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熱鍋上的螞蟻
位於商圈中心地帶的the all每到周末便人山人海,即使租金昂貴,眾多品牌仍擠破了頭要在這裏開設店麵,逛街的情侶們更是可以心甘情願地等上將近一個小時,隻為喝上一杯網紅飲品。
這是個奇怪的時代,人們寧可花費大把時間在排隊上,也不願意多聽對方的心聲一秒鍾,“愛”這個字,變得輕如羽毛,可以毫不費力地脫口而出,亦變得猶如千斤重,太多人拿不起,也放不下。
忙著生存的姚織夏可沒心思探討自己要不要把時間花在“愛”上麵,更沒那個資格對“愛”說三道四,每天在貨架間忙活的大齡女青年何來的“戀愛腦”來做不切實際的瑪麗蘇夢呢?
曾經在島上萌生的唐突幻想,就像過了一段雲上的日子般,也都在回歸現實後煙消雲散。
夢醒了,她一如既往的清醒,清醒得甚至連眼淚這種矯情的東西都不曾有過。
“織夏姐,我下班啦!我就走啦!晚上家裏見!”
柳飄飄手上拎著個小皮包,在貨架間探出頭。
“好!你路上小心,晚上見!”
揮別柳飄飄,姚織夏看了看手裏的缺貨清單,撣了撣套袖上的灰塵,轉身回倉庫去補貨。
——
薛凜最近幾日在家呆得很是愜意,他躺在自家後院的躺椅上,拿著跟薛懷遠要來的公司酒店管理業務的財務報表和投資報告,細細地研究理解。
雖然在英國讀大學時的生活混亂又瘋狂,但是該讀的書,該聽的課,薛凜卻一點也沒落下,他尤其感興趣戰略管理和運營係統的相關課程,客座教授來學校的演講他一場都不落。
傍晚,天色有些暗了,薛凜放下手中的文件夾,揉了揉發酸的雙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躺在躺椅上望天發愣,貪睡的丁滿則一直蜷在躺椅旁的藤編茶幾上睡大覺。
不知疲憊的蓬蓬一直叼著玩具在院子裏到處亂竄,見薛凜終於歇了下來,它便如離弦之箭般從遠處躥過來,一屁股坐在薛凜的小腹上。
“啊!你小子,是要我斷子絕孫是不是!”
薛凜捂著小腹下方,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蔓延至他的整個脊背。
流著口水的蓬蓬還未意識到自己闖了禍,一挺身,直接在薛凜身上站了起來,還搖著尾巴要撲倒他。
薛凜嚇得連忙翻身跪到草地上,他像個蝦米一樣弓著身,隻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額……你這個……王八蛋!”
話還沒說完,又一股巨痛來襲,他整個人像被電了一樣沒了力。
“額……我就不該帶你回來……就該把你從直升機上扔進海裏喂魚!”
“噔噔噔……噔噔噔……”
薛凜正在地上垂死掙紮,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已被薛凜那一聲慘叫嚇醒的丁滿還沒緩過勁兒,又被嚇得炸了毛。
薛凜一手捂著小腹,一手奮力地撐起自己,氣急敗壞地接通電話“喂!”
“阿凜?你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薛懷遠有些詫異,這幾日一直和和氣氣的薛凜怎麽突然又變成了暴脾氣?
“啊,爸啊,我沒事兒,剛睡醒有點起床氣,您說,啥事?”
一聽是老爸,薛凜立馬緩和了語氣,臉上還堆起了假笑,可話音剛落,他又隨即轉身怒目,瞪著在一旁喘著大氣的蓬蓬,作勢要打它。
蓬蓬微微俯下頭,眯著眼睛,沒心沒肺地搖尾巴,似乎深知“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
“這就好,剛才我和大華的林董開了個會,他女兒也來了,挺關心你的康複情況,還說哪天會再登門探望,我說幹脆讓你直接來趟the all,我讓老於送她去和你匯合,你帶她逛逛商場,你們年輕人一起吃點東西、看看電影,不也挺好嗎?周末了,一起放鬆放鬆。”
薛懷遠之前就有意撮合林晴羽和薛凜,加之現在和薛凜的關係緩和了許多,就想給他的終身大事抓抓緊。
“爸,我明白你意思,可是我跟她……不來電。”薛凜語氣中滿是無奈。
“哎呀!你倆才見過幾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那麽優秀的女孩子,別人想追都沒那個機會,感情這事,就是小火慢燉,越久越香,你得有耐心。”薛懷遠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想讓自己兒子開開竅。
“爸,你知道這不來電的兩個人是什麽情況嗎?就是水燒幹了,鍋底都糊了,這菜也夾生著呢!咱家又不是什麽豪門貴胄,搞什麽老掉牙的商業聯姻啊?”
