心情:“養神的藥不能再吃了,但你需要吃安胎藥。”
馮氏微微睜大眼,仿佛沒聽明白紀池再說什麽,又恰到好處的流露出一絲忐忑,軟弱無骨的細手撫上平坦的小腹,有些不知所措,甚是納悶的問他:“相爺胡說什麽呢?妾身.……妾身哪兒用得著安胎呀?”
紀池很是滿意她的反應,神情忐忑,有隱隱透出期望,溫聲的解釋道:“剛剛蘇大夫來過了,你的懷有身孕,至今已有兩月餘。”
馮氏拽著他衣袖的手緊了緊:“可妾身沒什麽感覺呀?”
“應是剛顯懷的緣故,需要特別注意。”紀池由衷高興,對於雲山寺的那些事,不似之前在意,“你好好養胎,不要想其他煩心的事。”
馮氏聽出來了他的意思,讓她別再想雲山寺的事情。
這怎麽可能?
若她真全然不理,豈不是坐實了她心如蛇蠍的謠言?這不是她想要的,既然紀池相信她已經懷孕,就該進行下一步,趁機會鏟除紀夢夕。
“相爺,妾身也想忘,每當要忘記時,夕兒冷漠的眼神,著實讓人難以寬恕,妾身拜托相爺,查清楚是誰放的火,還妾身一個公道。”這是一根刺,一根毒刺,她如若不忍住疼痛將刺拔出,永遠存留在紀池心中,再經人挑撥,紀池從子嗣的喜悅中走出,將越走越遠。
馮氏如此執著,使紀池詫異了,他相信這件事與馮氏脫不了關係,哪怕她撇得一幹二淨。
“你當真希望我查下去?”
“妾身不想讓夕兒誤會,妾身也不願被相爺誤會。”
後一句話,她說得很輕,紀池還是從中聽出來了那滿含愛慕的語意,開始從頭細思。
與此同時,軍帥府內。
相府再沒派人前來問候,紀夢夕疑惑的同時,近來幾日過得安寧,心卻靜不下來。再過不久就是老夫人的生辰,那是一個轉折點,若踏錯了,她在相府將孤立無援。
記得導致老夫人不喜歡她的原因,主要還是那座帶血的觀音,禮不可能隨身攜帶,總有疏忽的時候,她必須要留一招後手,不能讓前世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尤其是她看清楚一些人的嘴臉後。
“小姐,枇杷正甜,你試試?”
紀夢夕收回心神,接過她剝好的枇杷,笑了笑:“好。”
枇杷確實是甜,將她的憂慮一掃而空,靜靜的坐在藤椅上,翻開新的一頁書卷,微風徐徐吹來,她挽上耳邊滑落的發絲。
軍帥府的人對她很好,時不時會派人來問想吃點什麽,或者是需要些什麽,生怕她有受委屈的地方,尤其是她那兩位表哥,正想著,立即就來了一人-——駱文清。
他雖然是軍帥府的庶子,將軍府卻沒有多少嫡庶之分,他與駱修宇的關係甚好,對她也是無微不至。
紀夢夕回過神來,合上沒有看幾頁的書,從藤椅上站起來,理了理桔梗色的百褶裙,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文清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