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暖風猶記> 第四十四章 醉

第四十四章 醉

  雖然已吃過無數次的牛排,可薛凜卻覺得今晚的這塊格外誘人,他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塊放進嘴裏。


  姚織夏期待地看著薛凜,薛凜咀嚼了一會兒竟閉上了眼,還慢悠悠地搖了搖頭。


  “味道不好麽?”姚織夏急著開口。


  薛凜睜開眼,利落地從自己那塊牛排上切下一大塊肉,用叉子遞到姚織夏眼前。


  “啊,張嘴。”


  被人像小孩子一樣喂食,對於姚織夏來說實在是破天荒頭一次,她猶豫了一下,難為情地慢慢張開了嘴。


  薛凜滿意地勾起嘴角,把肉塞到她嘴裏。


  姚織夏嚼了幾下,正納悶這味道有什麽不對,卻聽見薛凜道“這味道!絕了!姚織夏,之前怎麽沒發現你廚藝這麽好!”


  受到薛凜的表揚,姚織夏開心地笑了,她立即打開了話匣子。


  “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開始學著做飯了,那時候媽媽每天要出去打工,很晚才回來,我放了學回家就先把飯煮上,那時候我個子矮,每次都要搬個小板凳墊在腳下,才能夠得到電飯鍋,一開始炒菜,不是放了太多鹽,就是糊得發苦,可我媽媽卻會把飯菜全都吃光光……”


  姚織夏說著說著,笑眼中卻泛出了晶瑩,她咬了咬唇,不再說下去,隨即低頭咬了口牛肉,用力地咀嚼著。


  姚織夏最討厭哭泣時候的自己,仿佛她本就應該是個摔倒了不流淚,被欺負也沉默不語的孩子,她一向瞧不起露出脆弱一麵的自己,因為她自認早就沒了向別人索要關懷搏得保護的資本。


  姚織夏握著餐刀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可下一秒,卻被一隻溫暖的大手包裹住。


  泛紅的眼睛對上另一雙堅毅的雙眼,她的睫毛不禁抖動起來,咬緊的牙關也在一瞬間放鬆了下來。


  “你的手啊,不適合拿刀,以後拿刀的事,我來做就好。”


  薛凜溫柔地開口,動作輕柔地把姚織夏手裏的餐刀抽了出去。


  雖然不確定眼前的人是否明白他的心意,可他卻在心裏篤定,以後既做她的盾,也做她的矛,她隻要安安穩穩地做自己就好。


  姚織夏摸了摸通紅的鼻頭,破涕為笑,“刀被你沒收了,我怎麽大口吃肉啊!”


  薛凜將姚織夏的盤子挪到自己麵前,無奈地搖搖頭,“老樣子唄!”


  看著薛凜認真切割牛排的樣子,姚織夏一掃剛才的陰霾,惦記起杯中的紅酒來,她拿起酒杯聞了聞。


  “這酒我可以喝了麽?”


  “喝吧,一點點喝,你酒量怎麽樣?”


  “不知道,我沒怎麽喝過酒。”姚織夏搖晃著酒杯。


  “那就先喝一點點,吃點肉再喝。”


  薛凜說著便將一塊肉遞給姚織夏,沒了盤子的姚織夏正猶豫怎麽接,就再一次被薛凜鄙視了。


  “要麽用手,要麽用嘴,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拘小節。”


  姚織夏不好意思再被薛凜投喂,便伸手接過肉,薛凜歎了口氣,繼續低頭切肉。


  “薛凜,你要去做什麽工作?”姚織夏突然想起之前準備飯菜時的話題。


  “哎呦!姚織夏能主動關心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薛凜借機吐槽,他對這個不敢了解和介入自己私生活的姚織夏頗為不滿。


  姚織夏聽到這句帶刺的反擊,感到有些歉意,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隻好沉默。


  “哎,就是去做運營部總經理的助理,普通職員。”見對方又做縮頭烏龜,薛凜隻好投降。


  “是做什麽的公司?”姚織夏很想知道薛凜喜歡什麽。


  “酒店管理,千翔集團。”薛凜對答如流。


  “千翔集團?我工作的連鎖超市就是千翔旗下的,the all也是千翔集團開發的,看來,這個集團涉及的產業和業務還真是多,真是恭喜你呀!能在這麽厲害的公司工作!”