薛凜實在無法理解,自己老子兩次結婚都是自由戀愛,憑什麽到了自己這,反倒要聽媒妁之言了?
“哎呀,我就是看這姑娘挺優秀的,又不嫌棄你……”
“嫌棄我?我怎麽就……”
“你別插嘴!讓我說完!你說你好歹是我薛懷遠的兒子,按理說畢了業就應該在集團某個一官半職的了,你看人家炎炎,做總監不出一年,把所有新老員工都管理得心服口服,你說你不感興趣,那你感興趣啥?讓你陪林晴羽去逛the all不僅僅是為了讓你倆熟悉,也是為了讓你更了解商場的現狀和運作手段,你以為真讓你去逛超市啊!”
薛懷遠發現跟薛凜講“情”不管用,索性用“事業”和“正事”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激一下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自尊心在薛凜那就是個炸彈這點薛懷遠還是有數的。
“超市?”聽到這兩個字,薛凜心裏一動,好像受到了什麽啟發。
“哎,真是拗不過你,那我就勉為其難,陪她逛個街吧。”
薛凜有些驚訝自己竟會突然改了主意,隻是心裏突然冒出無數個聲音叫他去,他除了心神不定外,還產生了點莫名的期待。
“好好好,這才叫有正事,你趕緊出發啊!”見計策奏效了,薛懷遠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
薛凜愣了會兒神,而後得意地對蓬蓬炫耀道“不好意思,我要出去約會了,你這隻單身狗隻能在家玩泥巴了。”
薛凜站起身,邁著大步上樓洗澡,他一邊衝澡一邊哼歌,洗完還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搔首弄姿,一會兒抬胳膊展示肌肉,一會兒又傲嬌地摸摸自己的腹肌,一邊搖頭一邊發出“嘖嘖嘖”的聲響。
他盯著鏡子裏的臉,突然發現因幾日不出門,連胡茬都長了出來,他立馬拿起剃須刀,卻在下刀前遲疑了。
“她又不是沒見過我長胡子的樣子,說不定她覺得更性感呢!”薛凜自言自語。
“可留著胡子是不是顯得我太油膩了?還是走清爽美男路線吧!”薛凜嚴謹地分析一番,最終還是下手把胡茬都刮幹淨。
正在客廳沙發上看書的戚航,忽然感到一個黑影一晃而過,她放下書,朝門廊那邊喊道“是阿凜嗎?”
“是啊,戚姨,我去趟the all。”薛凜此時正急匆匆地穿著鞋。
戚航走過來倚在廊柱上,仔細打量薛凜的穿著,很是好奇他出行的目的。
“你這是……約會去嗎?”
聞到薛凜身上有香水味,又發覺他整理了頭發,還剃了胡須,可想而知,他有多重視這次見麵。
薛凜抬頭想了想,遲疑地答道“算是吧。”
說完他又低頭細細端詳自己的皮鞋,左看右看總覺得不滿意。
“對方……是誰啊?”
會讓薛凜這麽精心打扮又急著要去見的人,會不會是那個在病房外紅了眼睛的姑娘?
正躬身翻找擦鞋布的薛凜張口就道“姚……要……見林晴羽,我爸給我布置的任務。”
薛凜的手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片刻後又恢複了動作。
“哦,我還以為……”
對於薛凜給出的這個答案,戚航有些失望,直覺告訴她,薛凜自回來後心裏便一直裝著某件事,她常常會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不安和糾結,隻是作為長輩,她不想在他未主動開口之前過問太多,倒想給他一點空間整理好自己。
薛凜低頭不語,用力地擦著鞋頭上落的灰,額前的碎發隨著動作一下一下地抖動。
望著薛凜僵直的脊背,戚航仿佛看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灰色氣息,與剛才那個意氣風發的大男孩判若兩人。
她歎了口氣,抿著唇,不再說什麽。
待鞋頭亮得足以反射廊前的光,薛凜終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起身理了理領口,開口道“戚姨,我走了。”
薛凜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剛要轉動,卻聽到身後飄來一句“逛街的時候,順便幫我去超市買個牙膏吧,劉嫂今兒出門忘了買。”
薛凜驚訝地回過頭,見戚航神色如常,便點了點頭,轉身出門。
“這孩子,什麽時候學會的口是心非。”戚航站在原地自言自語。
戚航之前便一直好奇姚織夏的身份,為此曾私下跟龔炎側麵打探過她的消息,也由此知道了她就在the all的地下超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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