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妃受苦，朕之過也。
“朕的飲食起居暫時由錦妃……皇後宮中的人負責。王傳的金印收回，不再賜予。至於首席掌印太監的職務，你們相互推薦一下，再行定奪。”
“奴婢領命。”三人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野望。皇帝沒有追究他們的意思，
王傳下獄的消息像一陣風一樣，從內宮吹遍朝野。有人高興的舉杯相慶，也有人擔憂的徹夜難眠。反正各大陣營的官員都忙碌起來，站隊的站隊，求情的求情，那些文臣更是以此為由召開所謂“詩會”，商議在閹黨徹底倒台之後，如何“治國理政”。
這些都是後話，此時，李同正在上書房中火冒三丈，口中不住的罵著髒話。
“狗屎！渣渣！這他媽都沒人稟報過！”他看著手裏剛剛送來的關於這些年剿賊的匯總，從嘉祉三年夏末到如今嘉祉五年秋。兩年時間，造反的形勢非但沒有壓下去，反而越演越烈，其中賊勢最大的“幹王軍”兵力更是達到三十多萬，今年三月，竟然打到了京畿附近，若不是其內部出現動亂，被迫退兵。現在坐在這皇位之上的，可能就不是他李同了。
“舉兵戡亂，刻不容緩。可是誰能勝任統軍之職呢？”李同翻找名冊，將目光聚向冊子上的一個人名，白正先，現年五十，軍伍世家出身，現任京師東大營左騎將軍，在先帝時期就有平定南安國叛亂之功，後因牽扯一樁貪墨案而被降職留用。於三月的那場大戰中，曾親率百騎突襲敵營，射殺敵方主帥。
老驥伏櫪，老而彌堅。最主要的是，白正先竟也是前身的老丈人之一。他家中的小女白盈盈，嘉祉三年入宮，隻待兩個月，剛得了個嬪位，就遇到前身腦殼抽風，被送回了家。如此遭遇，還這麽忠心，難能可貴。
“先見一見他。”李同下旨召白正先進宮。
白正先也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召見自己，傳旨的人到來的時候，他正在教育剛剛闖禍的白盈盈。
“聽說你又女扮男裝去參加那些勞什子文人的詩會？”白正先對於這個小女兒是有些偏愛的，所以才養成她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家裏坐不住，成天到處逛。
“爹爹，怎麽說‘又’呢？我這還是第一次參加詩會呢。”白盈盈跪在一旁，滿臉委屈，眼珠卻透著機靈。
“老子是說你女扮男裝的次數！不尊教化，難怪陛下會趕你出宮！”
“爹爹，不要再提那昏君了嘛。”白盈盈不耐道：“當初若不是爹爹你叫我去選秀，也不會出現後來這檔子事。”
“住口！君臣父子，誰教你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的！我白家世受國恩，先帝特地召見，囑咐我等匡扶陛下，保家衛國。誰敢妄議？”
“送上門去人家都不要，怪我嗎？”白盈盈也不再跪著，站起身來：“不說了。我餓了，去吃飯！”
“你啊！”白正先無奈歎氣道。正當他頭疼之時，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人來報，皇宮來人。
一個小太監跟著進來：“白正先接旨。”
聽到這話，白正先一愣，慌忙從椅子上起身，跪地稱道：“臣白正先叩拜吾皇聖躬安。”連剛走不遠的白盈盈都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朕安。”
“陛下口諭：左騎將軍白正先，世之名將，公忠體國，曾領百騎射殺敵軍將帥，拱衛京師，勇喻三軍。今朕曉汝之事跡，深受感動，特召汝協女進宮麵聖。”
“臣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白將軍，收拾一下，跟奴婢前往吧。”
“敢問小公公，陛下召臣所為何事？”
“剛剛不是說的很清楚嗎？感念將軍的忠勇，要封賞你呢。”
“公公稍等，我這就去找小女一起進宮。”白正先穩住傳旨的太監，快步離開，見到白盈盈躲在牆角後麵偷聽，急忙拉她起來，道：“還不快去整理一下，整天拖拖拉拉的，等下見陛下不能失禮。”
“我不去。”白盈盈撇了撇嘴：“當初是他將我趕出宮的，現在又想讓我回去。我沒那麽不知羞恥。”
白正先瞪眼道：“胡說，陛下自有理由，哪裏是我們臣子能夠議論的！雷霆雨露具是天恩。你是有冊在身的妃嬪，難道真的想一輩子在家孤獨終老！”