  姚織夏雖然知道薛凜出身富貴之家,可他既然選擇從普通職員做起,說明他是想有一番作為的,如能達成所願,她也會為他感到驕傲。


  “姚織夏,你在逗我麽?”


  薛凜皺著眉抬起頭,可他本欲發作的情緒卻在看到姚織夏紅彤彤的臉和脖子後破了功。


  他迅速瞥了一眼她的酒杯,竟隻剩下了一半。


  “你怎麽……怎麽喝這麽快!”


  “快麽?我才喝了這一點點。”姚織夏無辜地用手比了比自己的酒杯。


  “你都紅成蝦了!你不覺得頭暈麽?”薛凜說著,便用手背去貼姚織夏的額頭。


  “不怎麽難受,就是感覺特別熱。”姚織夏還以為是屋裏的空調溫度設定的太高了。


  “這酒好喝麽?”薛凜低聲問。


  “挺好喝,不澀不苦。”姚織夏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倒感覺有些舒服。


  “好,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多喝一口,被我發現你偷喝,就沒收牛排。”


  薛凜說著就把姚織夏的酒杯搶過來,放到自己這邊。


  “為什麽隻許你喝,我不可以喝?這是給我的慶功宴。”


  不知為什麽,姚織夏感覺身體有些懶,平時的種種謹慎與小心翼翼也全然沒有了,她用手撐著臉,不滿地看著被薛凜搶走的酒杯。


  望著姚織夏紅撲撲的臉蛋和因不滿而微微撅起的嘴唇,薛凜的喉頭不由得上下滾動。


  他立即收回目光,昂頭喝了一大口酒,可他放下酒杯時才發現,那不是他自己的酒杯,而是剛剛被他沒收的酒杯。


  他抿了抿唇,開口道“第一因為你酒量太差,第二因為你跟我裝傻。”


  “你可以說我酒量差,可你不能說我跟你裝傻!我怎麽就裝傻了!”姚織夏挺起腰,委屈巴巴地問。


  “你居然恭喜我在千翔集團就職,這不是裝傻是什麽?柳飄飄一看就是個大嘴巴外加八卦女,她怎麽可能會不告訴你?”薛凜對姚織夏的不坦誠有些不滿。


  “這跟飄飄有什麽關係?她知道什麽?”姚織夏不解。


  “龔炎難道沒告訴她?”薛凜也有些疑惑。


  “告訴她什麽?”姚織夏瞬間清醒了過來,心裏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龔炎是the all的營業部總監,這事你知道吧?”


  “知道,所以呢?”


  “我是他發小你也知道吧?”


  “嗯,我知道,我住院的時候飄飄就告訴我了。”


  “那……你知道……我和千翔集團的關係麽?”薛凜感到一絲緊張。


  “你,和千翔集團?”姚織夏不敢往下深想。


  “我父親,叫薛懷遠,他……”


  “他是千翔集團的聯合創始人,也是,現任董事長。”姚織夏眼神空洞地補充道。


  這個名字在她上崗培訓時就被培訓部主管反複提及,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人對於整個集團來說是多麽功勳般的存在。


  “嗯。”


  薛凜突然變得非常失落,他沒想到,自己竟以這樣措手不及的方式讓姚織夏進一步認識了他。


  “那龔總監呢?”姚織夏緊張地追問。


  她不是不知道柳飄飄的那點小心思,在她住院期間,柳飄飄就總會有意無意地提起龔炎,雖然可能連她自己都未察覺,但心思細膩的姚織夏感覺得到,柳飄飄對龔炎,絕對不止感激。


  “他爸媽是我幹爸幹媽,我幹爸也是千翔集團的聯合創始人,主管商場的事務,不過你放心,龔炎我還是了解的,他從小就心地善良,人也正直,作業從來都不給我抄,他對柳飄飄,是認真的。”


  薛凜看到姚織夏擔憂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擔心什麽。


  姚織夏點點頭,卻沒再說話,氣氛就這樣突然冷了下來。


  薛凜既感到意外,又覺得委屈,他和姚織夏認識這麽久了,她從未主動問過他的事,他原本以為她是因為對這一切都知道,才會表現得很見外,如今得知了真相,他不敢想,他們以後還能否像現在這樣談天說話。


