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二十一章:橐龠之道
猿翼山的山道足夠寬闊,戴雨農與宋清阿並肩而行,行至山腰處並依稀可聞鏗鏘之音,戴雨農不是沒來過猿翼山隻是很少來,他開口說道“一聽就知道是廖戈持錘。”
宋清阿問道“怎麽講?”
戴雨農答道“鐵匠打鐵的時候是嘹然有穿雲裂石之聲,聲音是直上雲霄的,在堂庭山巔聽得極為清楚,在猿翼山下反而顯得隱隱約約,但要是趴在地上附耳傾聽,又能很清楚的聽到滾滾雷鳴,玄奧的不得了。”
宋清阿道“你倒是閑的。”
戴雨農嘿嘿一笑,那時候的自己,或者說一周之前的自己的確很閑,每天安於現狀的確是沒有什麽危機感。最多最多就是苦夜裏格外覺得孤寂淒冷。
就像廖戈說的這草頭村隻有被窮死的,沒有被餓死的。
登上山巔,果不其然隻有廖戈一個人蹲在橐龠前,天哭就隨意的擺在鍛台上,燒的火紅。
戴雨農輕咳一聲,廖戈猛的回頭跟見了鬼似的,直呼神了神了。
整的戴雨農和宋清阿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一大早我師父就就下山了,說你開始練拳了估摸著會來找他,讓你盯著橐龠看,看出個啥就是個啥,看不出個所以然就趕緊滾蛋下山。”
廖戈說完又補充道“這不是我說的啊,咱們可是大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可不帶這麽埋汰你的,我就是按照我師父說的轉告你。”
戴雨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那你不知道藏肚子裏?”,他還不知道廖戈秉性,兄弟歸兄弟但損的很。
廖戈一副小人得逞模樣,顯然心情不錯,這幾天一直都待在山上悶的很,難得戴雨農能上山一次,不好好埋汰埋汰心裏過意不去。
倒是宋清阿沒有參與他們倆的拉嗑打諢,也沒有去查看隨意擺放在鍛台上的天哭,反而上前半蹲著身子仔細打量著橐龠。
戴雨農見狀也上前幾步蹲在橐龠前扭過頭向廖戈問道“你師父真讓我看這個?”戴雨農指了指橐龠顯然是認為廖戈在與他逗悶子。
廖戈上前一步詳裝要踹他的動作,最後隻是半蹲著在戴雨農身側正色道“別小看著這東西,可知‘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兩人齊刷刷撇過頭看向廖戈。
戴雨農與宋清阿等了許久不見廖戈有下文,頓時明了。
戴雨農拍了廖戈後腦勺一下罵道“說人話,別扯些有的沒的自己都不懂的。”
廖戈不服氣,接著說道“這句話我雖然不懂,但我知道我師父是想告訴你什麽。”
“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們就把你從這扔下去。”戴雨農將信將疑,他可沒工夫和廖戈在這裏逗悶子玩。
廖戈見戴雨農一臉嚴肅也正色道“關於這東西寓意我也是聽我師父說的,說人呼吸吐納就應跟這橐龠一般,深長呼吸,推動促進體內氣血循環,使得氣與血護住筋,使得氣血在經脈中暢通,氣血暢旺則匹配陰陽。”
戴雨農聽得雲裏霧裏,倒是宋清阿似有所悟解釋道“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大橐龠,人體本身也可以當做一個橐龠,吸氣吐納,生生不息。”
廖戈點頭附和道“對,我師父說了,將人體比作橐龠以氣開穴造五府,往往要比蠻力開竅要生機更多。”
廖戈指了指鍛台說道“你別看我師父就是個打鐵的,其實他每次掄錘砸下實際上都未觸及鐵器,而是以氣抨擊鐵器。”
說著廖戈小跑幾步從茅屋裏拿出一個大磅錘。
磅錘兩麵,光滑無比簡直就跟嶄新的一模一樣。
廖戈指著錘麵說道“當初我剛上山的時候,盯著他打鐵,足足看了一個月才看出門道,之後開始真正的拜師學藝。”
戴雨農眉頭緊皺,突然對廖戈問道“叛山拳你還在打嗎?”
