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見不平
驛站的夥計送來一身幹淨的衣裳,我擺弄了許久方將這些衣片纏在了身上,別別扭扭的回家去了。
老薑頭見到我時,手一抖,將算盤抖掉了,硬生生砸在了自己的腳上,疼的直跳。我笑的前俯後仰,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抹了抹嘴。
老薑頭仔細打量了我半天,竟一字未吐,瞠目結舌一直看著我,把我看的渾身發毛,問道,“老薑頭,你咋了?我不就換了身衣裳嗎,你咋還不認得我了?”
老薑頭眨巴眨巴眼,道,“乖乖,平日我教你換幹淨衣裳,你總也不聽,今日是抽的什麽風?難不成病了?伸手來把把脈。”
說完,自顧自的扯起我的手腕。我不耐煩的收回了手,趴在桌子上直嚷嚷,“老頭,我想我是病了,你快給我開藥吧。”
老薑頭樂嗬嗬拍了拍我的頭,問道,“你什麽病?”
我閉上了眼睛,“我害了相思病了。”
他哦了一聲,拉長了調調,問道,“哪是相思病,你這是發春了,說說,我家丫頭瞧上哪一家的公子了?”
我張了張嘴,竟一時語塞。想了半天,我失落的低下了頭,道,“老頭……我不曉得他的名字,我隻知道,他可美可美了,是我見過最美的人,十年前也是他救了我,有人叫他將軍。你看,我這衣裳也是他給我的,他說等他得閑了會來找我!他還給我嫁妝了呢!”
說著,我將懷裏的玉佩拿出來在他麵前晃,老薑頭接過玉佩,反複看了看,然後放在了桌子上,笑道,“丫頭這一趟,可是遇上貴人了。你說的美人,是齊些吧。”
我愣了愣,“他叫齊些?”
老頭點點頭,道,“鷹揚將軍齊些,乃我北峻人人傳頌的千金郎,生的一副好相貌,在疆場上勇猛殺敵,運籌千裏,人人愛戴,千家傳讚。”
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興奮道,“繼續說。”
老薑頭道,“齊些的父親是開國元老,母親是當朝公主,家族勢力不可小覷,丫頭,咱隻是平常百姓,莫要動那心思,齊些大抵隻是瞧你落魄故而敷衍,你看,你連他名字都不知曉,他走時問你住在哪裏嗎?他告訴你他要去哪裏嗎?”
我心一緊,道,“他知道我在川城,也告訴我他要去上京!”
老薑頭搖搖頭,歎息道,“上京川城這麽大,找一個人談何容易,若是他尋你自是易如反掌,倘若他遲遲不來,那你要等到何時?”
我抿了抿嘴,握了握拳頭,目光決然,道,“老頭!你說得對!我決定了!要去上京找他!”
老薑頭看了看我,鬱悶道,“他可是偷走了你的心?你竟這般癡狂?”說著,他咳嗽了半天,然後又道,“你出去走走也好,但你要記得,此番出去,你必會遍體鱗傷會來,可是決定了?”
