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三十二章:仲夏夜短,苦卻長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戴雨農並停止了吐納,熄了篝火之後並尋找昨晚魏姝的蹤跡,繼續追蹤下去。
遊延濟之前就說過,不論是在山上的江湖還是山下的江湖,講究一個打人不打臉。
可魏姝竟然當著宋清阿和燕青的麵殺了自己的一次,那這臉可就打的有點重了。
而且戴雨農打心裏就很抵觸這種無法無天的世道,豪取搶奪,視他人生命如草芥。
這與他前一世在地球生活了二十多年有關,兩個無比相似的世界卻有著雲泥之別。
紅刀在鞘,戴雨緊握刀柄尋著血跡一路追蹤兩三裏地,就沒鬆開過刀柄,實在是小心的不能在小心。
雲海之上的一大一小此時投放的視線更多卻是放在了那個名叫魏姝的少女身上。
正如戴雨農猜想的那樣,魏姝不僅沒有遠盾反而一直徘徊在戴雨農附近,一直保持著三四裏的距離。
戴雨農之所以能夠篤定魏姝並未逃走是以為一路上魏姝留下的痕跡太過明顯,好似在裸的挑釁。
再一處樹幹上戴雨農再次發現了魏姝的痕跡,哪裏有一條被斬斷七寸的巨蟒,巨蟒在草頭村附近很少見但確實存在,名為德珪。
這種蟒蛇從不主動招惹路過的路人,即便如此但卻是獵戶們見到就要打殺的存在。
它的皮膚不如其它蟒蛇堅韌,肉質也是一般,但是蛇膽卻是上等的藥草,不僅僅祛毒更是可以化瘀血和活氣的良藥。
所以如今在草頭村附近的深山裏很是少見了。
戴雨農看著被剝去蛇膽的德珪蟒屍體笑了笑“小樣還想唬我?”
戴雨農之所以可以看出這事有詐,是因為他聽村裏的老獵戶說過,德珪的蛇膽藥效極佳,是不錯,但蛇膽並不能生吞因為極苦,苦的可以瞬間損壞人的味蕾甚至可以直接將人苦的昏死過去,所以想要吞食的德珪的蛇膽必須還得借助另一樣東西。
而這樣東西就在德珪的身上,那就是德珪的牙齒。
德珪蟒本身沒有毒囊,不帶毒素,但兩顆獠牙上卻自帶一種可以麻痹神經的毒素。
所以草頭村的獵戶在野外想要吞食蛇膽,都會敲掉它的牙齒含在嘴裏等過了一炷香時間之後在吐出來。
可戴雨農剛才查看了下這條德珪的舌頭,口腔中完好無損。
顯然魏姝對德珪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可為什麽魏姝要演這麽一處?是想告訴我她受了很重的傷?好讓我放鬆警惕?”戴雨農正在琢磨呢。
宋清阿看著底下戴雨農還在專心致誌的琢磨問題看的隻揪心。
原因是因為宋清阿親眼看到那個少女掏空了一顆大樹掩藏其中,而戴雨農此時就蹲在那棵樹的樹幹上。
當時見到這一幕,就連燕青都覺得不可思議,這何止是一肚子壞水?滿腦子都是。
果不其然樹幹猛地炸開,魏姝手中的匕首再次劃向戴雨農的咽喉。
戴雨農緊握刀柄卻來不及拔刀,速度太快,距離太近。
他左手捂住咽喉,手背卻被劃出一道深可見骨頭的傷口。
戴雨農強忍著疼痛,欲想還擊可還是慢了一拍,魏姝一記手刀正好插入戴雨農的腹部。
一擊得手魏姝毫不猶豫抽身就逃,麵對體魄強悍的戴雨農魏姝選擇鈍刀割肉一點一點來。
戴雨農看著腹部鮮血淋漓的傷口心有餘悸之餘又是火冒三丈。
什麽叫人小鬼大?這就是。
打死他都想不到這女孩竟然會躲進樹裏,神不知鬼不覺的來這麽一手。
戴雨農望著少女遠盾的方向,終是忍不住吐了口鮮血。
戴雨農捂住傷口拖刀而行,再這樣下去失血過多即便不會死,也會意識煥然結局都是一樣的。
好在他自己雖然算不上精通草藥但也了解一些,在這深山老林裏止血的藥草不會少。
“小子雖然廝殺不行,倒是救命的本領不小,懂得還挺多。”
宋清阿道“他很早就是個孤兒了,之前都是替飛升城的藥鋪采藥倒賣養活自己,前段時間還幫羋老頭采過藥。”
燕青點點頭,“不過這都沒一擊必殺還是讓人很失望。”她指的當然是魏姝。
倒不是魏姝手段不夠淩厲,而是戴雨農的確長記性,成長的很快。
戴雨農處理好傷口之後,眺望後方,當即就轉換策略不在跟著魏姝的途徑追下去,反而轉向朝另一邊而去。
在跟下去對他而言很不利,不僅身上有傷而且路線不熟。
起先他還得利與魏姝吃了他一拳,可如今他的傷隻會比魏姝更重,於其自己跟在她屁股吃灰遭埋伏。
還不如讓她跟在後頭,自己想辦法反客為主找回場子。
戴雨農不僅在逃,反而速度很快,這架勢擺明一副打不過認輸我服了的架勢。
遠處還在不斷遠遁的魏姝突然察覺不到戴雨農的氣息,並急忙轉身回去查探。