  此時的姚織夏在心裏賞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縱使她不在乎別人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待她,可她也不想別人隨便議論想和她這種人做朋友的薛凜,就在這一刻,她做好了決定。
——

  “這個夏天,這麽快就過去了。”


  柳飄飄躺在床上,透過被雨洗刷一新的窗子向外看,大雨過後,天氣有些涼。


  喝完的果汁瓶臨危受命,被擺在窗台上,成了花瓶。


  “他會在做什麽呢?”


  柳飄飄將目光從果汁瓶裏那束枯萎的雛菊上移開,又在床上滾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一個卷餅。


  那天分別時,她隱隱地覺得龔炎想說些什麽,她心裏既好奇,又怕他說出了口卻不是自己想聽的。


  可直到最後,龔炎也沒有開口,她隻好捧著他臨走時塞給她的那束雛菊,在樓下望著他的車漸漸隱在車流裏。


  思維混亂的柳飄飄正在被子裏打滾,突然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她立即從被子裏鑽出來,光著腳丫跑下床。


  “織夏姐!你回來啦!”柳飄飄倚靠在門邊。


  姚織夏情緒有些淡,她一邊換鞋,一邊輕聲回了句“嗯”。


  “你可是在三個小時之前就告訴我說,你已經考完試了,那這三個小時,你去哪啦?”柳飄飄自然知道姚織夏跟誰在一起,隻是很好奇她和那個人進展如何。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薛凜就住在對麵,他請我去他那吃了頓飯。”姚織夏語氣有些冷。


  “那,他有沒有和你說什麽?”柳飄飄急切地想知道,這個一看就不懷好意的薛凜有沒有跟織夏姐表白。


  “說了。”姚織夏蜷縮在沙發上,覺得渾身冷颼颼。


  “快說!快說!他是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飄飄立馬來了勁兒,看來,夏天走了,可織夏姐的春天要來了。


  “飄飄,我們都太傻了。”姚織夏閉上眼,懊悔自己的魯莽和情不自禁。


  “啊?”


  “薛凜,是薛懷遠的兒子。”姚織夏的語氣仿佛在宣判一切的終止與結束。


  “薛懷遠?這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好像在哪聽過……啊!”


  片刻的腦子宕機後,柳飄飄突然激動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腦子裏回想起第一次在搜救中心見到薛凜爸媽時的情景,她懊惱地打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明明當時聽到其他人稱呼那位薛先生為“懷遠”,隻怪自己當時又著急又害怕,根本沒有留意過。


  “那、那、那,這是他親口告訴你的?就在剛剛?”


  “嗯。”一滴淚水從姚織夏的眼角滑落下來。


  “織夏姐,你別哭啊,就算他是薛懷遠的兒子,那又怎樣?你也是個又善良又優秀的女生啊,怎麽就不能……做朋友呢?”


  柳飄飄知道姚織夏的過往,包括被判刑坐過牢的事實,雖然她自己對此一點都不介意,可她也清楚,這個社會是殘酷的,童話裏的故事是沒有半點藏身之處的,歸根結底,就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超越世俗的愛情。


  “我隻希望他能幸福,以後不再感到無助孤獨,至於我,應該去走自己的路。”


  姚織夏這話也是對自己說的,她很清楚,如果繼續沉迷在這種讓人失去理智的漩渦中,最終,那可以預料到的結局隻會讓她和他兩敗俱傷。


  “織夏姐,你舍得麽?”柳飄飄難過地抓著姚織夏的手,企圖給她些溫暖。


  “我的生活,從來就沒給我過選擇,何況舍不舍得呢?”


  本以為自己早就對生離死別習以為常,可一想到要與薛凜的人生從此割裂開來,姚織夏那鐵打的心髒還是被冷不防地刺了一劍。
——

  薛凜癱在沙發上,一口接一口地灌著紅酒,剛剛還在嘲笑姚織夏喝酒沒有分寸,誰能想到,自己也成了沒分寸的踐行者。


  “姚織夏你這個膽小鬼!”