我信誓旦旦的點點頭,老薑頭笑道,“行,睡吧,明日上路。”
我看了看老薑頭蒼老的身影,臉上和藹可親的笑容深深落進了我的心裏,我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心裏頭挺不是滋味的。
我道,“老頭,你放心,你就是我爹,不管走到哪裏,我都會回來。”
老薑頭有些傷感,點點頭,直道,“哎,好丫頭。”
翌日清晨,川城一如既往的忙碌。
城中十二衢,飛甍各鱗次,塵埃中莫立的牌坊,露水泛濕了的青石板,還有微微低垂的初春柳枝丫。
我將老薑頭塞給我的銀子又偷偷從屋頂上放回了他的床頭上,合上瓦一個人立在房頂好久,仔細拍去了衣服上的灰塵,望了一眼美麗的川城,便又笨拙的爬了下去。
我背著包袱上路了,一路往北去,就是上京的方向。
包袱裏的饢足夠我吃三日,可是吃到第二日時,我便再吃不下去了,我將水袋丟了,饢又幹的發硬,一口咽下去,似乎滿嘴都是麻布。
晚上我路過一家客棧,沒有銀子,隻好在門口睡一覺。
夜深人靜,我靜悄悄將一枚錦繡荷包抖了抖,裏麵的紋銀碰撞的聲音悅耳,我咬了咬牙,對著床上的人磕了一個頭,小聲道,“對不住了,我要偷你的銀子了,然後我叫拂歡,我媳婦叫齊些,到時候你問我倆要就行了。”
說完,我爬了起來,看床上的依舊睡的跟死豬一樣,便心滿意足的順著窗戶跳了下去。
對不住了大哥大姐大嬸子,江湖救急,日後有緣定會連本帶利的還。
之後,我還怕錢袋的主人醒來追殺,所以也顧不上休息,趁夜趕路,一直到天亮,我才走出一片樹林,在一座小鎮上歇了腳。
我在一家客棧吃飽喝足睡了一覺,便拾起包袱想趕路,剛出門口卻發現路已被圍得水泄不通,我天生是個愛湊熱鬧的主,所以不由分說湊了上去。
當我撥開層層人群,恰見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正在兩柄大刀上單腳站立,一隻腳上頂了一隻碗,頭頂了一摞碗,十分輕巧的耍弄著。
圍觀的人拍手叫好,我卻分明瞧見了她腳踝上的淤青。
小姑娘身後還有一個粗獷的男人,手中的細鞭在空中揮舞,鑼上幾枚銅錢。小姑娘稍有不慎便會挨上一鞭子,吃痛也不敢吭出聲,微微皺眉忍痛的模樣叫人心疼不已。
而圍觀的人卻袖手旁觀,拍手看戲,冷漠的堪比川城人。
我胸口一陣難受,摸了摸錢袋,掏出一錠銀子放到了那男人的鑼上,直道,“我要買她的自由。”
那人瞧我出手闊綽,咬了咬銀子,衝我貪婪的笑,道,“那可不行,這丫頭可是我閨女,生財的寶貝,你這點銀子不夠瞧。”
我接著又掏出一錠放在了他的鑼上,道,“我再加一錠,多了沒有了。”
那人不識趣將銀子塞回了我手中,不耐煩的揮了揮鞭子,道,“走走走,哪裏來的丫頭,別耽誤大爺賺錢。”
我不死心的又掏出一錠,一同放到了他的鑼上,大聲道,“我今兒就要買下她!”
說完,我拉下那個小姑娘,碟碗碎了一地,滿地狼藉,小姑娘嚇得瑟瑟發抖,惹怒了那人,揚鞭朝我們揮來。
我下意識將小姑娘摟緊懷中,背脊狠狠的挨了一記鞭子,痛的全身發麻,然後便是火辣辣的疼。我來不及痛呼,伸手推翻了一摞碟碗砸在了那人的身上,拉著小姑娘就開始飛奔。
那人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厲嗬,“格老子的!敢到爺這裏鬧事!看我不撥了你的皮!”說完,揮鞭追了上來。
我帶著她一直飛奔,從小被追慣了,我一向跑的飛快,隻是如今帶了個累贅,所以不一會與那人的距離便拉近了,我拉著她連忙拐進一個胡同裏。
小姑娘嚇得大哭,道,“姐姐,姐姐,他會殺了我的。”
我瞧她淚眼朦朧,心頭忽然湧上難過。
李盞是不是也在某一個地方,像她一樣,吃不飽,穿不暖,受人欺淩,害怕的發抖。
我將身上的錢袋取了下來放在她手中,道,“一會我去抱住他,你就跑,一路向北跑,北邊有神仙,你會過上好日子的。”
小姑娘一直哭,始終不肯撒開手,情急之下,我用力甩開了她的手,衝她大聲吼,“跑!”
吼完,我奮不顧身的跑出胡同,視死如歸朝那人的方向衝去,試圖同他來個魚死網破,嘴裏喊打喊殺,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待我抱緊,兩條腿輕巧一躍,攀上了他的腰肢。大聲道,“我跟你拚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