在這樣的老林裏她的速度比較戴雨農隻快不慢,很顯然她和戴雨農不一樣,戴雨農即便從小在山裏長大,但頂多也就上山采藥什麽的,跟散步沒什麽兩樣。
倒是魏姝生在山裏,吃在山裏,山裏有多危險她最清楚不過。
這樣一想兩人的較量實際上還算得上公平。
正如宋清阿所說,魏姝就是一個頭鐵,不撞南牆不回頭。
當真輕易就著了戴雨農的計策,再次被戴雨農反客為主,被牽著鼻子走。
先前戴雨農追,魏姝逃竄。
戴雨農不僅沒占到便宜反而提心吊膽,因為他不知道魏姝會藏在哪裏,反而魏姝知道戴雨農就在身後。
戴雨農雖然狼狽逃竄但他也清楚魏姝就在她身後緊隨。
但戴雨農還是年輕,他忘了他是第一次來這裏,但魏姝卻是未必。
戴雨農仗著體魄強悍,帶著傷一跑就是兩天一夜都不帶休息的。
很快他就發現了一處絕佳的位置。
這是一處懸崖,幾乎就是三麵空懸,隻有來的那一條路供人行走。
戴雨農望著腳下一瀉千裏的瀑布,就打算在這裏歇息一段時間。
也正是這三麵空懸的地理環境讓戴雨農緊繃的心弦稍微放鬆了些。
魏姝要麽眼睜睜看著戴雨農在這兒休養生息,要麽就殊死一搏選擇麵對麵和戴雨農來一場麵對麵的捉對廝殺,吃過一次虧的戴雨農有信心光明正大擊敗魏姝。
仲夏夜無語,月無聲。
宋清阿這回沒有可以去盯著魏姝的動向,因為閑著無聊燕青和她打了個賭。
燕青讓宋清阿猜一猜這次魏姝會從那個地方襲殺戴雨農。
宋清阿看著懸崖瀑布思來想去,答案還是隻有瀑布處,魏姝如果想要襲殺戴雨農隻能藏在瀑布裏。
燕青卻是不說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她揮散雲海,皓月之下,蟬鳴蛙叫不絕入耳,甚至蓋過了野獸嘶鳴聲。
許久後燕青才突然問道“你有沒有聽羋老頭講過這麽一個故事?”
宋清阿疑惑看向燕青道“羋老頭給我講的故事多了去了,你說的哪個?”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燕青剛來了感覺就被宋清阿打斷“很久很久以前這個開場白羋老頭早就不用了你還用?”
燕青瞪了她一眼,也不管,繼續說道“很久以前至於多久就不知道了,應該在那座荒蕪的蠻荒天下還不叫蠻荒天下的時候吧。有條會行雲布雨的老龍,負責一國百十裏的風水,有一天老龍喝多了酒,布雨時忘了時辰睡了過去導致。”
燕青沒說完,宋清阿恍然大悟接過故事道“導致洪災,後來山下有個道人,境界不高,自知明麵上自然鬥不過老龍於是並趁著老龍呼呼大睡的時候入夢斬龍頭!”
宋清阿難以置信看下底下篝火旁的戴雨農,難不成那個少女也有這等驚天神通?
戴雨農靜坐在篝火旁,橘黃的火焰印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火柴時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隨著蟬鳴蛙叫,戴雨農竟顯得有些淒淒然。
仲夏夜短,苦卻長。
戴雨農莫名有些心煩意亂,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口,忽覺的酸楚。
這種感覺很怪異,就像被人撚住了線頭一點一點的往外拉扯。
難過湧上心頭又哽在咽喉。
戴雨農臉上突然一涼。
抬頭望向夜空中,好似乾坤顛倒。原本群星點綴,皓月當空,美輪美奐的夜空霎時間烏雲密布。
一陣風起,樹林颯颯作響好似滾魂野鬼哭咽。
一場瓢潑大雨說下就下。
戴雨農起身,緊握紅刀,事出無常必有妖。
雨幕突然被劃破一道口子,一道虹光襲殺至戴雨農麵門。
戴雨農持刀一擋,有些難以置信。
這記刀光他再熟悉不過,正是手中紅刀才有的淩然刀罡,刀罡中蘊含的純粹拳意正是自己的叛山拳。
戴雨農心中不安,心神不寧。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魏姝更是有些詫異,她察覺到戴雨農的心湖裏一道極為隱秘且嚴密的枷鎖,她先前試圖嚐試進入挖掘戴雨農心中的恐懼卻失敗了。
“難不成他身後還有一個龐然大物壓陣?”魏姝隱隱有了退意,戴雨農死而複生本就不可思議,如今又被她察覺到了蛛絲馬跡,更是心中忐忑,生怕一個不小心踢到了鐵板上,到時候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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