  他舉起胳膊朝著天花板比劃,仿佛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就在眼前一樣。


  “是我他麽想和你在一起,又不是我爸想和你在一起,他是誰有那麽重要麽!”


  回想起剛才姚織夏落荒而逃的樣子,他不禁笑了出來,說是嘲笑她也好,說是嘲笑自己也好,總之,這場相遇與糾纏,荒唐地讓他無可救藥。


  “還身體不舒服!你不舒服個屁!我給你切的牛排一口沒動!我的心意都被你糟蹋了!”


  最讓薛凜氣憤的就是姚織夏為了逃跑編出的拙劣理由,他就是想不明白,她那深深的自卑感是從哪裏來的,她沒偷沒搶,為什麽就是沒種的直不起腰?


  噔噔瞪……


  “靠!”


  身下的手機突然響起,嚇得薛凜身體一翻從沙發上滾了下來,他罵罵咧咧地爬上沙發,抓過手機。


  “你又幹嘛!”現在的他,誰點誰炸。


  電話那頭的龔炎被薛凜的反應嚇了一跳,語氣隨即變得小心翼翼,“阿凜,是你龔炎哥。”


  “啥事?”一聽龔炎服軟的語氣,薛凜立馬緩和了下來。


  “嗯,關心關心你,這幾天怎麽樣?你之前不是說要去找工作,結果如何?”


  龔炎本想攛掇薛凜計劃個四人約會,好讓他和柳飄飄可以有點進展,沒想到薛凜這邊情況似乎更差,隻好先安撫一下。


  “工作找到了,其他的事,心煩得很。”薛凜懶得詳說。


  “哪家公司?做什麽的?那你和姚織夏……”


  “打住!工作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打算,別跟我提姚織夏,一提她我就生氣,你說她咋就這麽不爭氣呢!”薛凜說著,伸出食指狠狠地戳沙發。


  “不爭氣?你這就嫌棄她了?”


  “不是我嫌棄她,是她嫌棄我!我承認,以前的我他麽的就是個混蛋,但是現在,我隻想做個好人。”薛凜委屈地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酒。


  “那你去跟姚織夏說啊,看她讓不讓你做個好人。”龔炎憋著笑強撐著說下去。


  “她那家夥就是沒種!在島上的時候,殺雞宰魚動作那叫一個利索!現在好了,也學會用社會那套標準來劃分自己的等級了。”


  “你在說什麽?等級?我怎麽聽不懂了?你倆這是談戀愛會用到的術語麽?”龔炎被薛凜說糊塗了,不過一聽語氣也知道,薛凜已經喝高了。


  “反正在她那,我和她就不是一個等級的人,她就得離我遠遠的,她是沒直說,但我知道,她就是那意思!她那眼神騙不了我!”薛凜說完狠狠地把酒杯往茶幾上一砸,又抹了下嘴巴。


  “哎,你說咱哥倆是什麽命啊!人家別的富二代都是天天被各種姑娘套路,咱倆倒好,天天上趕子倒貼!”


  龔炎忍不住自怨自艾起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抖傾向。


  “去他的姚織夏!我才不去見她呢!她愛孤獨終老就孤獨終老!反正我薛凜今天宣布單身,明天想嫁我的姑娘就排到大門外,到時候讓她後悔去!”薛凜邊說邊狠狠地用雙腳揣沙發。


  “薛凜,你是真喝多了,我看今天你是廢了,我改天再找你商討敵情吧,你想投降,我可不想,你自己別幹傻事啊!”


  龔炎掛了電話,空曠的屋裏又恢複了平靜,白天撒歡的蓬蓬眯著眼,在沙發的另一端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團兒,丁滿擠在它的身前,早已進入夢鄉。


  薛凜在沙發上扭來扭去,忽然向蓬蓬撲了過去,無辜的蓬蓬不知這家夥要做什麽,便緊張地不停嗅。


  薛凜眯著眼,將蓬蓬藏在毛裏的一隻蹄子拽了出來捧在懷裏,腦袋則直接倚在蓬蓬肉嘟嘟的屁股上。


  他閉上眼,半晌,嘴裏嘟囔了一句,“蓬哥,還是你懂事。”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