廖戈搖搖頭說道“這些天沒打了,光錘它了。”說著指了指鍛台上的天哭。
“打給我看看。”戴雨農說道。
廖戈有些無奈但還是照做,畢竟關係到好兄弟修行一事。
在草頭村外剛出現禦風禦劍的神仙老爺的時候,他與戴雨農就聊過這些事,他說他也想有一天能淩空飛渡千萬裏,巧得天上一神仙。
戴雨農當時有些不屑,隻說自己飛過。
當時自己給了他一巴掌,其實有一句他沒說,他已經開始修行了。
一套拳打完,廖戈回到鍛台前繼續淬煉天哭,宋清站在懸崖邊上眺望遠方。
戴雨農一人獨坐橐籥旁,仔細回想著剛才廖戈一舉一動,沉思苦久陷入內定自省。
他的不由自主拉動橐籥,自身更是深吸一口氣,以此反複,若網在綱,有條不紊。
他自己仿佛就是一個橐籥正在吐氣納氣,以橐籥之姿再度開闔“性““命“兩宮。由丹田呼吸至靈山性宮之上,守中抱一,氣息由前轉後,由下而上,火熱上升,命宮中元丹灼閃,若隱若現。五髒六腑,五官九竅之中沉痾宿疾,竟是被一股股氣流衝洗殆。
戴雨農情不自禁,緩緩起身。宋清阿與廖戈被戴雨農這一幕所吸引,皺眉觀望。
這個身穿破爛麻衣嗎,渾身補丁的少年,一手出成掌,一手握拳,掌前拳後,腰杆筆直,下盤彎曲,左腳在前,右腳在後。
戴雨農保持這個姿勢不動,廖戈有些不明所以,但宋清阿知曉這套起手式來自哪裏!
清風拂過宋清阿的麵龐向著戴雨農匯聚,戴雨農胸腹起伏明顯。
此時的戴雨農就像是一個橐籥,自成一個小世界。
一呼一吸,氤氳二氣在他肺腑交會和合形成摩蕩雄壯的景象,上至命宮元丹,下至丹田,井然有序四處分散遊走,周而複始。就如方雲洲天謫長瀆江水一年四季從不結冰,奔流不息。
在老村長的堂屋裏,劉大慶被鐵匠一屁股坐在地上,這般受辱自然還是因為那句“師兄安心去之,嫂嫂我養之。”
田舒厚搬了個椅子被動這三人看著外麵。
昏暗的房間,總共四個人。
自顧自打盹的老村長,被壓在屁股底下的劉大慶,替二師弟教訓老三的大師兄,還有看似憨厚老實,實際上脾氣很大的田舒厚。
田舒厚麵前揚起陣陣塵土,
沒過多久並聚攏成半人高的龍卷,頭頂上更是雲波詭譎,最後積成黑壓壓一片向著猿翼山翻湧而去,黑雲壓頂就如大潮拍岸。
天上如此,地麵上卻是顯得很是風平浪靜,除了風大了些之外並無任何異常。
因為此時所有的異常都匯聚在了猿翼山上。
無數外鄉人或草頭村村民抬頭看向猿翼山,但卻都不知道除了怎樣的變故?難不成是有神仙打架?
唯獨遊延濟吞了吞口水,有些惶恐不安,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誰在山上。是遭了厄難?還是另有機緣?遊延濟被這異象弄得惶惶不安,但卻篤定對於自家掌櫃的而言絕對是好事,因為詹拮城曾經搭著自家掌櫃的肩膀走了一段路,因為這裏是天君詹拮城坐鎮過的草頭村,況且遊延濟還不知道詹拮城走了。
那些外鄉人此時更是篤定詹拮城還在草頭村,或許就隱居在猿翼山上。
田舒厚將那不成規模的小龍卷拘押到自己麵前,雖然天地異象是由武道氣運產生,但田舒厚卻在其中感悟到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大道法則。
田舒厚疑惑不解,遲疑片刻轉過身看向老村長問道“詹拮城到底想做什麽?”
鐵匠屁股底下壓著劉大慶,卻正襟危坐,正色道“看不出來嗎?草頭村氣運一石,他一人淨得五鬥,剩下的分了。”
劉大慶想開口說些什麽但身上的鐵匠突然一沉,疼得他隻夠齜牙咧嘴。
田舒厚憤然起身道“不行!因果關係太大,雨農命薄扛不住!”
老村長敲了敲煙杆子,從躺椅上起身,田舒厚識趣的讓開了位置,老村長背對他們坐下,沉聲道“這是別人師生之間兩個人的事情你操個什麽心?”
田舒厚也不扯著嗓子嚷嚷道“戴雨農可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親兒子一樣,我怎麽就不能操心了?”
“在跟我嚷嚷,我就把你扔出去。”老村長也不慣著他。
最後還是耐心解釋道“別人詹拮城是個讀書人,學問大,文廟儒子更是聲名遠播,會沒你想事情看事情透徹?”
田舒厚卻壓根沒聽進去,頂撞道“反正草頭村也已經給您賣了,也不差這麽一個十四歲的泥腿子少年,醜話說前頭在我眼裏可沒什麽幾座天下,文廟武廟,惹得我不開心了該出拳就要出拳,您老人家到時候可別怪我!”
老村長白了他一眼,罵道“管你咋的,你是拳打文廟也好,腳踢五嶽也罷,反正以後別說是我的弟子,老頭子還等的想清福呢!”
田舒厚脾氣也當真上來了,冷哼一聲竟是摔門離去!
鐵匠也無奈搖頭,緩緩從劉大慶身上起開,得虧他一直坐在他身上,不然劉大慶要是又說話不過腦子,估計這回得被打的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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