“那你不怕他聽信妖妃讒言把女兒殺了？”白盈盈落淚道，出宮之前，誰不是提心調膽？聽說他最多的時候一天就處死三個嬪妃，殘暴至極。
“不會的。有爹在，陛下會善待於你。”白正先心裏不敢肯定，但皇帝叫他的目的，大概能夠猜得出。根據陛下今日朝會的表現，確實有重掌朝政的希望。皇帝畢竟是皇帝，天下大義所在，如今雖有亂世之象，大局未定，在朝之官員，誰也不敢直接忤逆當朝天子。
“好吧，爹爹既然如此說了，做女兒的能有什麽辦法？”白盈盈認命了。就算爹爹再怎麽疼她，他也不敢違背皇帝的旨意，好像當初送她進宮一樣。
看著女兒失魂落魄的背影，白正先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並非想要攀附皇家，隻是這婚事是先帝駕崩之前親自定的，木已成舟，有何辦法？
李同用過午膳，繼續查看這些年的軍報，大概有了分寸。賊勢不小，然而還沒有到徹底潰爛的時候，這些人大多是像明末的那些流民軍一樣，四處亂竄。隻是有幾個值得注意，一是馬鴻之前所提到的叛軍，他們轉向西南大山，蹤跡難尋。二是幹王軍，經曆內亂，他們的首領換成了一個名叫張重明的陰險家夥，前個月竟然還派人請降，請朝廷封他為東陸三州總都督軍事，大有割據之意。三是自稱“百江王”的洪春，他最近提出了個“開城分糧”的口號，裹挾近百萬流民縱橫中部十六州，殺官滅門，未禍最甚。
“國事維艱。”李同對於前身留下的爛攤子甚為頭疼，幸好作為義務教育的優秀人才，大概還能摸到點頭緒。
“陛下，白正先到了。”小太監道。
“請他來吧。”
“宣白正先進殿。”
李同見到虎背熊腰的白正先進來，同時也注意到跟在他身後頗具英氣的女子：“白將軍勞苦功高，賜坐。”
“謝陛下。”白正先恭敬道。
李同笑了笑，直接道：“朕早知將軍足智多謀，忠勇無雙。今日召將軍前來，是想詢問一下剿滅反賊之對策。還望不吝賜教。”
“陛下，過譽了。”白正先謙遜了一下，直言道：“反賊雖已成勢，然隻是一盤散沙，實力依舊不可與朝廷大軍相提並論。不說我朝有三十萬邊軍鐵騎，就是京師之位拱衛的各藩各鎮兵力也達到八十多萬，要剿滅反賊並不困難。”
“那怎麽使得局勢糜爛至此？”李同不解的問道。
“陛下恕臣直言，原因有三。一是朝廷內耗，相互掣肘，二是將帥無能，累死三軍。三是叛賊狡猾，反複無常。去年賊勢剛起，朝廷三路大軍圍剿，就因糧草不濟，軍餉不足，導致一路官兵嘩變，功敗垂成。其中統軍之人中飽私囊，貪墨軍款就是重要原因之一。再者，我軍每到一處清剿，賊人敗而降之，後又複反，如牛皮之蘚，實在難纏。”
“將軍認為應該怎樣？”
“統一帥令，任用忠臣良將，強勢鎮壓，凡有反心，一概不留！”
李同想不到這老頭子還是激進派，思慮良久，道：“老將軍說的有理，朕聽進去了。朕也有些想法，想讓將軍評判一下。”
“陛下請講。”
李同道：“朝廷黨爭由來已久，一時難以根除，所以朕準備成立一個專門的衙門，統管剿賊軍事事務，直接對朕負責，名字就叫‘軍機統領衙門’。朕還準備重新整合並設立三路剿賊大軍，由白將軍作為統帥，先對中部流賊進行清剿，采取剿撫並用的辦法，首惡大惡必除，從犯擇情而處，流民百姓多是脅迫造反，從良者，分以口糧農具，就地屯墾，同時百姓相互監督，舉報有賞。”
“陛下思慮周全，不過這樣朝廷的開銷就大了。”
“江山社稷為重。”李同心想，偌大的胤國難道還湊不起這些銀子？光那些貪官汙吏所搜刮的錢就夠朝廷打十幾年仗了吧？心不狠站不穩。從軍事上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李同在想處置王傳時便準備先拿一部分閹黨開刀，興一次大獄，搞點錢上來。
“陛下英明，老臣定不負陛下所托，剿滅反賊！”
“好！傳朕旨意，白將軍戰功卓著，進封一等忠勇伯，進階昭毅大將軍，統率三軍。”
白正先老淚縱橫，跪地謝恩道：“臣謝主隆恩。”
李同下來將白正先扶起，真誠道：“國丈，朕先前年少無知，做了很多荒唐事。而今想要彌補，就讓盈盈回宮來住吧。”
“陛下能讓小女重新回宮，臣已經感激不盡了。”
李同看向白盈盈，不理她本能的抗拒，直接握住她的手，張口就來：“愛妃受苦，朕之過也。傳朕旨意，冊封白氏為淑妃，居香桐宮。”
“我……”白盈盈想說什麽，但在老父“小心一點”的眼神威懾下，低頭，不情不願的謝恩：“臣妾謝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