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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唯獨朕不能!

  一句話被人堵住話茬子是什麽感覺?曾在網絡上縱橫捭闔的李同算是體會到了,就好像被人用一個月沒洗的臭襪子塞進嘴裏。


  “老道士夠狠的啊!我才說你活得長。你張口就來一句:你要死了。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操作,我算是服了。”


  “國師何出此言?”李同有些揶揄道。


  張慶歎氣道:“事到如今,老夫也不欺瞞陛下。眾所周知,自太祖皇帝龍興之日起,老夫便添為國師一職,而今五百有一年矣。然人壽有盡頭,王朝亦有興衰。當年老夫渡劫失敗,為師門所棄,發落塵世,輔助聖主,興建王朝。老夫之命運便與王朝氣運相連,如此得以苟延殘喘,活到今時今日。”


  “國師難道在說我朝氣數將盡?”李同眉頭緊皺,語氣不善,他才穿越成皇帝,就有人告訴他要亡國?


  “正是如此。自先帝泓曦三十年起,大胤王朝氣運便開始衰竭,天災人禍不斷,到陛下登基,已所剩無幾,致使朝中奸臣當道,宮中妖孽橫行。”


  “宮中有妖孽?”李同試探道:“國師知道是誰?”


  張慶微微搖頭:“老夫如今行將就木,法力衰微,無法探知。然觀陛下周身妖氣彌漫,那妖孽肯定就在身邊。若非陛下身上龍氣還未散盡,老夫甚至懷疑是有妖孽鳩占鵲巢了。”


  張慶若有所思的盯著李同,心中閃過一個猜想,這個皇帝身上的異象既非服用丹藥所致,必是與妖孽有關。


  這老道有些本事!李同自家人曉自家事,不便多說,隻問道:“國師可有解救之法?”


  張慶無奈道:“天命難違!”


  看他的表現不像作假演戲,李同基本可以斷定這國師沒有染指朝政之心,便道:“朕還有一問,既無長生不老之丹,國師為何每月為朕獻藥?”


  張慶也一頭霧水:“不是陛下下旨讓老夫繼續煉製的麽?”


  李同恍然大悟,拍案而起:“是那些狗奴才!”


  “陛下不必動怒。老夫觀陛下命格,雖有亡國之命,但也有富貴之相。若順勢而為,順天而應,主動讓位於未來之主,以後也可得個善終,做個安樂公。”


  汝聽,人言否?

  “天下誰都能順這個勢,唯獨朕不能。天下誰都能聽這個天命,唯獨朕不能。列祖列宗將江山社稷交到朕的手中,朕不能眼睜睜看他亡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同心知自古以來,亡國之君無不是任人宰割之魚肉,像劉協,劉禪之流還算好,若像李煜那樣,不僅被毒死,頭上還戴頂大大的綠帽子,被人畫了幅《太宗幸小周後圖》而留“芳”千古,真是死不瞑目。他絕不能將自己的命交給敵人那看不見摸不著的仁慈上。


  說實話,多年素質教育,就算見識過武功和異能這些超現實的世界,但對於命運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李同還覺得是“封建迷信”。若不是見老道有五衰之兆,他甚至懷疑老道是黑衣宰相姚廣孝之流,誌在禍亂天下。


  “朕有一請,國師記住。方才之言,除你我二人外,切勿傳到第三者的耳朵裏,否則朕必殺之!”李同深知流言的危害,莫說現代各種身敗名裂的事例。單說古代大亂之前,市井民間必流行所謂“讖言”,比如秦末的“大楚興,陳勝王”,隋末的“十八小兒”,都是在攪亂民心,催生叛亂。


  “老夫知曉。”張慶應允。


  “如此甚好,朕還有國事要忙,告辭。”


  “陛下!”


  突然,在李同將要踏出宮門之前,張慶叫住他,沒頭沒尾的來了句:“天星在北,地陷東南。龍出於海,鳳落西山。”


  李同停了幾秒,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太玄宮外,侍衛見到皇帝出來,收起刀槍,齊齊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去的路上,李同心情很糟糕,雖然見識到國師的一些手段,但之後的對話,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原本以為這國師是個大反派,卻隻是某些人的一個幌子。


  “傳朕旨意,調一撥精幹侍衛日夜守衛太玄宮,侍奉國師,太玄宮一幹人等,無詔不得出宮。”


  “陛下,國師……”王傳有些疑惑,還未問完,便被李同揮手打斷。


  “國師喜歡清靜,以後你們就不要去打攪他了。朕的身體已經恢複,也不需要再進服丹藥。朕決定明日舉行大朝。午後,你去傳文淵閣的幾位輔政大臣及六部堂官前來。”


  “陛下是不相信老奴了嗎?”


