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爭

  驟雨初歇,每當以為要停了的時候,烏雲又密集而來,時一陣時一陣的下,到處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弄得人心浮氣躁。


  聽聞在一些沿水地界,亦有冰雹降下,隻有京城算得上安穩。而今日早朝,紀池早早出府,乘著馬車前往朝會,小廝雖是撐著傘,衣袖仍避免不了濕.潤,與其他官員同樣,站在宮牆下,甩了甩衣跑。


  瞧見幾個關係尚好的大臣,互相問安。


  這雨到底什麽時候停?


  紀池心中煩躁,抬眼看見琉璃碧瓦綿延不斷的雨水,斂了斂心神,走進大殿,將帶著的玉笏持在手上,按照官位製度站好,又等了會兒,才聽見裏麵傳出聲音。


  “皇上到!”尖而細長的高音,喚得殿中大臣都跪了下來,整齊而恭謹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帝坐在龍椅上,手放在龍頭,雖然容顏已老,絲毫無損他的氣質。一身明亮的黃袍,襯托出他的高貴與俯瞰天下的傲然,莊嚴肅穆的聲音回響在大殿:“眾卿平身。”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陸續續的站起身,從頭至尾,大臣門規矩的站好,頷著首,不敢直視龍顏。


  皇帝身邊的小德子高聲道:“有事上本!”


  這話一出,立即有一名大臣站了出來,禦史大夫刑嚴出列,手持玉笏道:“稟皇上,榕城災害不斷,雹子從天而降,形如鵝卵,毀壞不少莊稼,亦有人受傷。此乃其次,榕城外的長運河水位上漲,水壩被衝開,起先斷裂出細縫,而今已崩壞一截,洪水蔓延河提,榕城首當其衝,被洪水洗劫,如今民不聊生,不斷有人死於疾病。”


  水壩十幾年前被衝開一次,那時民怨不斷,災民到處都是,皇帝幾乎耗空國庫,費了數人才將長運河穩住,平安度過十幾年,如今天災降臨,長運河再一次被衝開,到底是當初負責的官員貪私,還是那厚厚的一堵水壩真被冰雹破壞。


  皇帝冷然道:“榕城郡守在何處?”


  史部尚書江瀚出列,恭敬道:“稟陛下,他正由侍衛押送進京。”


  刑嚴一心為國,進諫道:“陛下,趁災害未擴散,早日派人堵上長運河啊!”


  皇帝掃視神情不一的大臣,手掌緩撫座椅龍頭,不冷不淡道:“此事嚴重,眾愛卿可有人選?”


  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願意上前一步,直到太子祁明軒出列,恭敬道:“長運河短短二十年來,便發生了兩次洪水,兒臣以為,此次不止是為賑災,還為寬撫民心,所派之人,必須在朝廷占有一定地位。”


  皇帝微微頷首,又一位大臣走出,思索道:“臣以為,工部大司空,掌水利、營建之事,對於修建水壩,再合適不過。”


  “萬萬不可。”戶部大司徒否決道,“陛下將於今月舉行祭祀,若大司空離開,誰來負責,再且,臣非是瞧不起大司空,他於民間毫無聲望,依稀記得郡守便是他極力推薦。”


  大司空麵色難看,硬撐著沒有憤怒指責。


  水壩崩裂,當年雖是郡守負責,但他盡心盡責,未有半分私心,如今天災降臨,還要怪到他身上嗎?


  “事情還未弄清楚,戶部便要一口咬死嗎?我想再怎麽樣,也好過您手下的人貪贓枉法吧?”


  “你——!”痛處被人踩住,大司徒臉色陰沉,怒氣浮現,“長運河水壩崩開,死了數人,大司空想辯解嗎?”


  他二人爭個不休,其他人也見怪不怪,但凡大臣去勸的,都會被譏諷回來。


  皇帝聽著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祁玨楓遊戲人間,眷戀風花雪月,對朝廷上的爭執沒興趣,也不想摻和,但他有一顆善心,覺得此事早了早成,插嘴道:“依兒臣看,不如就派皇兄去。”


  祁玨楓話落,大殿頓時安靜下來,太子是未來的儲君,他去不僅能給百姓希望,還能讓他的聲望更高。大司徒立即順著二皇子的話往下接:“臣附和!此事由太子去,最為合適。”


  皇上還沒有開口,大司空思慮片刻,勸道:“稟陛下,再過不久便是太子大喜之日榕城的事不知何時結束,若耽擱了,或者染上晦氣,是為大大的不吉利!”


  這人說話也是不過腦,不詳的言辭隨隨便便就脫口而出,祁玨楓嘴角勾住一抹幅度,衝著大司空眨眨眼,合著一攏豔麗的紅袍,多了些禍國殃民的意味:“大司空,你的膽子比我大多了。”


  大司空麵色一白,膝蓋一軟跪了下來,磕頭道:“微臣該死!”


  旁觀已久的丞相紀池終於出列,麵容平和:“大司空所言不無道理,太子乃千金之軀,身份高貴,榕城則在洪水過後的災難之地,難保那些受難的平民做出什麽事,耽擱太子的大事,豈非罪過?”


  “這話說得,比上一個好聽多了。”祁玨楓半眯著眼,偏頭看向另一紫玉身影,“你說是不是,三皇弟?”


  大司空是三皇子祁汜的人,他所作所為,必然對三皇子有好處,而向來不表態的紀池在今日幫了祁汜,其中的意思,太明顯了。


  祁汜笑了笑,故意忽略他的意思:“好聽的話看來也不是人人能說。”


  祁明軒收回眸子,內心不似表麵平穩,他在乎江妙菱,也在乎百姓安危,兩相比較之下,婚姻隨時可以進行,然而榕城災害不等人。


  “父皇,兒臣願意將婚期延後,先行替百姓分憂。”


  不少大臣都將目光放在江瀚身上,江瀚沒有任何不滿,反倒微不可查的頷首,太子知曉輕重,更知道分寸,凡事替百姓著想,未來必定是一位明君。


  大殿裏的人黑壓壓的跪了不少,都是附和太子的話,沈梓安還站著,思索的眸子落在太子身上,卻未停留太久,使人摸不透他現在心裏在想什麽。


  皇帝並沒有立即同意,靜靜的看著下麵的人,麵上沒露出一絲神情。


  “大司空言之有理,太子不宜前去。此事便派史部侍郎前去,諸位愛卿可有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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