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少時 第四章 小師叔與大師侄
人間有那黃金白銀銅錢用作購買俗物，山上也有那三錢與玉露用作所有神仙物件的交易。
三錢，即迎春錢，黃道錢，金仙錢。三錢兌值上，金仙錢為最上，一枚可兌十枚黃道錢，最次迎春錢，一枚黃道錢可兌十枚迎春錢。
餐霞飲露，其中露便是玉露，不過與山下坊市間的書上記載有些出入。玉露在山上也可用作為易物，不過二兩的玉露才可兌一枚迎春錢，成色最好的也是一兩才可兌一枚迎春錢。
三錢與玉露的由來，即靈氣之形的變化。天地靈氣常態下為氣，哪怕是山下王朝州郡中的陋巷也存在一定靈氣，有些神秀之地靈氣極為濃鬱的還會化為靈霧，那樣的地方是野修們不二選擇的修道之地。而靈氣飽滿到匯聚如雨露時，便是玉露了，玉露對先天與後天的修士幫助極大，畢竟靠吐納靈氣，有時難免汲取到些濁氣，進境緩慢不談，驅濁氣出體也是麻煩至極，鬧不好還容易壞了體魄。
玉露從來隻出現在朝晨暮色將退時，也隻產於人煙稀少的山林之中。對玉露極為需求的窮光蛋野修們采拮玉露是較為辛苦的事，若是遇上同道人還得爭搶，甚至要是惹到一些隱世妖修還有性命之憂。
三錢即為靈氣真正成形，狀如美玉，三錢有別是因蘊含靈氣純粹與多寡不同。成形靈氣藏匿地底，如同玉礦。每一座發掘出的大礦脈幾乎都是超一流仙門勢力的盤中餐，一流宗門大多也不過是喝口湯。
陸矩卯時便下了黃廬峰，雖然因是嶽峙唯一的關門弟子，仙主早允他在仙門內可以隨意禦風飛行，但他大多時候在自家仙門還是踏踏實實走路。
廣夷仙門占據整個乘鼎山，整座山門有三十二峰，除去祖師堂所在的天擎峰，其餘三十一峰大多都已經開峰有各自峰主坐鎮。
雲爐峰是少有的幾座還未開峰之一，雲爐峰靈氣極重，常年靈霧遮繞，裹挾蘊藏著濃重靈氣，也是三十二峰中玉露收成最好的，峰腳有祖師堂設立的門坊，專門收取那些來此采拮玉露的弟子所采玉露一部分作為入山錢。
陸矩登峰時與其他峰脈奉師尊令來此采拮玉露的年幼弟子們同行。
天色還有些昏暗，陸矩一邊登石階，一邊照看孩子們，怕他們有幾個沒來幾次的踩空摔下。
在山腳門坊相遇時有個小道童認出了陸小師叔祖，而後的登峰路上一群小道童們嘰嘰喳喳的，也不怕陸小師叔祖萬一是個不好說話的。
陸矩對此並無芥蒂，孩子嘛，
太拘泥禮數就不夠可親了。
一路行至半山腰采拮地，道童們一同拜別陸小師叔祖。
雲爐峰頂並不是特別高，陸矩登臨時天邊已有一抹魚肚白。
陸矩靜坐觀日出，峰頂大風吹拂長發與法袍。
大日盡出後，陸矩從峰頂一躍而下，墜入雲霧，落地前禦風折入小徑。
卓爾峰腳門坊，陸矩本想來找大師侄楊懷穀，卻被門坊女冠告知楊懷穀一大早偷溜下山了。
陸矩隻好折返離開，走了一趟歸雁峰、鶴樓峰也沒見著楊懷穀，結果在回黃廬峰時經過魚尾峰，在銅綠潭邊瞧見一身鬆散道袍的楊懷穀盤坐在一方潭邊巨石上，手裏持著青竹魚竿。
陸矩走到近前才發現楊懷穀一手持竿，一手托著下巴，正閉著眼小酣，口水流溢。
陸矩毫不客氣一腳踹醒楊懷穀，笑罵“狗日的楊大師侄，這也敢睡？就不怕被銅綠潭裏的祖宗魚咬餌拖下水去？”
楊懷穀驚醒，瞧見是陸矩，頓時咧開嘴笑了起來，把魚竿往上一提，陸矩見那魚線上，壓根就沒餌。
“小師叔，這是我看一本神仙書上說的，叫啥啥啥釣魚——願者上鉤，不過這銅綠潭的仙家魚兒太薄情了，我這麽個俊逸非凡的仙人坐這半天了，別說上鉤，連點動靜都沒得。”
陸矩笑著拍了拍楊懷穀的臂膀“走，去雲爐峰，我給你講講山下的事，比那些神仙書上要更清楚些，沒那些雲遮霧繞的言語。”