  “你多慮了。朕還需要你們處理那些煩心的政務。不過皇後神誌不清已久,後宮無人主事,朕想立錦妃為後。此等大事需要昭告天下。”


  “陛下英明。錦妃娘娘賢良淑德,當為表率,母儀天下。”王傳聽到前言,心下大定,而聽到要立錦妃為後,雖然嘴上假意奉承,但麵露難色。


  “好了,你去安排吧。”


  話說到這兒,李同不由想起那個被前身打入冷宮的皇後。這個女人的身份也不簡單,記憶中,皇後是前身還在潛邸之時所遇的某個修仙世家的女子。正因受她的影響。前身才會聽信太監的話,去吃那要命的丹藥。


  又是修仙者,又是妖,那老道王朝氣運之說也不知是真是假?加入這些怪力亂神的不可測因素,他這個皇帝看來不是那麽好當的。


  “擺駕楓靜宮。”李同決定去看看那個結發妻子。


  雜草叢生的宮殿,牆上滿是斑駁的痕跡,陰冷潮濕,空中彌漫著發黴的臭氣,連雀鳥都不願在此久留。


  李同推開那封閉已久的大門,門軸與門框摩擦的吱呀作響。


  “你們在外麵等著。”李同製止了隨從跟著。畢竟這些事被人看去,還不得加油添醋在他本已敗壞的名聲上再加一條罪狀。


  他低頭躲過門框上的蛛網,裏麵有一張小床,配上皸裂的地麵,脫漆梳妝台,老舊的紗幔在寒風中輕擺,渲染出一種怪異的氣氛。


  “陛下來了。”李同身後傳來陰柔中帶著興奮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他立馬轉身,後退幾步,隻見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大紅正裝的女子。她的嘴角掛著奇怪的笑容,像是高興,又像是嘲諷。


  李同不知該怎麽對女子說話,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最近還好?”


  “臣妾好得很呢。”女子打量著李同,眉頭漸漸皺起:“陛下離開臣妾,身體越發強健了呢。看來錦妃將陛下照顧的很好。”


  “還行。”李同有種見前妻的感覺,這種愧疚感是怎麽回事?魂穿就是這點不好,太容易帶入前身的情感。


  “陛下前來所為何事?”


  “沒事,朕就是來看看你。”


  “現在見到了。陛下可以走了。”女子繞過李同坐到梳妝台前,對鏡輕歎:“臣妾都老了。當年嫁入皇家,娘親說過:一入宮門深似海,要不爭不奪,溫良恭儉。陛下,您覺得娘親說的對嗎?”


  “秋璃……”


  “對嗎?”


  “對……”李同突生警覺,她娘不是在她出生時便去世了嗎?立即掉轉話頭:“秋璃你糊塗了,你的母親不是很早就不在人世了嗎?”


  “是臣妾糊塗了。這是阿奶說的。”


  李同感覺她在試探自己,便道:“朕想要讓你出去,不過皇後是不能做了。”


  “臣妾張秋璃豈是貪圖皇後之位的人。陛下還記得臣妾入宮之前所說的話嗎?若陛下愛我,臣妾願意與你白首一生。若陛下不愛,請賜秋璃自由之身,讓我出宮。”


  “這……”


  “陛下放心,臣妾不是水性楊花之人,以後絕不會做對不起陛下之事。”


  “你要去哪兒?”


  “去找姐姐,如今在這世上,臣妾隻有她一個親人了。”


  李同思慮片刻,這張秋璃是十分熟悉李輕書的人,留在宮中有諸多顧慮,不如放她出去,也算為前身做件好事:“好,明日朕便會下旨,立錦妃為後。一個月之後,罪妃張秋璃便會病重,不治而亡。”


  “謝皇帝陛下成全。”張秋璃麵無表情的起身微微一禮,眼睛卻一直盯著他。


  李同出了楓靜宮,一路上也忘不了張皇後最後看他的眼神,有懷疑,有失落,有懷念,有不舍。但他畢竟不是前身。至於那若有若無的試探……


  “我這身體也算是原裝,難道是行為上有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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