楊懷穀把魚竿隨手一丟，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追上陸矩，口中拋出無數個問題。
兩人一路慢行，一個問，一個說，楊懷穀動不動就擺出個震驚的神色或是樂不可支。
路上撞見兩人的仙門弟子基本都認識楊懷穀，而身著華美法袍，翩然如謫仙人的那位，隻要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想到是回山不久的陸小師叔祖，眾人皆是停步行禮，不敢開口打擾兩位聊天。
陸矩與楊懷穀到達雲爐峰時已經過了午時，采露弟子都早已離峰。
兩人在半山腰找了座亭子坐下，陸矩從法袍中的小乾坤裏取出一隻瓷壺兩隻瓷杯，都隻是山下的普通物件，瓷壺中有酒，也是人間釀。
山上雖然也有仙人釀酒，被稱為玉液瓊漿，種類繁多，不過大多其實算不得酒，而是些造化精粹，對修士而言確實是好東西，對酒客來說，那就是喝著不得勁。
陸矩與
楊懷穀自然是喝過不少玉液瓊漿的，不過因為幼時看某些誌異神仙書而對於酒有一種特別的鍾情。鼇頭峰留仙台那邊的仙坊倒是有賣些貨真價實的仙家酒水，早年楊懷穀偷偷買下過，結果兩人都壓不住仙家酒水的酒勁，年幼的陸矩更是差點醉死，那件事後楊懷穀被仙主親自下了禁酒令，沒一家仙坊敢再賣給他哪怕一滴仙家酒水。
自幼年上山就從未下山過的楊懷穀隔了好些年終於又聞著酒香，雖然不是仙家酒水，但楊懷穀不挑，何況還是小師叔給自個帶的，盼這一口可是盼了好多年了。
楊懷穀急匆匆給自己滿上一杯，放在鼻端聞了幾息才一口喝下滿杯酒，喝完模仿那神仙書上描寫的江湖俠客一般，放下瓷杯大呼一聲痛快！
陸矩笑著看楊懷穀漸漸喝去半壺酒後才又漸漸說起自己與師尊嶽峙在山下遊曆時的見聞，邊說也邊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慢小酌。
酉時，日沉西山，雲爐峰山腰可以見著遠處山腰便入雲的天擎峰，再遠些，有那懸艦橫空停泊，坊市連綿的鼇頭峰。
約莫是講了好些個時辰陸矩也感到有些疲累，想到即將歸家去行山下的及冠禮，便問楊懷穀“我馬上又下山，是歸家去行山下的及冠禮，大師侄你二十多年沒下山，這次陪我一起下山去看看？”
楊懷穀卻麵有怯色，搖著腦袋“不去不去，山下可怕，境界不夠，下了山被鬼怪惡人啃了可咋辦！”
陸矩有些無奈，幼年時有一次卓爾峰主要帶楊大師侄下山，結果楊大師侄跑到黃廬峰，抱著陸矩，抱得緊緊地死活不鬆手，就是不肯下山，重複叨叨著“境界不夠境界不夠.……”過了十年，看樣子還是沒變。
陸矩沒有強人所難，從小乾坤裏又拿出一壇人間釀，丟給楊懷穀，然後催著他先把身上酒氣散散然後趕緊滾蛋回卓爾峰。
兩人同行至黃廬峰腳，分別時楊懷穀附在陸矩耳邊懇求著讓小師叔這次下山後回山帶幾本人間書回來，自己這些年把自己峰頭和仙坊書齋的那些神仙書都看了一個遍，沒的新鮮書看可寂寞了。
陸矩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讓他速度滾蛋，然後從小乾坤裏拿出幾本遊曆別洲時買下的山水遊記朝楊懷穀扔去，頭也不回地往巋然苑低空禦風而上。
楊懷穀捧著幾本山水遊記看著陸矩背影，招著手大喊“小師叔下山萬事順利，洪福齊天，道緣深厚，喜得佳人，早生……”好像覺得哪不對的楊懷穀朝地上呸呸兩聲，轉身趕緊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